作者:花半拆
所以他——待在家头疼,见尤老爹头疼,和秦老板喝茶头疼,甚至单瞧着文侪给蒋工搬水他都头疼欲裂……
戚檐原还对着那已经看不清自个儿模样的碎镜子低声骂,须臾却僵住了。
王虔他不会是……畏水吧?
他想起了第一日被他砸碎的浴缸与逃似的从浴室里爬出留下的水痕,又想起了负一层的积水以及满屋被铁钉与木板死死钉住的窗户。
可尤老爹不还说他自个儿大半夜跑去游泳被文侪给救了么?
有夜里下水那般胆量的人,有可能怕水吗?
亦或者,是自那日起,这才对水产生了心理阴影?
不好说。
戚檐抓了餐桌上的计画表,直奔四楼的麻将馆去——他要尽快把收租的破事给完成,好空下时间去负一层好好瞧瞧,仔细将文侪的屋子搜查一番,顺带会一会那用广播把文侪喊走的蒋工。
他甚至想在那层过个夜,没准第二日睁眼就能看见文侪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眼下,他是第一次来四楼,电梯门打开时觉著有些诡异的陌生感。
这一层虽算常生大楼的高层,可店面都很旧,同他记忆中渭止老城区尚未经改建翻新时的模样很像。
店面都挤在一块,仅仅预留出一个勉强容三人并肩的窄路,歪斜的电线杆子立在几家店前,更使得缺乏照明设施的小店内一片漆黑。
戚檐避开操着一口乡音的、怨气极重的赶路大爷,一面走一面左顾右盼,好容易才找到了又窄又小的麻将馆入口。
他仰首,忽然意识到那股子不对劲感是从何而来——四楼明显较其他楼层的垂直高度要高不少,每家店都搭建了两层。
单拿眼前这麻将馆来说,主体部分应该不是楼下,而是楼上。
至于为何他会这样想,自然是因为他从门边的窗往内看时,仅能瞧着一楼摆着两张空桌与配套的板凳。
他其实挺佩服自己能找到这地的,因为这家店的红字标牌上写的是“阿麻馆子”。
这般委婉的理由很明显——麻将馆的外墙上用油漆刷了两个比他脑袋更大的红字。
【禁赌】
大概是瞧见了他在屋外逗留,麻将馆的小门忽然朝内一开,一年轻男人随即探出个脑袋。
——是当初他和文侪在姻缘庙碰见的疤痕脸男人。
“您有何贵干?”
当然是来收租。
然而他转念一想,却笑说:“来下馆子。”
男人将他上下一扫,却是扑哧笑出声来:“和我演什么呢!”
他将戚檐放进来,给他随意指了一桌坐下,也不问他要吃什么,便端上一盘红肉与一盘炒鸡蛋。
男人亲近的态度与笑脸令戚檐有点摸不着脑袋,他不好追问俩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只假装自言自语地说:“哎呦,最近我是越来越糊涂了,不会是老年痴呆的前兆吧?”
男人也不否认,只是搭腔说:“哎呦!你当下喊老,我这和你同年生的不也老了?”
好,同龄人。
会是亲近的好友吗?
“说起来,咱俩认识几年了来着?我最近喊你小名总不爽快,老想喊全名,那般听着就好像咱俩都大了似的!”
“这我还真没算过……”男人掰着手指数,好一会儿过去才说,“快二十年了都,你爱叫啥就叫啥吧,我还能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吗?不想叫‘阿北’就叫我‘荀北’呗!”
戚檐哈哈笑着摆手:“还是叫阿北吧,全名多生分啊!”
他用筷子戳着一红一黄两道菜,忽而又抬头看向眼睛不断往楼上瞟的荀北,说——
“你这儿就没点麻的么?”
第218章
“当然有!”
荀北的笑脸舒展开,眼角翘至太阳穴,嘴角则咧到后耳根。
怪物。
没错,他像个怪物。
不知从哪一刻起,戚檐可以看见一根透明的绳子正拴在荀北的脖子上,紧紧勒住他,叫他连呼吸都一卡一顿的。
那是在暗示什么呢?
吊死鬼?
“那现在就带我去瞧瞧吧?”戚檐挑眉,只当是没看见那根怪东西。
“哎呦,阿檐你太着急了!”荀北一只手撑在桌上,压低身子,眼神示意他看向屋外将一只眼贴在窗户上的保安,“和以前一样的规矩,晚上再来!这大清早咱们可没法干那勾当!”
戚檐也无暇吐槽屋外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两个大红字,单点头说好:“夜里我会再来。”
他也不再和那人周旋,出了麻将馆便往电梯去,直达负一层。
文侪的屋子没有上锁,戚檐斜眼瞧过周遭,没人,便溜了进去。
那屋子类似于八十年代烂尾楼的窄小出租屋,昏暗逼仄,用红砖垫起一条腿的饭桌挤着老旧电冰箱,铜青色煤气罐边还塞满了大小不一的废纸板。
戚檐在灰尘里慢悠悠踱步,呼吸时能嗅到文侪身上淡淡的香气。
比起线索,他更像是一条被主人抛弃的狗,在屋里蔫头耷脑地搜索着文侪的痕迹。
他仰倒在文侪的床上,伸手抓了枕头边上的一个卷毛熊布偶,那布偶的眼睛向下斜着,瞧来很是委屈。
戚檐笑起来,自言自语说:“眼睛得竖起来才像他啊。”
他将布偶揉了揉,顺着它圆滚的肚子摸到了背面的拉链。
铁链呲一声落到尾巴处,露出了布偶粉红的内腔。
“……”
戚檐面不改色将手伸进去,摸到好些血淋淋的内脏,一个个掏出去,嘴里叨叨念着肝、肺、心脏……
线索线索线索……
解四谜解四谜解四谜……
还原死况还原死况还原死况……
或许是王虔的意志影响,戚檐忽然停了手中动作。
这日子一天天过得真没意思。
但他活着时,每一天都是这样过去的。
忙碌,忙着温饱,忙着生存。
他倒是不委屈,只觉得没意思。
高中时为学业忙得昏天黑地,依旧能老成地卖着笑脸想方设法找地儿打工,进入大学更是没日没夜地兼职补贴家用。
他没工夫迷茫,所以始终清醒的活着,也因此,他知道活着没意思。
对于文侪,他活着时并没意识到文侪占据了他心上多重的份量,可是他那会儿却觉得他们是一类人。
那想法是一种无可救药的自负,但他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画出了一道圈,将他俩圈在了里边。
就好似,文侪始终站在他身边。
所以,文侪死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就多了个无可填补的缺口。
倒也不是说他这人就不完整了,只是他时常会觉得缺了点什么。
缺了点什么,故总想找点什么新玩意填进去。
没成功。
便选择了欺骗大脑,试图忘记文侪。
忘记他死在自己身边是什么感觉,忘记重卡碾碎皮肉的血腥场面,忘记急刹车的巨响。
忘记文侪的性格,样貌,再到名字。
戚檐将脑袋埋在已没有余温的被缛中,深吸了一口气,为了避免弄脏文侪的床而向上抬起的、沾满血的手中攥着个皱巴巴的塑料自封袋。
他翻身起来,将布偶随手一扔,扯开了袋子。
——是四谜题。
【壹、我将一段骨锯作两截,一端走北,一端向南。】
【贰、我在登山,我不登山。】
【参、我惊觉我的破船上住着一位老水手。】
【肆、我住入废墟下的鼠穴。】
依旧莫名其妙。
他把谜题纸叠起来,随手放入口袋,开始在屋内绕弯。一会儿往左边瞧瞧,一会儿往右边瞧瞧,就那么无所事事般绕了两圈,这才抓了水槽里的塑胶手套戴上。
下一秒,手伸向了散发著恶臭的煤油罐。腐烂的纸板被挪开,露出铜青罐背后的狼藉。
里边有一只死老鼠。
那玩意确实是死的,抓出来后也不动弹,尸骸中已经爬满蚁虫了。
他隔着手套揉了揉死老鼠的身子,在摸到其腹部的肿块的刹那,毫不犹疑摁了下去。
渐渐地,掺着血、飘着虫的脏水从老鼠的口中漫了出来。
他也不去管这是否符合生物学常识,毕竟阴梦是不讲道理的。
首先,在意识到自己又开始头疼时,他再次验证了王虔畏水的事实。
可眼下,他更好奇,这老鼠又和水什么关系。
淹死的?
他起身,恰瞧见了窗台上枯死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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