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实况代理人 第86章

作者:花半拆 标签: 强强 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 天作之合 无限流 近代现代

“喏……”戚檐给文侪递过去一张明显是被人强行捋平的草稿纸,“这上头有首歌谣,自个看吧。”

【《鬼娃娃》

大脑袋,细缝眼。

粗鼻梁,小嘴巴。

鬼娃娃,鬼娃娃。

皮肤白如纸,

嘴唇红似花。

鬼娃娃,鬼娃娃。

永远盯着它。】

“可这上头写的鬼娃娃不是白的么?我手里这录音笔是黑的啊……”

“哎呦,别在意这些小细节。”戚檐将手搭在文侪的肩上,“你总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呢。”

“又发什么疯……”

文侪挥开他的手,又将自己埋进了线索堆里,没看见身后戚檐若有所思地将指腹摁上了自己的唇。

***

待同文侪一块将那门前挂牌刻大名“黄土村”的高一教室翻了个七七八八后,戚檐锁着眉头,脚步声在前头消失,又在教室后头响起。

他斜了身子倚着墙,一寸寸往下滑,直至足尖紧抵对面高柜底下一圈木边,卡得身子不再动弹。

他的视线在教室天花板上飘,待几乎将上头的每一道梁都琢磨出工艺后,才不疾不徐收回视线。他冷不丁在文侪眼前打了个响指,叫那人略显清瘦的肩头左右摆动了一下。

“想什么呢?”戚檐笑问。

文侪吸进一口气:“能想什么?想绣花鞋!!”

“那柜子里的绣花鞋还不单是花花绿绿的老式,鞋头尖尖,又很小……你懂我意思吧?”

“说那么隐晦干什么?封建糟粕呗。”文侪扶额,“你说童彻她抽屉里有一双裹小脚之人才能穿得下的绣花鞋,这是什么意思?”

戚檐闷笑一声:“你这样问我,是因为你已有了些想法吧?——那别问我了,你说便成。”

文侪倒是不推脱,闻言便顺着戚檐的话讲:“这样一双丑陋的绣花鞋出现在童彻她的抽屉里,倒是同谜题壹中‘我幻想里头是怎样畸形的脚’照应上了。且这柜子里不是单单没有孙煜他的柜子么……我先前同你说这柜子指不定是孙煜他的,也就是‘我’的,并不是要糊弄你。若这一整面红木柜子当真是‘我’的,你且想想,究竟有多少人能够容忍他人往自个儿抽屉里塞这么多东西呢?我觉得……”

文侪的声音戛然而止,叫那戚檐一愣,可戚檐抬眸看他时,却只见那人微微咬着唇,后盖的笔帽尾将他的下唇戳得凹进许多。

“你说就是了。”戚檐含笑拿拇指撇开那油性笔,在他的下唇上蹭了蹭,“看我干嘛呢?怕自个儿说错叫我骂?你察言观色已经严重到连我这孬种的脸色,也要看了?”

“呿、谁看你脸色了?”文侪轻蔑哼了一声,才说,“我拿不准主意。我不清楚孙煜是在借单看鞋,就联想到畸形脚的事实,来比喻自个儿对童彻的偏见之大,还是仅仅是想用看美想丑,来表示自个儿是童彻所做某事背后真相的知情者。——这一个指向童彻无辜,一个指向童彻作恶的,要怎么选?”

“想得头晕吗?我闭眼抽一个作答试试?”

文侪不让,把他跃跃欲试的手给摁住,说:“你的理智叫狗吃了?”

“怎么会呢?”戚檐说,“在这阴梦里最宝贵的不是时间吗?若是叫电一电便能排除一个极具竞争力的选项亦或是直接拿下那让人一知半解的谜题,岂不是很有效率?”

“你什么时候开始重视效率了?你用不着迎合我。”文侪说,“你比我要明白,你刚才的解释漏洞百出,如若那两个想法皆是错的,便只剩一次机会了。你是赌徒,。我可不是。”

戚檐支着下巴笑了笑:“成,那咱们就不赌。——不过,你想想昨夜童彻那神叨叨的模样,她的情绪显然并不稳定,忽而冷若一没情绪的石像,忽而又神神叨叨像个疯子……这是孙煜阴梦里她的形象,负面得不能再负面了,怎么看都更像你的第二种说法。

戚檐忽而顿了一顿,随即换了个语调。

“可是‘幻想’这词用得很妙。”“只有一切从个人的主观想法出发才叫‘幻’。简单来说是,孙煜猜想童彻的脚丑陋,皆是出自他自个儿的主观想法,所以该是第一种说法更有道理一些吧?不管那童彻表露出怎么样的神情,只把她当孙煜错误想法扭曲而成的人物形象也不是不行。”

“这倒还真是……”

文侪将笔杆子敲在那“绣花鞋”三字上,正思索它与谜题壹的联系,忽听得广播嗞啦如坏掉的磁带。

然而那广播还没响起,戚檐先望着外头瓢泼大雨笑了一声,说:“文哥,你知道现在最有意思的是发动哪一规则么?是【限制行动】啊!——从这儿冒雨绕过那些个僵尸,保守估计都得摔个三四跤才能到达宿舍楼,大概少说都得20分钟……”

“你甭再说!”文侪骂着,忧心忡忡地望向那静默半晌的广播器。

可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限制行动】规则激活,请各位玩家于十五分钟内转移至宿舍楼,超时不候。”

“哎呀这能持续一整天的【风牌-东】终于用了。”戚檐云淡风轻。

“你、个、乌鸦嘴!!!”

文侪吼他一声,蓦地牵住了他的手。

戚檐的手叫窗外凉风吹了这么大半天,这时候仍旧是暖的,那文侪的手倒是很冰,五指纠缠之际,他似乎能感觉到自个儿的体温在一寸寸流入文侪的身体里。

他随着文侪在走廊上狂奔起来,有那么一霎仰了头。

——雨好大,看不见半轮月亮。

戚檐在寻月,那文侪的精神却忽然一恍惚。

他没看见眼前瓢泼雨与身侧狂奔的戚檐,只瞧见了在一楼走廊上撒开腿奋力向前的俩人,他们跑啊、跑啊,义无反顾地冲进了大雨的囚笼。

第76章

现在是进入阴梦的第二日20:15。

雨,泥,汗,因奔跑而在眼前晃动不止的矮楼,以及身侧那温暖的、时不时蹭过来的湿漉漉校服,皆在瓦解着文侪渐趋迟钝的五感。

文侪深吸一口气,抬手看了表,还有3分钟便到赶至宿舍楼的最后时限了,可他二人都没显露出半分的惊慌失措,仅仅尽可能地迈开双腿。

跑,不停地跑,直至脚后跟踏上宿舍楼前极矮的瓷砖台阶。

文侪扶着两膝,弓腰喘气,戚檐顺势将手搭上他的肩,目光却落在不远处:“有人来得比咱们更早呢!”

一位短发女生正倚着宿舍的铁门喘气,闻声只将那二人眼中凶光尽数收了,说:“看我做什么?这规则又不是我发动的,我不过是因为忧心这规则不知何时会启用,这才早早便往这儿躲来了。”

戚檐将瞳子挪向她身后的铁门,平静地瞅了半晌,又将宿舍一楼的门都粗略扫了一回,才说:“你即便是早到了,恐怕也不是留在一楼吧?这一层不设铁门,且每间宿舍的门把与窗户都是一副破烂样儿,你可没地躲。可你既然躲在上边,怎么不躲好了?这会儿专程下到一楼,是来迎接我们的?”

“谁说一楼没地躲?”颜添说着,伸指头指向她身侧的那间舍管室,“我爸妈和舍管是熟人,我有进出那里的钥匙,那儿可比宿舍里头安全多了。”

戚檐瞥着颜添手中厚厚的习题册,忽地笑了声:“哦?家里人和舍管相识有时可不是什么好事。——我在走廊里看过成绩排名,你是第一啊,真了不起……不过,你这般用功,学习真是出于自我意志吗?”

那颜添的表情瞬息之间便变得尤为难看,她不说话,仅仅用脚尖旋着身前的一洼水,一声不吭地扒拉开铁门上楼去了。

“你又说的什么狗屁话?”文侪斜眼看他。

“没什么,从小到大也算是见识过了各类信奉成绩至上的大家长了。当年我们班就有个倒霉蛋,他爸妈想他考好想疯了,恰他母亲闲着,便去应聘了他们年级的男宿舍管,成日盯着她儿子学习,每晚都逼着在舍管室里点灯夜读,几乎是夜夜三点往后才睡呢!”

“把分数看得比儿子命还要重要……果然人还是要投个好胎。”

他俩没打算在无处藏身的一楼久留,正打算跟着颜添上楼,谁料身后忽地响起清脆水声——原来是那老班。

那人这会儿才跑到,身上的职业装给雨水淋得不像样。布料粗重,沾了水便将他身子往地下拖,再加上他身量不算大,眼下看上去分分钟都要往地上栽。

文侪抬手看表,说:“还有十六秒。”

戚檐睨着前方,只笑问:“你觉得怎么样?”

“又巧又刻意。”文侪再一次垂眸,只见那人迈入宿舍楼的刹那,分针挪步至20:18。

“江昭和童彻还没来么?”戚檐仰起脑袋往楼上张望,可除却那颜添外再没瞧见其他活物的身影。

“这会儿自然是没来的 ……不过到时候尸潮把她围了,她估摸着也脱身不得,至于那郭钦就更不必说了,他适才跑上了教学楼三楼,咱们这些待在一楼的跑过来都够呛,何况是他?”

“再等等吧,若是一会儿仅有一声死亡通报,那么活下来的那人估摸着就是规则【僵尸同化】的持有者了……”

“这可说不准,若是那二人凑在一块儿,规则【全面防御】也是个生效的大好时机。”

戚檐把肩耸了一耸:“你觉得郭钦会答应与童彻一道走吗?他可是彻头彻尾的独行侠。就不说人性,看看环境,面对外头那些比雨点还多的僵尸,我可不认为光凭【全面防御】规则发动者的同行者一人,便能叫他活下去。”

“上楼吧。”戚檐替文侪抹了抹脸上雨水的凝珠,在被那人甩开前先收回了手。

***

潮湿的、腐烂的气息在整栋堪称老破小的建筑物中弥漫着,大雨蒙蔽视野,叫万物都站在了相同的起点。氤氲开的水汽掩盖了活物身上的气息,僵尸捕捉猎物的行动变得迟缓。隔着雨帘,那些乌青的怪物看不清他们,相应地,他们也看不见怪物。

他们不知道尸群何时会注意到这岌岌可危的小楼,也不知前来的僵尸有几头,只能竖耳留心着外头的动静。

戚檐的心情反常的好。

他清楚,老天不识慈悲为何物,更不懂一碗水端平。他们身处人世,自打出生时起,至往后到死为终,他们将有机会去认清只因起跑线不同,人与人之间的差异会有多震撼。

可戚檐就是喜欢绝对的平等,那玩意有如强力兴奋剂,能叫他生出生死较量的激情,眼下同僵尸面临相似的处境便叫他身心舒畅得不行。

由于他与文侪体温差颇大,这会那人的手被他贴在面上消暑。他斜目瞥了眼宿舍门上头贴着的宿舍成员名单,笑着推开眼前宿舍的门,说:“欢迎来到——江昭的宿舍。”

“到底有什么值得你这般高兴?成日笑嘻嘻的,让人看了心情不爽得紧……”文侪推开挡道的戚檐,谨慎入内。

他二人高中时期都非住校生,每日皆要奔走于学校与家中两头,清晨亦或深夜常有不期而遇的时候。但二人从没正经打过一个招呼,总默契地在对上眼神后无声地将瞳子挪至另一方位,避开虚情假意的寒暄与问好。

当然,那回雨日,是个意外。

可即便他俩中学时期从未有过住宿经历,却也都清楚眼前这副场面绝非寻常宿舍该有的模样。

八人间窄小|逼仄,这头的上下床的绿铁架床头挨着墙,那头则是床尾紧贴,中间只预留出条容一人通过的小道。爬满青苔与霉菌的墙面有如死物腐烂一般,不断往下脱落赤色的不明物体。地面上有泥点的痕迹,开裂的瓷砖上更存有大大小小的水洼。

值得庆幸的是,要认出江昭的床并不难,因为被泛黄的盖尸布一般的床单罩住的床仅有七张,而余下的一张床的被单是暗红色的——那是血液干涸后呈现出的色泽。

文侪确认屋中没有地方供僵尸藏身后,才走近那张位于下铺的床。那儿的墙面上写满了各式各样的侮辱性字句,字儿下头还留有涂改液反覆涂抹的痕迹,不过只怕是旧的去,新的来,层层覆盖,被涂改前的文本与最顶层的估摸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差别。

文侪扶着一旁的梯子,将身子不断往里探,虽说没有预想的臭味,但那股扑面的消毒水味还是叫他不由地皱了皱鼻。

“他妈的活霉公、去死……这啥字啊?哦、娘炮,肯定是卖……”站在文侪身后念字的戚檐的话音戛然而止,只还将眉头一拧,骂道,“一群傻X玩意,往人墙上写的什么鬼东西。”

“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你还念……”文侪白了戚檐一眼,随即掀开了江昭那张沾满血的被单,在那底下,是更夸张的血色。

血液分布毫无规律,时上时下,又因从体内流出的时间不同而出现明显分层。

墙上的、床上的,无一不昭示着这块小局域的主人的不幸遭遇。

戚檐和文侪不约而同地把眉皱了,挪步去将宿舍内翻了个底朝天,却再没能寻到多少有用的东西,只是先前那些线索,已足够叫他们确信江昭正遭受着严重的校园暴力。

而这事既能出现在孙煜的阴梦里,意味着江昭的经历势必对孙煜之死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目前我们还没有发现孙煜与校园暴力相关的线索……但假设孙煜并非校园霸淩的直接受害者,那么他将会有两种途径记住这场可怕的霸淩事件。”文侪将带血的被单盖回床上,“其一,因为悔恨,孙煜是这场暴力的参与者,并且对江昭进行了言语亦或者行为暴力;其二,因为惭愧,孙煜作为这场暴力的旁观者,并未站出来制止暴力的持续。”

文侪说话的时候,戚檐还在江昭的床上翻找,当他从床板下摸到了一沓厚厚的病历单时还怔了一怔。他沉默地将那些有关严重外伤以及内伤的文本读罢,只觉那些带着消毒水气味的墨字漂浮在半空中,凑出一张恶鬼的脸。

在戚檐对文侪的想法表示赞同后,二人走得干脆,出去后只抬脚猛地将几乎朽烂的木门一踹,将那些来自暴力的伤痛痕迹孤独地关在了里头。

然而那二人前后脚还没能把外头走廊踩出几个泥印子时,广播声忽如惊雷炸响。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很高兴通知大家有人启用了规则,祝大家拥有美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