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半拆
第64章
“那人瞧啊、瞧啊,终于张嘴咬烂了我一整颗脑袋。”
“他曾说我瞳子里长了株浓艳的花。”
***
渭止市西县有一家私立中学,大名尤其响亮,就叫“黄腾中学”,任谁看都能喊出声“飞黄腾达”。
俗,但是好。
极具吸引力,单一眼就忘不掉,同其他取名保守的高中一比,便好似赢在了起跑在线。
或许是因为名字取得顶好,那学校自打开始招生起,县里许多家长都玩命地把孩子往里头塞。生源量大了,学校也开始择人录取。渐渐地,那学校就成了县里最好的学校。
白墙黄顶的教学楼,教学楼呈四方围城状,中间的空地,一半是操场,一半分布着其他小建筑群。由于分布比较密的缘故,采光很差。
教学楼西楼没有窗子,正适合在外墙挂些醒目的大字。
挂了什么呢?
不是宣扬仁义礼智信的校训,而是漆红的巨字“高考必胜”!
那是一间管理机制尤其普通的学校,以社会上常见的应试教育为根本教学指导,奈何穷乡僻壤之地,生源差,师资也差,里头再好的学生,到了市里也排不上号。
没有好学生撑排场,即便名字再响亮,也耐不住淹没于当地各大高中浪潮之中。
黄腾高中籍籍无名数十载,可05年,却忽而名声大噪。当然不是什么好事,而是因为——
校内有个学生在自个儿座位上因过量服药死了。
校方对外宣称仅是用药不当造成的意外死亡,可是后来那人的遗书被从抽屉里翻了出来——千真万确的自杀。
只是那人早课时便趴桌上死了,却直到上晚修时,那人的尸体腐烂发臭到一定境界,才终于被人发现。
那人的尸体被外头来人清理走时,他身下压着的那张试卷被抽出来,上头写了几个名字。
经过确认,那几个名字都属于黄腾高中的高三在读生。
***
蝉鸣正躁,吱呀呀响的老电风扇遽然停止运行,一时暑气犹如炉上火,烘烤起这布局封闭的老建筑。
反覆摩擦皮肤的粗糙布料闷出了屋内人的几声脏话,窗边那枕着小臂酣睡的学生忽而机械地抬手擦去滑过鬓角的汗。
汗湿了掌心,化作一滩血水。
文侪蓦然睁眼,他还来不及理清思绪,先迎来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成天就知道睡睡睡,真睡不死你!都高三了还没点数吗?给我去后边站着!”
“啊……”
文侪迷惘地张了张口,下意识仰起脑袋,瞧见了一个法令纹极深的秃头男人。男人用手中断了半截的粉笔戳在木桌角,留下个醒目的白点。
“抱歉。”文侪瞧了眼掌心,没看见血,只有一丁点汗液。
文侪脑袋里被杂七杂八的事搅得有些乱,当他走至教室最尾端的书架边上时,才发现那儿竟已站了一人。
那男学生身材高大,却是病恹恹地蔫头耷脑,叫人看不见他的脸。可文侪料定那人就算抬头,只怕也没法比他脑袋上那一头分层的头发更显眼。
那头发与过去校园里那些叛逆少年常见的下黄上黑式略有不同,他是上黄下黑。一圈金灿灿的头发自发根处往下长,逐渐变作了不大均匀的黑色。
很显然,金发应是那人的原发色。
在弄清原主性格前,文侪为避免举止怪异,没急着同NPC搭讪,只默默在他身侧停下。
这会儿,他心底其实生了不小的感慨,觉着人活得久了,啥新奇际遇都能碰上——这还是他这辈子头一回被老师罚站。
“你给我把脑袋抬起来!站在后头还睡!”
飞镖似的粉笔头又一次准确地落在了文侪身侧人的脑袋上,文侪对这严苛教育方式不置可否,单默默往另一头挪了几步。
没成想,那人撩起有些长的刘海,率先叫人瞧见的是一副纯黑的眼镜。那人高挺的鼻梁两侧留有被过沉的眼镜框压出的浅痕,透过两个镜片,文侪同他对视了。
……戚檐?
那戚檐依旧笑得像个太阳,见文侪发愣,便将手后伸,手拍了拍文侪的背:“哎呦,看你这眼神,你刚才没认出我吧?嗳,真叫人伤心!咱们好歹是睡过一张床的关系,你怎能这么无情?”
文侪撇过脑袋,只说:“你这非主流打扮若放以前一中,铁定要被教导主任在周一广播通报批评。”
“没办法,主任是最恨混混样的。”戚檐眼睛盯着黑板,嘴巴倒是不停,“那位成日卯足劲盯学生的仪容仪表,得亏咱俩都没啥青春叛逆期。”
“就凭咱们两家那种条件,配有叛逆期吗?我干过最叛逆的事就是跟爸妈吵架,打工一夜不回家!”文侪盯着逐渐填满黑板的粉笔字,这才意识到那上头的字他一个也看不懂,“靠,他写的啥啊……”
“我也看不懂……”
戚檐觉得好笑,笑起来时那副黑边眼镜也跟着晃,他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鼻梁上还架着个玩意。他的视力一直不错,研究生时更是同门师兄弟里唯一一个不戴眼镜的,便也一直没机会试试戴近视镜的滋味。
他在文侪困惑的目光中将那眼镜摘了下来。
眼前文侪登时加上层虚化的朦胧滤镜,站在身边尚是如此,再隔远些,恐怕连他的眉眼都看不清了。
“这阴梦里头仿真高中课堂已经让人很爽了,怎么连近视都来真的……唔、好麻烦……”戚檐感慨道。
文侪一点不理会他的抱怨,只趁老师背过身,压低声问:“你一醒就杵这儿了?”
“当然不是,我也一样是被赶到后头来的。我刚才可是单瞅见你的后脑勺就认出你来了。”戚檐一边笑一边用小指勾了勾文侪背在身后握紧的拳,“把手张开,给你塞样新鲜东西。”
文侪松了拳,从戚檐掌心拿了他收着的东西走,小心翼翼拿到身前一瞧,原来是张皱巴巴的纸条。
那东西上写着一行古怪的小字——
【请勿于深夜呼救。】
***
下课铃响后,那老师还在班里拖了好一会堂才放他们离开。文侪为了提高搜查效率,建议二人分头行动,戚檐没拒绝。
文侪打定主意要往收纳信息量大的地方跑,因此话刚说完,就迈开了腿。
当他在走廊上瞧见教务处时,手便摸上了门把,然而他还来不及转动,蓦地发现适才身旁走动的教师和学生皆停下步伐看向他。
“啧,这就与原主的一般行为不符了?”文侪咕哝一声,松了门把去找教师办公室,不曾想又是一次碰壁。
正打算继续往前走时,一中年男人忽而将一沓作业放在他手上,说:“孙煜,你帮老师分担分担,咱一块儿搬回咱班去。”
文侪嗯嗯啊啊敷衍应了声,视线始终落在那男人挂在身前的工牌上头。
【姓名:老班 职称:高级教师 职务:教导主任】
……这姓名取得当真敷衍,生怕别人不知道这男人是原主的班主任一般。
文侪本想找机会开溜,未曾料那男人在他身后跟得很紧,一举堵死了他的别路。
他没辙,只能听话照做。
***
待文侪将那人吩咐的事忙完时,戚檐也恰好抹着汗回来。
那人原还皮笑肉不笑的,瞧见文侪后眼底便也带了笑,说不出真心与否,他最擅摆出这一类矫揉造作的神情。除此之外,撒泼打滚,无所不用其极,叫文侪瞧去只觉拳头痒。
这会儿那小子又犯了病似的,光笑还不够,偏得再把眉头压了,好似受了好些委屈般凑过来。他不说为什么露出这般神情,文侪也不多问,他明白这会阴梦尚未加载完全,左右不过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别装了,也不嫌累……”文侪手里拿着本教科书搧风,心底还在盘算着下一步计画。
戚檐见状便拉着文侪一道倚着走廊上的墙纳凉,他捏了汗湿的宽松短袖衫上下抖了几下,才说:“好热噢。”
文侪哪里管他是热是凉,只说:“这阴梦的限制也太大了,我刚刚不过稍稍往教导处迈了一小步,走廊上所有人都扭头看我,显然是觉着我这样做不符合原主一般的行为习惯……啧,限制这般大,束手束脚的,要怎么找线索……”
“真奇怪,我刚刚也一无所获。”戚檐不假思索,“从前那些个九郎把线索胡乱塞,再不济也有白送的几条,这位怎么这般吝啬?”
那二人正聊着,忽觉面前有些模糊起来,在突来的晕眩感中,文侪拿手支住窗沿,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倏地叫他们仰起脑袋看向西楼那醒目的红字,那四个大字在眼前却像是被骄阳烤化开一般,流动着,重新组成四个黏糊糊的大字。
——尸丛肉海。
好吵,耳旁忽然好吵。
吵得那二人皆痛苦地捂耳蹲下身来。
谁、谁在说话?
戚檐瞪大了眼环视四周,只见烈日好红,越来越红,很快便如那四个大字一般,熔化了。
***
漆黑的教室里,有一人的目光不停瞥向外头那仅余半点绿光的走廊,手上更疯狂摇动着趴在桌上的二人,只听他焦急道:
“快醒醒,别睡了!!!他们就快来了!!!!!”
那二人还是没醒,走廊里却先响起了砰、砰、砰的跳动声,叫那人不禁咕咚咽下一口唾沫。
第65章
文侪掀开眼皮,一对没能适应昏黑的瞳子谨慎地左右移动。他不敢妄自移动四肢,因为他清楚身旁有个活物在喷吐气息。
他听见了那活物剧烈的心跳声,可一直没听见那东西从口中发出什么声音,以至于他无法判断身边的究竟是人还是动物。
他忍着不动忍得累了,正欲活动一番舒解酸累感时,才惊觉自个儿正蜷身于一极狭窄之地。
他的肩膀向内收至极致,两条手臂都紧贴着冰凉的面板,由于浓郁的锈味不断侵扰着他的嗅觉,他很快判断出自个正处于一个形似铁箱的东西中。
眼下,他什么也看不清,变得异常敏感的听觉却将好些破碎的声响送进他的头脑。
“咚——咚——咚——”
每一声“咚”响,就紧随着地动山摇一般的晃动感,天花板和地面皆在没完没了地发颤,装着他和那个未知物种的“铁箱”自然也在发颤。
发怔的刹那间,有东西啪地捂住了文侪的嘴。他忘了掩饰自己已然清醒的事实,忽而挣扎着呜咽一声,可连那呜咽也被突来的东西堵回了嗓子眼里。
这么一堵,他意识到了——与他一同在铁箱子里的,是个货真价实的人。
他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可被手捂住的口鼻却无法正常呼吸,在几乎窒息的刹那,咚声远去,那人遽然松开了手,说:
“你醒了?”
“啊……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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