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半拆
荀北面上表情也是懵然一片。
文侪于是小心翼翼地问说:“老爹,您说啥呢?这里就咱四人啊。”
老爹抽了口烟,仰着脑袋将烟雾吐在半空:“你俩年纪轻轻闹眼瞎!”
他将烟猛地摁进茶水中,在微小嘶嘶声中,他伸出一根指头指向杨姐面对着的空位子:
“喏,就坐那儿呢!你俩的好朋友不是?”
第221章
文侪使劲把眼阖了,再睁开,仍是不见那儿有任何人,只能打了个马虎眼过去:“哈哈……好久没见了。”
言罢又“咦”了声,把脑袋哐一拍:“瞧我这破脑子,朋友太多,都把他名字忘了!”
“戚檐脑子坏了,你怎么也?”尤老爹将那泡了菸头的一盏茶泼去地上,搓起桌面上的淡绿玉石麻将,“不就是小白嘛!咱们这儿长生不老第一名!”
“长生不老就一定好吗?”杨姐嗤之以鼻。
真是,这俩怎么又吵上了!
文侪没拦,只盯着桌面上的麻将瞧,没一会儿便见尤老爹所说位置前的麻将自动垒作两条。
那儿真有人啊?!
他面不改色地看向荀北:“阿北,这局你上,还是我上?”
荀北面上生了些汗,说:“我、我下楼给你们再泡壶茶,这局你来吧!”
文侪见他瞳子抖动,料想他眼下应也瞧不见小白,这是担心满屋人撞了邪,故而着急要走。
果不其然,那人再回来时,腰上已拴上了个桃木符,每走一步便往他腰上啪地敲一下。
他将茶杯往桌上放得太快,像是在摔杯,吓得杨姐“哎呦”了声。
那尤老爹脾气暴,操着嗓子喊起来:“这臭小子,一点儿分寸也没,对人真是顶坏!”
文侪偏要说反话,摸了张牌,道:“阿北这性子还不好?对人多温柔呐!”
“好个鬼哟!他这机灵小子最懂如何区别对待!他就对你、戚檐和小白好!”尤老爹说着,拿手肘撞了撞杨姐,喊道,“到你了,快出牌!”
“这样啊……”文侪拿盏抿了口茶,扭头看荀北,“为啥只对我们仨好?”
荀北尴尬一笑:“我和同龄人比较玩得来。”
“好吧,那咱们来聊点更有意思的。”文侪念一声“胡了”,将一整副牌放倒,才笑道,“比方说,这大楼里有谁长生不老,谁想长生不老,谁又没能长生不老。”
眼下他和戚檐还尚未破解长生不老的寓意,只有先把NPC分好类别,才好做推断。
“这局我赢了,就不要钱了,杨姐先说说有谁长生不老,老爹说说谁想长生不老,小白难得和我们聚一回,就不为难他了。来、阿北,你替小白说谁没能长生不老。”
似乎这事在大楼里算不得秘密,杨姐颇爽快地说:“唔,大楼里长生不老的啊……”
她掰起指头:“小白……怎么就只剩小白了……啊啊,还有你和阿北嘛!”
“道爷他一个管庙的,他还没能长生么?”文侪诧异道。
尤老爹听这话就来劲:“那个杀千刀的狗道士,光看脸就知道他道心不稳!”
“在人背后说坏话不大好吧……那老爹便来说说谁想长生不老!”文侪卖了个笑。
老爹哼了声:“自然是谁都想长生不老!可惜那玩意是控制不得的!”
文侪觉得奇怪,却也不作评价,又转向荀北:“阿北,到你了。”
“没能长生不老的……杨姐、戚檐、沈道爷、蒋工、朱大师!”
文侪若有所思地点了头,忽跨窗瞥见街头的光啪地全灭。
一点到了。
原来已进入第五天了。
眼瞅着麻将不过打了一局,那杨姐和尤老爹却都站起身,文侪忙问:“要散局了?”
“不然呢?一点过后禁止玩乐!房东定下的规矩。”尤老爹说。
文侪看向荀北,那人回他个点头。
当初人房东说禁赌,他们不也照常来赌钱,怎么这般怕这条规矩?
文侪虽说还想从他们嘴里套出点什么,却也没拦着他们回家。
想到“回家”这词,他一愣,又张口:“唉,小白家住哪儿呢?怎么不常见他?”
杨姐把茶盏里的茶一饮而尽,说:“你真是糊涂!不怪老爹骂你——人小白就住一楼那块坡上啊!真是……”
她摇着脑袋下楼去了。
文侪想着自个儿当初跑一楼给朱大师送水时也没瞅见坡上有啥房子啊,难不成是新建起来的?
他边想边往下走,同那准备关门的荀北道别时,瞥见了他煞白的脸蛋。
***
文侪借了荀北的手电筒,毫不犹豫便冲去了一楼。
一楼那小坡大,房子少,显得比其他楼层要荒凉不少。
手电筒的光直,打过去,没有东西碍着,光能一径贴去对面的墙上。
“难不成是挖了坑住在地里?”文侪寻思着,忽而踩到一摊颇松软的土。
于是顿步蹲身去看,琢磨几秒,还是刨起了坑。
他原以为会挖到一扇门,不曾想会挖到一块残破的碑——
【小白,卒于1998年。】
【立碑人:杨姐。】
***
黑漆漆的村子里,有间屋子还亮着灯。
一只手掌贴在窗玻璃上,指纹被锐器磨掉了,以至于乍瞧去像是一团没有纹路的肉块。
大掌往内推,推得窗玻璃一晃一晃的。
他的力气极大,直叫悬挂在房中央梁木上的独一个电灯泡都晃起来。
“那是谁?”戚檐往后退一步,看向紧握他手臂的老三。
“是小、小白……”老三眼尾溢出几滴泪。
“小白为什么要推窗?咱家都要被他撞翻了,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吗?”
戚檐觉得纳闷儿,小白不是他的恋人吗?干嘛对他的家人动手?他究竟想做什么?
然而当他回头看向其余三人,便见——老二和爹喜上眉梢,恨不能高呼起来,可扑向娘怀里的老三却是哭哭啼啼,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
戚檐更困惑了。
他将手掌贴在冰凉的窗户上,好似隔着窗户触碰到了那人毫无温度的掌心。
他稍侧身,隐约能看见一个辨不清性别的模糊人影,样貌是一团灰蒙蒙的雨雾,连身形身高都变换不定。
在王虔的世界里,小白无处不在。
可——
小白真的存在吗?
就好若孤岛客栈的钱柏养了一条虚幻的狐狸般,小白这个人真正存在于王虔的人生中吗?
为什么每个人都含糊其辞,为什么小白好似深爱着王虔,却不曾来见他?
“小白……”戚檐低低念着,猛朝旁跨去一步,推开了吱呀作响的屋门。
可即便前后相距甚至不到30秒,当他探出头去,已经看不见窗前的人了。
大雨压弯了山野的草木,哗啦啦的流水声中,他听见了野狼寂寞的嚎叫。
他心底有些异样感,猜是犯了畏水的毛病,于是转身回屋,将进去时,目光恰恰好凝在木门两侧褪色且翘边的旧对联上。
雨太大,那对联翘得更厉害了。
“爹、娘,对联要掉了,找点什么来粘一下吧?”戚檐喊了一声。
妇人没回应他,反倒是那犷悍男人赫然将屋内唯一一张桌子重重一拍,从屋内伸出一只粗壮的手臂。
唰——
男人将对联胡乱一通乱扯,揉成团,扔进了雨里。
他咳嗽几声,响得像是天边又打了雷。
戚檐无端盯起那两个被雨水浇湿的纸团,看它们逐渐泡烂在泥水里,回过神时那地里已瞧不见红了。
没有人喊他入屋,进屋时灯已经灭了。
爹抱着老二,娘抱着老三,他们都搂着最爱的孩子睡去。
会是好梦吗?
戚檐不知道,他拖着瘦小的身躯,在屋子的中央僵站了好一会儿。
——没有人告诉他,他应该睡在哪里。
但唯二的草席与褥子都被分了,他睡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戚檐不自觉带上了王虔的习惯,那小孩在不安时会反覆拧上衣的下摆。
他眼下就在这样做,手上水将衣摆沾得湿淋淋的。
屋外刮风下雨,他一身短袖短裤,说不冷是假的,可没办法,只能忍一忍。
这会儿戚檐又冷又困,归根结底还是这具身体太脆弱。
他当然能感觉到从内心深处不断涌出的委屈与心酸,可他干脆利落地忽视了原主的消极情绪。
毕竟他到底只是个代理人,没必要过分共情九郎的痛苦,若局局那般,恐怕他连一回委托都熬不过去。
他蜷缩在两组人中间的空处,侧向靠墙那头会看见学人精老三,翻向靠窗那边会看见刻薄老二,所以他选择了平躺睡,假装自己一点儿也不冷,假装一点儿感觉不到寒气正迅速地侵入躯体,令他的四肢僵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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