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 第6章

作者:郑九煞 标签: 美强 HE 甜宠 近代现代

也不知道怎么了,现在玩音乐三个字仿佛和帅哥美女画上等号,看着是赏心悦目,耳朵却在被强/奸。

林歇颇为理解地拍了下程朔的肩膀,“你要是实在找不到,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人,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程朔求之不得,“你推荐的肯定有保障,谁啊?”

“我之前在街头表演认识的一个男生,好久没联系了,前两天估计是刷到了我帮忙转发的那张招聘海报,主动找我聊了会儿天,”林歇说,“我邀请他今晚过来,应该就快到了,你们刚好可以聊聊。”

“多大?学音乐的吗?”程朔来了点劲,坐直上身。

“应该不是学院派,很年轻,但水平不错,有天下午他一直在旁边等到我们收场,走过来告诉我中间有两处指法弹错了,我发现他说的是对的,就这么认识了。”

程朔光听描述在脑子里快速勾画出一个人形——清高,学生气,没有情商。盖棺定论:“要我说他就是来找茬的。”

林歇笑笑,“你要是在现场就不会那么说了,小朋友挺有个性的。”手机响了,林歇站起来,“他到了,我去门口接一下。”

程朔拿起果汁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林歇领着人进来,程朔朝后随意撩了一眼,险些没被喉咙里的果汁呛到。

傅纭星今晚穿了一件米色圆领毛衣,卡其色长裤,身型被修饰得很挺拔,跟在林歇身后骤然点亮了整个灰蒙蒙的酒吧。乍看之下就像与一身黑的程朔搭了情侣装。

林歇尚未发觉异常,认认真真给他们来了一段互相介绍。

程朔最终没忍住笑,等林歇说完,托起即将走向冷场的空气,“好巧。”

傅纭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算是回应。

“你们认识?”

林歇的反应相当快,眼神来回扫了一下,颇为无奈地慨叹:“怎么不早说?我还傻呵呵地介绍了一遍。”

程朔说:“刚没有反应过来。”

脑子里现在就剩下两句话排排坐。

真够尴尬的。

真够神奇的。

林歇识趣地离开留给二人空间,程朔半倚在沙发靠边,似笑非笑地打量傅纭星,“提示弹错了两个音的热心路人?”

傅纭星眼皮跳了一下,答道:“看过两次表演,不怎么熟。”

这话怎么听怎么一股含沙射影的味。

程朔总算琢磨明白。

早两天前,傅纭星已经和林歇说定了要过来,刚才给他发消息却完全透着一股要爽约的意思,实在很难让人相信不是故意的。

被戏弄了一回,程朔并不生气,慢悠悠地说:“准备好来这里打工了?”

傅纭星不懂他在说什么,拧了下眉,“什么?”

“林歇把你卖给我了。”

“别听他瞎说,”林歇在后面搭腔,“我不知道你俩认识,就提了一嘴,我以为你今天过来是因为看见招聘广告,对这里的工作感兴趣。”

看来闹了一个大乌龙。

傅纭星的出现让这场稍显平淡的欢送会有了新热点。身边都是熟悉的面孔,早就不新鲜,现在突然掉进一个陌生帅哥,几个年轻人恨不得一人一句把老底都挖出来。

哪怕林歇帮着应答一二,程朔也能感受到傅纭星浑身散发的冷气。

程朔一点不着急,慢腾腾欣赏了会儿傅纭星青涩的反应,微侧头,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走吗?”

傅纭星直视前方,“去哪?”

“带你换个清净点的地方。”

程朔说完起身,头也没回,一点不担心傅纭星会不会跟上来,片刻之后,身后传来一道沉闷的脚步声。

角落这条仅能容纳一人单独行走的楼梯藏的很隐蔽,程朔轻车熟路地踩在吱呀呻吟的旧木板上,回头瞥了眼站在楼梯底下的傅纭星,“不上来吗?”

傅纭星仰头注视着他,抬起了右脚。

酒吧二楼是一间被改造过的阁楼,门框低,窄,程朔得猫着腰才能进去。房间里的陈设一眼见底,一张红色懒人沙发,底下铺着毛茸茸的棋盘格地毯,右手边木桌摆着几个不知道哪里淘来的小摆件,一瓶没喝完的威士忌。角落成堆的箱子里塞满酒吧不用的杂物,斜靠一把吉他。狭小的空间被利用到极限。

两个一米八几的男人挤进来后,这股逼仄感被无限放大。

程朔往那张不大的懒人沙发里径直躺下,发出一声很惬意的叹息,“有时候下班晚,我就直接睡在这里。”

傅纭星扫过桌角箩筐外垂着的几件皱巴巴的衬衫和牛仔裤,确定了程朔没有在说谎。

到处都很随性,又无处不彰显那股极富个人气息的领地感。

“你看。”程朔突然出声。

傅纭星转头,没有找到正确的方位,猛地被程朔一把拽住右臂,栽倒进棉花一样松软的懒人沙发里。

后背脊椎骨震得稍稍发麻,几乎感觉不到不适,全部注意力都被顶部那扇天窗吸引过去,与这间阁楼一样窄小,四四方方,框出一片阒然幽暗的星海。

程朔说:“好看吧?在这儿睡觉是不是挺有意境的。”

傅纭星盯着看了一会儿,快速的心跳逐渐平息后,平淡应了声。

沙发不大,这里面什么东西都是小小的,两个人躺在一起,肩膀难以避免地摩擦,与其说复古不如说土的红色沙发皮套下都是软绵绵的填充物,找不到发力点,无从避开。

傅纭星又闻到了程朔身上那股不算陌生的气味,被雨冲刷过的松木,冷淡低调,和程朔本人的性格有一点不搭,意外融合得很自然。

“你喷香水了?”问出来后,傅纭星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

程朔愣了一下,提起领口嗅了嗅,“很浓吗?”

他出门前会在脖颈上随意喷两下,倒不是多么吹毛求疵,单纯觉得不用浪费。最常喷的那瓶是蒋飞两年送他的生日礼物,安东尼奥普伊格的海岸水,作为礼物来说,好用实惠。

程朔笑笑,“你喜欢这个味道?回头我送你一瓶。”

傅纭星仰颈移开视线,夜空暗得发雾,“只是问问。”

作为礼物,还有一点过于私密。

程朔双手交叠在脑后,平躺着的缘故,声音也有股说不上的疏懒,“我以为你今晚不会过来。”

“本来是这么打算。”

“林歇说你两天前就联系了他。”程朔戳破他的谎言。

“我是说有时间的话,”傅纭星凉飕飕地睨来一眼,“我看你好像也不是很无聊。”

程朔被堵得哑口无言。

没办法,最后一句话的确是他亲口说的,还藏着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他心虚地清了清嗓子,换个话题:“你大学学的什么,音乐吗?”

傅纭星的缄默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长,在程朔看过来前答道:“不是,工商管理。”

这样一个贴切现实的答案,在此刻的环境下却显得有几分割裂。程朔意外地掀起眼皮,隐隐觉得这个话题起的不太好,乱晃的视线最终停在角落。

傅纭星身侧的沙发骤然一松,等程朔起身回来,手上已经多了一把旧木吉他。

“弹会儿?”

程朔的思绪跳跃的太快,傅纭星顿了会儿,扫去脑海里有关前一个话题的压抑后问:“弹什么?”

程朔没想好,只是觉得这么好的氛围不做点什么有点可惜,刚好谈到音乐。

他把吉他架在怀里,本来是挂在酒吧一楼墙上的装饰品,经常有人喝醉了搞破坏,就被他摘下来安顿在这里。手指拨出几个和弦,拉锯子似的音调顿时把气氛震成碎渣。

在傅纭星冷冰冰的眼神下,程朔悻悻地收手刮了刮下颌。

“我说过我不怎么会弹。”

无辜里掺着大半理直气壮。

傅纭星没有多说什么,从程朔手里接过那把吉他,低首调音。程朔只看见他拨了几下弦,再转了转吉他顶部的拨片,弹出来的音色蓦然变得轻盈脆亮。

程朔好奇地叹:“怎么做到的?”

傅纭星调好最后一根走调的弦,“听音色。”

这种东西——是能够靠肉耳直接听出来的?

程朔见过几次林歇调音时的样子,通常得先夹上一个调音器,小幅度地转上很久才能弹出满意的音色,哪像傅纭星这样。

耳边突然蹦出来那句——‘小朋友挺有个性的’

可不是。

耍了这么大一个酷还一幅要冻死人的表情,淡定自若的。

“弹点什么呗,”程朔说,“你最擅长的歌。”

傅纭星嘴还未张开,程朔停都不带停:“本来林歇已经说好要把你介绍给我,现在到手的员工飞了,你得补偿我。”

这就完全不讲道理了。

不过,又一点都不意外。程朔大部分时候都在开着这样好听但不着调的玩笑,就像他这个人,眼底总是吟吟地笑着,却始终隔着一段若隐若现的距离。

不明白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样靠近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傅纭星按上琴弦,手指没有动。他没有反驳程朔的话,就像同样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是一个当下急需答案的疑问,那就再拖一拖,至少不需要在这个时候争出对错。

在这个难得安静的夜晚。

傅纭星敛下眼眸,平静几秒,指尖拨动第一根吉他琴弦。前奏出来,是甲壳虫乐队的《While My Guitar Gently Weeps》。

音乐来得突然,程朔心震了一下。极近的距离,傅纭星每一根眼睫的颤动都清晰得如同慢放。

在电灯光下投出一扇薄薄阴影。

“I don’t know why you were diverted,

You were perverted too,

I don’t know why you were inverted,

On one alerted you”

狭小阁楼,四面墙壁隔绝楼下时而模糊的动静,音乐填满每一寸了无生趣的空气。

傅纭星弹吉他的姿势很稳,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游刃有余的松弛劲。歌声比说话声更低沉,英文咬字标准,带着点低哑的翘舌音,轻但有厚度。

程朔盯着傅纭星的唇,唇形很漂亮,饱满,丰润,含着淡淡的粉色,可以想象到完全充血后的样子。

难以相信一双极度适合弹琴的手,两片极度适合接吻的唇,都不公地生在了同一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