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半拆
“医者仁心么……这倒是有理。”然而戚檐还是将文侪的手机给他推了回去,说,“不过嘛,咱们还是安稳把他们的回覆看了吧?我猜每一个论题应该是他们所共同经历之事的一个映射,仔细瞧瞧有百利而无一害。”
“唉——费时啊。”文侪长叹一声。
戚檐眯眼看他,说:“再费时你也没这样过,那故事怎么你了?”
文侪死不作声,只将瞳子恹恹挪回手机显示屏。便是那一刹,论坛蓦地开始滚动。
【A、他是我的爱人。 B、他不是我的爱人】
(=、≠皆为文侪个人备注)
【1L B(初月一轮=戚檐):他是个骗子。】
【2L A(二律背反=文侪/孙煜):与其一个人孤苦伶仃,还不如就认定他是我的爱人。】
“咱俩的原身是疯了么,答得飞似的……”文侪睨着,“还恰好是两个完全相反的答案。”
【3L B(斡旋眼):我都不相信这个世界了,还要我相信这世界的爱人是真的?】
戚檐笑起来:“这斡旋眼真是……回回都像要骂人,但他这答案我挺喜欢的……这人郭钦吧?”
“再不然便是颜添。”文侪补充。
【4L A(万花筒里的你我):我既然忘了很多事,那么其中兴许也包含有我是如何爱上他的。】
【5L A(开球):我在他以爱人身份自称的情况下相处两年后,才开始思考他是否是我的爱人这件事,足以说明他这两年的行为举止无一不符合我的爱人形象。】
【6L B(臆想症):如果失去了爱的缘由,“爱人”这个词自然已不适用于称呼那人。不论从前我是否爱过他,至少他现在不是我的爱人。】
【8L B(仁心一片天):当我开始质疑他是否为我爱人之际,他就不再是我的爱人了。】
在论坛回覆停止滚出时,论坛接口叫一行熟悉的滚动字给覆盖。
【猜测时间开始,请决定进行猜测的人在10s倒计时以内发送数字1。】
“求稳就选【斡旋眼】,正确率50%……但要是不想再经历一回那累死人的规则【限制行动】,就照着你之前想法来,正确率为20%。”
“我可不是你。”文侪一面叩下1,一面说。
“懂了。”戚檐笑道。
在老人机的显示屏叫一封提醒他速速作出猜测的新信息覆盖后,文侪镇定地选中了昵称【仁心一片天】,作答【老班】。
文侪一动不动地盯着在昏黑中发亮的显示屏,像是当年高考查分般,连眼也不眨。
几秒后,红感叹号没有出现,代替它的是个红圈,然而这也无法叫文侪表示出一丝一毫的欣喜,因为他看见不远处那老班紧揪着胸口处的衣裳,浑身痉挛着栽倒于地。
那人片刻后口吐白沫,眼球上翻,文侪皱着眉,要移开眼。先前那总嚷嚷着这儿也怕他瞧了做噩梦哭,那儿也怕他瞧了做噩梦哭的戚檐却是站他身后,强硬地卡住了他的下巴,要他朝前看,说:“文哥,你看了觉着怎么样?还是觉得无所谓吗?”
“你……发、什么疯……”文侪去扯他的手,硬是连一根手指也没能掰动,徒然蹭得下颌处红了一块。
戚檐的轻笑在他耳边响起,他说:“文哥,你再怎么自欺欺人,也还是在意的吧?——我和你不一样,我只觉得他的死状可笑。”
他想要文侪看清自个儿就是在逞强的事实,却并不将那话明明白白说出来,因为再说下去,文侪准翻脸。
他说那话也是希望文侪能把他看得更清楚——他戚檐不是那般阳光干净、纤尘不染的好人儿。所以,即便是来日再亲手杀他,也不要哭得那般厉害了。
不值得的。
不过他虽是个人渣,很多东西现在还是不会告诉文侪。他可不愿平生唯一一次初恋,连表白都还没来得及就泡汤了。
文侪拧紧眉心,发狠了把他的手给攥住扯开:“老子管你怎么想的!!!”
然而那文侪还没把呼吸给捋好,广播先宣告了老班的死亡。
文侪深吸一口气,同戚檐说:“你举止再怎么怪异,行事再怎么随心我都一概不理!下回你再敢逼我做事,我真提刀来砍你!!!”
那戚檐见文侪还有功夫来警告他,便知他这回火气没烧太旺,于是赔笑着歪身靠在他的肩头,说:“小弟遵旨!”
***
文侪见众人皆忙于为老班的死亡而震惊,思索着如果尸潮来袭估摸着也能找到几个垫背的,于是拉了一副学生桌椅来,打算悠哉地干干老本行。
“四谜底果然得重头解。”文侪低声自语,钢笔在纸上落下几个墨点,他及时收了手,只还看向那倚墙冲他咧嘴笑的戚檐,“你干嘛呢??快过来!”
戚檐手中正拽着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闻声高高兴兴地快步过来。他停下脚步时,手却动起来,右手从后往前锁了坐在木凳上冥思苦想的文侪的喉,左手却是意味不明地在他肩头乱挠。
文侪过去苦学成了习惯,也多少养出些莫名其妙的强迫症,譬如专心写字时候,总得等一整行写好了才会停笔,那戚檐显然是瞅见他一句话刚写了个开头,这才如此放肆。
当文侪怒气冲冲放下笔,往左肩看去时,赫然见左肩停了一只黄棕色的布偶,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戚檐迅速接道:“上回我扛它扛了一路,这回轮到你背它了。”
“……你是不是闲得发慌?”
“你不喜欢吗?”戚檐歪头瞧他,因提前预判了他的动作,故而格外顺利地扣住了他的手腕,嬉皮笑脸地说,“摸可以,打傻了以后谁陪你闯阴梦?小弟我对大哥你之前在俱乐部的报纸上看到的“6名主要负责人员集体自杀”,有些想法,你要不要听?”
“你甭在这儿矮子穿长袍,拖拖拉拉!!”
“嗳、我们大哥不生气不生气啊!——您仔细想想,在这黄腾高中,我的原身对孙煜而言是特殊的吧?我的原身是位外国人,且和孙煜是笔友关系。不过嘛,我还是觉得宿舍中专门强调了,我的原身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死亡,并非无稽之谈。分明其他人都活得好好的,怎么单就我的原主死了?”
戚檐停顿几秒,接着说:“如果我的原身在校园中的死亡真正指代现实中的死亡,那么我的原身便极有可能在那场登山意外中遇了难。”
文侪觉得有道理,于是写下——【六人集体自杀排除名单:戚檐】
“此外,你还记得那个‘孕堂’中的五大奇案么?里头第二条便是登山俱乐部管理人员集体自杀案,因此不论那个所谓的黄腾精神病院究竟是不是真的,至少根据目前我们所掌握的线索来看,阴梦主体仍是登山俱乐部案,我们不必再为那病院分神。”
“先不说这些。”文侪迅速将笔记本翻至下一空白页,“眼下我们别再无头苍蝇似的瞎打转了,死来死去的怪烦心……我们先把四谜给分析了,再根据分析去找想要的线索。”
“怎么之前从没听你说过不喜欢在阴梦里死?”戚檐将唇凑到文侪耳边,低声问,“害怕又杀我一次?”
那笑问入耳,叫文侪的瞳孔霎时缩窄。他眉头紧锁,伸手猛一拽住戚檐的领口:“你他妈再把那事挂在嘴边,我和你没完——”
戚檐见他胸膛起伏,神情激动,赶忙将手举至面侧投降,赔罪道:“对不起,是小弟说话不过脑子,小弟绝对不说了,您……别生我气。”
拽着领口的手被缓缓松开,然而文侪面色阴沉,却不再看他一眼。他兀自低头在提前写好的谜题处画了一条粗横线。
【壹、我盯住那双漂亮的绣花鞋,幻想里边是怎样一对畸形的脚。】
“我当初便有疑问,之前那俩委托的四谜题,无一不同原主密切相关。而上一轮我们根据黄腾高中给出的线索解题时,每一道谜题的‘主角’几乎都是旁人:一是童彻,二稍微好些,涉及孙煜与江昭,三是颜添,四是你。这局我们最好还是将解题的方向放在孙煜本人身上。”
戚檐没有异议,只伸出一个指头点了点“绣花鞋”三个大字,说:“思维一旦固化想突破就难了,非得玩里外俩世界一出……这绣花鞋我们之前讨论过了,便姑且放一放,等咱们把那玩意和裹小脚的关系翻出来再讨论……”
戚檐的长指沿着粗糙的纸张往下,在察觉那人尚留有余热的目光在随他动的时候,他不由地滚了滚喉头:
“至于谜题二所说的‘死于两只眼睛’,依我个人看法,同学校与俱乐部中总能察觉到的窥伺的目光应有很大关联。那几对总是会看见的黑眼睛,是俱乐部某位成员的?亦或者,是孙煜他本人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窥伺了什么事情的发生?无论如何,究竟是谁的还不好说。”
文侪略微思索,说:“俱乐部一案,他可是亲历者,再怎么说都不算局外人吧?你若说他旁观,便是将他排除在了集体自杀名单之外。可按理说,这俱乐部内每个人所遭受的非议应该都不小,无论是颜添那般执拗的,还是郭钦那般暴躁的,江昭那般柔和的,最终都难逃一死,怎么独他孙煜被摘出来了?且孙煜最终不也自杀了么?理当也该归入集体自杀案中才是。这缺少的另一人,当真是孙煜么?”
话说到这,文侪仰了仰发酸的脖子,恰对上戚檐的狐狸眼。他习以为常地挪开,随后继续说:“除非他本来就不属于黄腾俱乐部。”
戚檐在脑海里将黄腾俱乐部中文侪那张挤在角落里的小办公桌过了一遭,说:“根据线索来看,应是新人领队,不过究竟是没参与那次行动,还是完全不属于黄腾俱乐部,再找线索看看吧。”
恰这时,外头又起了僵尸蹦跳的动静,他俩都知道此地不能久留了。
戚檐手快,只一瞬便攥了文侪的腕,笑说:“小弟带您去个好地方——”
文侪知道那人该正经的时候不会乱开玩笑犯浑,便任由他拽去了。
戚檐领着他一路往下,受这教学楼奇怪的对角线式楼梯布局影响,他二人每走一层都能正好瞥着先前走过的孙煜高中教室。
由于这回负责仔细探路的是戚檐,文侪得以边走边往那些教室里头张望。恰是路过高三那贴满标语的教室时,文侪倏地一怔。
只见当初贴着算得上奇葩的“玩吧,玩吧,放肆玩吧!”那条标语竟在他眨眼间变了个模样。
淋漓的血肉自那条横幅上往下滴落,几个黑乎乎的大字却被血色映得更加醒目——
【网暴,网暴,放肆网暴!!!】
第87章
文侪将脑袋摆正,恰能将戚檐奔跑的模样完完整整地装入眸中。他的眼神从戚檐的后脑勺落至紧握住他手腕的修长五指上,眼前闪过无数景象。
他们常在奔跑。
他们曾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医院廊道中奔跑,在瓢泼大雨晕开的灰绿林中奔跑,在天未明的石滩拖着一条几乎残废的腿奔跑,在泥泞的教学楼中奔跑……
偶尔是他拽着戚檐,但多数时候是戚檐这样拽着他。
他的长睫眨了眨,没咂摸出浪漫意味,先想到西伯利亚的雪橇犬与有些遥远的、被极光笼罩的北国。死前,他一辈子没出过国,年少时候是因为家境贫寒,即便后来有过那么几回出国留学的机会,却也在各种考量下最终错过了。
大概也有那么些心理作用的影响,每当他试图放下过去“远走高飞”时,他便会听到戚檐质问的声音。那可怜之人的哀嚎会叫他良心不安,甚至于一阵阵的心悸。
戚檐走也走不得,他还想飞往别处么?
他总在夜里想,也不是非得离开。
至少,他有一部分已经永远地留在了那场车祸的现场。
***
晚风中血腥味浓,当戚檐从七拐八绕从一个并不常见的小道钻入科学楼时候,文侪才真正意识到那人的方向感比他想像中还要好得多。
毕竟隶属于这僵尸高中,科学楼自然也不是什么净土。成群的僵尸四处蹦跶,宝蓝色的清装上下晃动,再配上灰青吐长舌的死人脸,文侪一时看得想吐。
“靠……哪儿都那么多……”
“甭着急,小弟保准将大哥安全护送到指定地点。”
文侪没问戚檐要带自己去哪里,只安静地跟在戚檐身后时走时停,最终成功进入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屋中。
“解释吧,这是哪儿?”
文侪四处摸索开关,没曾想黑暗中遽然伸出一只手从后搂住了他,戚檐身上的阳光味快溢出来了,文侪抬起手中笔记本,照着埋在他肩头的脑袋瓜就是一敲。
“叫你说话,没叫你动手。”
“我这不是怕你开灯嘛。别开灯,开灯了僵尸没准就过来了。”戚檐的语气很委屈,但由于在黑暗中文侪根本看不清他的脸,所以他这会儿面上根本没挤出可怜模样,甚至眼睛还在笑,“这儿是科学楼一层最深处的屋子,是放置化学实验器材的地方。你也知道的,在阴梦中,越是特殊的屋子越有可能找到些什么稀奇线索,既同化学相关,没准能找到关于黄腾精神病院相关的线索呢。”
文侪觉得有道理,只是这屋子里实在太暗,那头戚檐嚷嚷说他摸到手电筒了还在琢磨如何打开,这头文侪已经开始用脚步丈量屋子的大小了。
球鞋踩在瓷砖面上的脆声响着响着,他脚底却忽地往下陷了几厘米。脚底松软的感觉叫他意识到自己这是由瓷砖地面踩到了裸|露的泥土面,且那土有些潮湿粘腻,同屋外被大雨打湿的泥质感很相似。
恰这时,戚檐“啪”一声摁亮了手电筒,并将手电筒置于脸下,扮着鬼脸贴近文侪。文侪没工夫同他胡闹,只夺了他手中手电筒照向了脚底。
手电筒的照射范围有限,一个窄小的光圈从文侪脚底搅和着血色的泥土缓缓向前,在瞅见一个凸起的土丘,以及土丘前头竖着的一块残碑时候,文侪没有片刻的怔愣,便蹲身扶住那块石碑,细细读起了碑文。
“我们大哥还真不信鬼神哈,我姥爷过去总同我讲说踩人坟头要遭天谴的。”
“我没死干净,还要为薛无平卖命已经是挨了天谴了……甭给老子再废话,快过来帮着举手电筒,碑上字小得蚂蚁似的,我看不清!”
戚檐爽快踩着那土丘过去,听得啧啧水声,大抵也清楚自个是踩到了什么好东西,接了手电筒先把自个儿的脚底照了——一块掺血的烂肉嵌进了鞋底的凹槽中。
他只当是没看见,在文侪仔细读碑文时候,盯着文侪漂亮的眉目瞧。文侪那小子习惯不好,总是皱眉头,可即便是他紧蹙的眉心,戚檐也只会觉得可爱。
戚檐清楚自己疯的不轻,但他心甘情愿这么疯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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