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实况代理人 第256章

作者:花半拆 标签: 强强 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 天作之合 无限流 近代现代

第229章

戚檐在灼目的白炽光中睁开眼来,神志迷糊着,还以为自个儿回了大学的生物实验室。

他动了动发僵的腿脚,踹到地上的碎瓷片,方意识到眼下正将两臂撑在王虔浴室的洗手台上。

他恍惚地看向镜子——面色憔悴惨白,一双眼裂狭长的眼倒是红得瘆人。有那么一块血丝凝聚于左瞳边上,乍看去像是结膜下出血。

把眼阖上,再睁开,清明了一半。

叮咚——

门铃响。

他烦躁地啧一声,却是趿拉着拖鞋去摸门,也不急着打开,单有气无力地喊了声:“谁?”

“开门。”

来人仅说了一句简短的话。

门把极迅速地下压,下一秒文侪便跌进了戚檐怀里。

戚檐抱着他,手在他腰后缠着,像是打了个死结:“啊……活生生的……真好……”

“一会儿没精打采,一会儿又跟打了鸡血似的……”文侪费劲拖着那抱住他腰不撒手的戚檐到沙发上坐下,说,“快,咱们该把四谜题给好好理理了。委托纸……哦,你应该还没有默写吧?”

戚檐乖乖去抽屉里找了纸笔来供文侪使用,也不知他自个儿怎么调整的姿势,待文侪反应过来时,那狐狸的脑袋已滚上了他的腿。

【壹、我将一段骨锯作两截,一端说爱,一端说恨。】

【贰、我在登山,我不登山。】

【参、我惊觉我的破船上住着一位老水手。】

【肆、我住入废墟下的鼠穴。】

“目前不是有三个世界么,这大楼是一个,第二个是你去的那个泡了水的大楼,第三个便是我去到的那小屋。”戚檐躺着,五指在文侪眼前抻开,摇了摇,“四谜题里不出意外该有两条分别与第二、三世界的主旨相照应。”

文侪点了头:“第二世界的主角是秦老板和韩大夫,第三世界则是王虔的家人们,要想弄清他们所暗示的东西,第一世界的线索也得结合著一块看看。”

这会儿天气同上局不大一样,文侪朝窗外看去,只见玻璃上附着的雨水像是有人提了桶水来泼上去的。

当时他到聚餐的饭店那巷子里抽菸时,也方下过这般大的一场雨,叫窗玻璃上都沾满了水珠。

戚檐打了个响指将文侪的魂儿召回来,由于长腿没地儿放,于是折起踩住了沙发垫:“哥你同我说说第二世界。”

窗子锁着,文侪却像是吹着了一阵凉雨风:“第二个世界里,大楼被废水给淹了,秦老板成了杀怪物的状元,而韩大夫搬去了顶层,你则从大楼里消失了。”

文侪的十指在戚檐发间穿梭:“我那时问了好些人你的行踪,尤老爹诧异,他说大楼里没房东;秦老板愣了愣,说那儿不是你地盘,你要是来了,看到水里怪物,不跑不躲还有可能躺进去;杨姐说,你能在那儿住下就怪了——你觉得那个世界为何不容你?”

见戚檐沉思,文侪又补一句:“对了,我当时还有过一个想法,因为那世界里秦老板和韩大夫飞黄腾达,你的处境却都不大好,所以我猜想你和秦老板他们之间会不会存在什么相悖的观点……”

戚檐缓慢地眨动双眼:“长生不老?”

文侪摇头:“恐怕不是,那世界里,不论是推崇长生不老的尤老爹,还是不推崇的杨姐,日子过得都算不上好。”

戚檐琢磨着,忽又问他:“第二世界的两位得意人分别是秦老板和韩大夫,恰巧1999年那电梯案的目击证人也为他俩,而那电梯又是第一世界与第二世界的穿梭口……那么要想破解二人身上的暗喻,恐怕绕不开电梯。——在那世界里,你不是进了韩大夫的家么?里边有什么特殊的没有?”

“唔……屋子布置近乎是全白,有什么特殊的……”文侪说,“哦!他家有一面墙贴满了奖状。他屋子里还有个花瓶,你送的,写了‘升学快乐’。”

“奖状、升学快乐、状元郎……”戚檐将形容那一世界的秦老板与韩大夫的词儿拢在一块儿,“都是有关学业、事业的呢……电梯……电梯有什么……”

文侪蹙眉思索,脑子里忽锁住两道电梯守则——第一世界中的【一、电梯只能往下走】与第二世界中的【一、电梯只能往上走】。

“往上……对啊……往上,那个世界的人多在往上走,原地踏步者都过得艰难,而王虔那般向下走的自然不能存活……”文侪眼神一亮,“是上进心!秦老板和韩大夫有,而王虔没有的是上进心。”

“是了。”戚檐将四谜题上下扫了一遭,指尖停在了【贰、我在登山,我不登山】上。

“是这道啊——向上走的人生与倒退躺平的人生态度,明知错,又没法改……”

戚檐方说完,文侪便握笔作答。

【解:第一个“登山”指的是“我”随时间流逝不断向前、向未来运行的人生;第二个“登山”指的是“我”对于追求更好生活亦或目标的渴望,“我不登山”表明了“我”缺乏进取心的消极人生态度。】

嗞——

锥心电流骤然降临,二人又疼又麻,缓了好久都没能说上话。

五分钟后,文侪咋舌:“哪儿错了……”

戚檐也不能理解,抿唇良久,腾地起身,说:“哥把笔给我,我试试。”

只听他笔尖唰唰一阵响,不多时,便换得个红圈。

戚檐又枕着文侪的腿躺下了,手胡乱往他脖子上缠,笑一声:“只剩三道了。”

“你写了什么?”

戚檐含着笑将纸递归去:“我们适才都忽略了一点,阴梦里发生的事多是让王虔痛苦得不堪忍受之事,可是他若是完全没有进取心,他怎会为此感到痛苦?他是因为有上进心,却没能上进,再同秦老板和韩大夫一比较,一败涂地,才痛苦。”

文侪点点头,便就着他的手将正确答案看去——【解:第一个“在登山”指“我”具有强烈的上进心,渴望在事业方面取得成功;第二个“登山”指的是“我”目前的人生状态,“不登山”表明了“我”空有进取心,却无法取得成功的人生现状。】

答题纸已有些氧化,黄斑不均匀地分布在纸张表面,笔尖点上去,大块的墨团随即在起笔处晕开。

“第一道想不着,换下一道。”

文侪看向谜题三——

【参、我惊觉我的破船上住着一位老水手。】

“单根据谜题的表述来看,有几个关键词,‘惊觉’说明王虔本来没意识到;‘破船’指代的是一个至少从王虔本人角度上来看并不算太好的东西,可那东西还似船般能容纳东西的话,王虔的‘内心’可以考虑考虑;‘老水手’,这个‘老’字很耐人寻味,可能是熟悉的人、事或者烦恼之类,也可能指的是时间跨度大的事物。”

“目前困扰王虔的除了家庭以及上进心以外,最为突出也最为明显的就是情感问题了吧?”戚檐别过头看向玄关处摆的红玫瑰,“他爱人‘小白’死了,而且照他屋中小白的用品积尘的程度来看,死了该有好长一段时日了。”

文侪将戚檐压折的边角捋平:“若‘破船’指的是王虔本身的消极心理状态的话,‘老水手’就极有可能指代死去的小白。那这句话的意思就能解读为,在某一刻,王虔惊奇地发觉自己还没能忘却死去的爱人小白。”

“嗯……分析倒是没什么问题。”戚檐摸了摸后颈,指尖碰着自个儿的直发那刹往回缩了缩,随即将五指伸去轻插进了文侪的卷发中,柔软的触感叫他眉峰到眉梢都舒缓下来,“哥有没有觉着这次的谜题有些过分浅显?”

“若是要和之前的相对比,必然是要简单不少。”文侪说那话时,笔已经沙沙地开始摩纸了,“目前那个使他‘惊觉’的事件还没头绪,但很显然整座大楼的NPC都在回避小白相关的消息……我先试着用笼统的语言来概述。”

戚檐以动作表示了认同,他像一条缠人的软件动物,先是粘上文侪的脊背,随即展开身子,将他紧紧包裹起来。

【参、我惊觉我的破船上住着一位老水手。】

【解:包括爱人小白的死在内的一系列因素造成了王虔心理状态的恶化,“破船”即指王虔悲观痛苦的心理状态;“老水手”指其死去的爱人小白;老水手“住”在破船上,说明小白的死在王虔心底占据了极大份量;王虔原以为自己对此并不太在意,却在某一刻真正意识到了自己至今无法释怀。】

嗞嗞滋滋滋——

戚檐将文侪抱得更紧,心脏在那一刹同频跳动。

那感觉有些奇妙,就好若脏器经由不能更近的皮肉真正毫无距离地贴靠,亦或者他们正共用同一颗心脏,温热的血液随着搏动一股股地送到对方的心口,自其中生长出的紫红筋脉在牵连中永不知疲惫的纠缠。

电流没有到来,纸上浮出了一个红圈。

文侪松了一口气:“还真是这样啊……”

戚檐没有撒手,只忽然很沮丧似的将文侪打了个转,头低下去,恰恰好埋在文侪的颈窝:“现在咱俩挨得这么近,可谁知道复活后的事儿呢?复活后我会第一时间去找你,你也要第一时间来找我……”

他不是在询问,而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你是觉得我会翻脸不认人?”文侪将戚檐躺得翘起的碎发捋平,“我有什么理由假装不认识你?”

“你喜欢我什么呢?”戚檐忽然仰起脑袋,眼底泛着水色。

文侪掰正了他的脸,确认了他没在哭,这才抬手遮了那一双有些阴郁的、像是要将他给吞了的眼睛。

“这不是你现在该问的问题,我说了得先等复活吧?”文侪的语调忽然低下去,“第一条暂且没思路……我住入废墟下的鼠穴,你对这第四条有什么想法么?”

见戚檐仅仅是哀怨地盯着他,文侪于是写下四个大字,而后将钢笔合了盖,敲向那张白纸。

戚檐闻声瞧去,看见了——【长生不老】

“我仔细想过,这常生大楼内几乎人人都渴盼长生不老,其中却偏有俩个异类,一个是你王虔,一个是管理姻缘龛庙的沈道爷。人们去那姻缘龛庙求的不是姻缘而是长生,若单凭这一点入手的话,顺理成章能得到,长生指的不是‘性命’,而是‘爱情’。”

“爱情的长短的话,就相当于忠诚度吧……”戚檐拿过他手中纸笔,在文侪困惑的目光中,他反手指了自己的脸,“别总盯着别的什么丑东西瞧,多看看我的脸吧,养眼呢。”

文侪果断移开目光:“除此之外,杨姐和尤老爹的争执也被反覆强调。依照上边的推测,尤老爹赞成长命,意思便是希望王虔能对爱情忠诚。”

“可小白已经死了,是要他对死人忠诚?”戚檐嗤笑一声,“哥说他这算不算道德绑架?”

文侪没有笑,仅仅是盯着戚檐勾唇嘲讽的神情,问:“如果你喜欢的人死了,你会另寻新欢吗?”

戚檐抬手摸向文侪的脸,拢着长睫笑起来,他将唇凑至文侪耳边,字字清晰说:

“我当然会和他一块儿去死。”

“所以——别想着让我一个人活下去。”

他的指尖隔着衬衫摸向文侪的腹部,轻浮地摁住他胯骨一处凸起,径直向上滑至左肋骨。

“我们连疤都是一对儿呢!”

第230章

“谁想要一对的疤?!少冲我发疯。”

文侪眼底起了火,火星子呲呲往戚檐面上溅。

“等复活了就没这些破玩意了。”文侪甩了戚檐的手,又垂下脑袋,自顾在白纸上写字,“你还记得杨姐卧室里的东西吧?那张正面绣着鸳鸯的布,背面绣着尤老爹的名字,可到了杨姐手中,那布却是裂开的,生生将一对鸳鸯给分了开。这与我们刚刚对于‘长生’象徵着‘长情’的猜测能够映射上——尤老爹希望王虔长情,而杨姐则希望他能走出那段无果的感情,也就是拆散鸳鸯。”

“可她为什么要把布放在缝纫机下?那分明是要缝补的意思……如果杨姐始终坚定要拆了那对苦命鸳鸯,她又何必要补起来?”戚檐插进一嘴。

“杨姐先前在二手市场的那封信里说过了吧——她也想要‘长生’,仅仅是觉得王虔的情况不能再纠结长生而已,毕竟小白已经死了嘛,所以她缝补鸳鸯并不是什么无法理解的事情,此外——”

文侪顿了顿:“从没证据说明鸳鸯特指王虔与小白。那么撕碎鸳鸯又缝补鸳鸯的意思恐怕是——要想彻底忘却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应该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戚檐无端觉着那句话有些逆耳,忍不住往话中加刺:“看来我是尤老爹那派的。”

“嗯?”文侪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死了就不爱了,那便是不够爱。无论如何,还没分手就另寻新欢那他妈都叫出轨。”

“你的意思是,活人要用下半辈子痴守死人?”文侪对戚檐这突如其来的小插曲颇为不满,“一对情侣阴阳两隔,先死的那位要是足够爱活着的那位,应也不会乐意自己成了爱人一辈子的束缚。”

“是了,是我心坏还自私!那也没办法,谁叫我天生是个招人嫌的醋坛子,半点儿受不了爱人在我死后移情别恋!”

他念的是“爱人”,看的却是文侪。

文侪侧过那一张白净漂亮的脸,平静地看向戚檐:“我若死了,你不必受困于我,我会心甘情愿放你走。”

那是因为你还不够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