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 第65章

作者:郑九煞 标签: 美强 HE 甜宠 近代现代

只是在看见来电人的备注时,他更情愿是幻听。

内心斗争了三秒钟,划向了接听。

谁都没有说话。

耳边只能够捕捉到傅纭星似有若无的呼吸。

程朔直起身揉了把刚刚吹干的头发,清了清有些哑的嗓子,“怎么打了三个电话?我刚才在洗澡,没听见。”

“为什么不回复?”

也许是耳边的水雾还没有彻底擦干净,傅纭星冰冷的嗓音穿透而来的那一刻,程朔的心脏仿佛预料到了不久之后的厄运,用力一抽,语气还是平常的调调:“我今天在外面,当时和人吃饭呢,不好回复。”

“你看见了吗?”

傅纭星好像并没有将程朔的话听进去,也罕见得没有追问程朔是和谁在一起吃饭。他的声调平得可怕,回荡在一渠深不可测的寒潭上方,随时准备一坠千丈。

程朔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看见什么?”

“今晚的流星。”

流星......

程朔猛地抬起头,落地窗外,夜空一片死寂,仿佛这个晚上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他终于想起来了,懊恼地捏了捏山根,看来也不是所有流星雨都能够带来好运。

“我没想到这件事。”

与这句话一同响起的是傅纭星寒冽的声音。

“程朔,我在门口。”

轰的一声,程朔胸口像被流星划开一道口子,来不及愈合。

门铃响了。

第58章

一个荒谬的夜晚。

电话匀速读秒,数字攀升至一场无声的负重,门铃如同审判前的宣誓,冗长、尖锐地挤压室内的空气。

等程朔反应过来仓促按下挂断,已经迟了,傅晟披着那套黑色浴袍从浴室出来赴往玄关——他已经从可视屏中看见了来人。

只有拖鞋趿在地毯上沉缓的脚步声。

程朔想要发声,抑或上前阻拦,但喉咙像被人扼住,双脚也被牢牢地钉铸在地,脑子里有一根绷了太久的弦,忽地断了。

还要再怎么瞒下去?

真相已经再赤裸不过。

傅晟拧下把手,拉开一道只能容下半边肩身的缝隙,将身后的景象严严实实遮挡,睨向伫立在门口的人,“这么晚了,来做什么?”

“你故意的,是吗。”傅纭星冷郁地看着他道。

傅晟的眉心不曾蹙一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微弱的光亮沿着玄关溜进屋内,势必给昏暝的夜增添躁动。

程朔捕捉到了动静,但无从分辨二人具体在交谈些什么,昏沉的大脑已经没有了一丁点睡意,搜刮着任何可行的方案。难道真要像木头一样眼睁睁杵在这里什么都不干?

然而,一片空白。

或许是出于逃避心,过去他总会不自觉地弱化真相被戳穿后的严重性,从未见过海啸的人不相信柔软的水也能杀人。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这种隐隐的侥幸早在一开始就暗示了结局。

没有时间留给他懊悔了。

‘哗啦——’

一声巨响。

程朔想也没有想跑了过去,入目的先是地面上一片狼藉。玄关柜上所有物件都被扫落在地,零零散散,铺满一地,用作装饰的瓷器摆件直接在他脚前四分五裂。

往上,更糟糕。傅纭星扯住傅晟的衣领,永远冷淡无双的面容出现了一条裂痕,将这个自己名义上的哥哥抵在高柜锋利的四角,针锋一触即发。

明明谁也没有开口说一个字,但该说的话都已经在沉默中陈述完尽。

程朔太阳穴下的青筋突突的疼。

“好好说话,别动手。”

傅纭星转头,目光长久地凝在程朔身上那件与傅晟款式如出一辙的浴袍,如同一条处在极度戒备中的蛇,要将目标每一寸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打上属于自己粘腻的液痕。

“是我打扰了你们。”他说。

程朔想要反驳些什么,到了嘴边又变成一团乱麻。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傅纭星。

极度的冷静,极度的可怕。记忆里清冷矜贵的青年不知什么时候完全褪去了那层青涩,此时此刻,居然和傅晟站在一起也没有丝毫示弱。

势均力敌。

“所以一直都是他,”傅纭星还在继续,自虐一般,“从头到尾,你都在骗我。”

他停下,好像在等待程朔可以狡辩一二。竟然还有一丝可笑的期待。

“是我不让他告诉你。”

傅晟开了口,强行横亘于二人之间。

可这并没有让气氛疏解多少。

傅纭星捏着浴袍前襟的拳头青筋浮胀,已没有了温情,一字一句降到冰点:“我从没想过你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面对傅纭星直白的冒犯,傅晟好似完全不感意外,半干的发丝为着大幅度的动作而挡住了光洁的面额,给永远一丝不苟的精英做派蒙上了尘,“你的胆子越来越大。”

傅纭星的唇角微微颤动了一下,“是你教的好。”

程朔不知道在此之前他们二人到底说了些什么,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眼下已经不是属于他们三人间的问题,更是兄弟阋墙,过往一切龃龉都平摊开清算。

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完完全全被架在了这里。

“你先松开他。”只能说些毫无作用的废话。

傅晟扯回了傅纭星手中的衣袍,低头整理被捏出来的褶皱,无意的举动,却不可避免露出脖子上还没有来得及消散的大片红痕,刺痛了傅纭星的眼睛。

“你说要处理的事情,就是指这个?”

傅纭星冷讽的话音刮过耳边的皮肤,程朔别开脸,知道是说什么也解释不清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拒绝我,却可以转身和别人做这种事,他让你很爽吗?”

难听的话比世间最锋利的武器都要尖刻万倍,傅晟沉声警告;“注意你的言辞。”

“还有二十天,是你的生日,”傅纭星注视着程朔,倘若未闻周遭一切,“我找到了最适合看流星的地点,做好了应对所有突发情况的准备,可是没有人知道你在哪里。我联系了所有人,你知道巧的是什么吗?我哥也在同一天消失。从校庆那天我就在怀疑,但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个猜测很可笑。我以为你不会这样对我。”

程朔的心脏像被大力攥了一下,用了很大的劲才得以呼吸,“我发誓,最开始这真的是场意外,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这个晚上他没有说一句假话。

意外。

什么样的意外?

傅纭星上前,一把捏住程朔的手腕,冷傲龟裂,力道几乎要将人扯入怀中,“那为什么偏偏是他?”

“难道你觉得会是你吗?”

傅晟走上来停在程朔身旁,搂过了他的腰,这个简单自然的动作打乱了对面的呼吸,在扫过程朔被拽住的手腕时,深灰色的眼底积起了细细的不悦,“松手。”

“松手的应该是你。”

两道声音在程朔前后此起彼伏,把他夹在中间,几乎晕头转向。不是,就不能一起松开吗?

傅纭星冷郁地盯着程朔肿起的唇,就在这个晚上,它曾吻过谁,又或者更甚地亲咬过哪些部位,这些想象无从克制地翻涌而上。带着足以摧毁一切的骇人私念。

当他按响门铃,从通话中的手机听见那道一模一样的铃声,他就已经彻底输了。以一种最可笑的方式。

谁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傅晟?

为什么他永远输给这个压他一头的男人。

谁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垂了垂血丝弥漫的双眼。

“刚才,在你过来前,你究竟是担心我,还是在担心他?”

这是傅纭星的最后一句话。

程朔没能回答,因为他知道此刻的傅纭星已经听不进任何解释。

他看见了想要看见的真相,现在解释再多,只会让他在傅纭星心中早就破烂不堪的形象,一跌再跌。

何况,身边还有一个搅局的傅晟。

看着傅纭星离开的背影,傅晟转身拨通了电话,捏着山根说:“对,现在,找人跟上,确保他不会做出什么蠢事。”

“嗯,不用管。”

挂掉电话,回头发现程朔已经在沙发边换上了衣服,傅晟始终从容的神情从脸上撤去,沉在阴影中,捏着手机,“要去哪里?”

程朔低头套上裤子,“不关你事。”

“刚把人气走,现在又要去装深情吗?”

冷诮如同刮过黑板的粉笔,拉出一道刺耳绵长的余音,碎裂在地上的摆件似乎被人踩动,或许只是烦躁到了极点出现的幻听。

程朔停下来,扯了一下唇角,抬头看向站在玄关处的傅晟,柔和的顶光圈在他挺拔的身影上,无端端溢出一丝落拓。

“这不是你算好的吗?”

他或许是昏了头了。

但不至于丢了脑子。

傅纭星是怎么知道这处地址的?

又怎么能够踩着最好的时间出现?

傅晟沉沉地望着他,“你这样想?”

良久,没有人说话。程朔移开视线,比刚开始平和了一些,“我需要冷静一下。”

“我犯不着用这种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