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又灭
江酌霜理了理衣服,调笑道:“你这几年真的变了很多,我记得你当初特别高傲……不是一开始还瞧不上我吗?”
他垂眸说这句话时,神色淡淡。
仿佛没有意识到,在甩了卡斯帕后再提及过去的时光,会让对方多么心火煎熬。
卡斯帕面露委屈,“你当年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是你的小狗,你最喜欢我了。”
“好吧。”江酌霜环手靠在陈列篮球的置物架上,似笑非笑,“小狗有没有事瞒着我呀?”
卡斯帕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山山海海的隐瞒,他目光偏移:“有……吗?”
他以为江酌霜说的是那晚的事情,但他不愿意承认自己被冒名顶替了。
可江酌霜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瞳孔一缩。
“小狗是不是生病了?感觉从我们重逢开始,你就一直不开心,脸色好差。”
江酌霜倚靠在架子上,高窗投下的光线落在他的眉眼,语气温和地关心人时,会显现出一种别样的悲天悯人。
卡斯帕不了解中国文化。
但他觉得江酌霜像小菩萨。
卡斯帕勉强地笑了笑,岔开话题。
“还不都是因为你总是骗我,你给我一点点好脸色,我就会很开心。”
江酌霜站直身体,走到卡斯帕面前,仰头仔仔细细观察他躲闪的眼神。
“我听说艾德蒙森家族有一种遗传精神病,二十岁以后是病情高发期。”
器材室内昏暗,不甚明亮的光线落在卡斯帕苍白的脸上,让他脸色更差几分。
江酌霜的语调像山间微凉的泉水。
“小狗,当年我们都不够成熟,闹得有点不开心,现在我们长大了,就算当不成恋人,也可以当朋友,对吗?”
卡斯帕抿唇不语。
他想当的从来不是朋友。
“凭借我们以前的那段情分,就算你真的生病了,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告诉我你生什么病了,好不好呀?”
江酌霜踩着矮木阶,坐上器械室内的跳马台。
眼神居高临下,却又像波光粼粼的湖面,里面藏着卡斯帕从前不曾触及的温柔。
内心短暂的神晕目眩后,卡斯帕很快回过神,低头轻声笑了一下:“Frost,你太坏了。”
江酌霜无辜地歪了歪头,眨眨眼睛。
卡斯帕抬手,用指腹在少年的眼角按了一下,很快就让那里微微泛红……看起来更可怜了。
密闭的环境内,器材的橡胶味散不出去,两旁的置物架占据大半空间,让可活动的范围变得很狭窄。
在种种气味里,卡斯帕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江酌霜身上好闻的气味。
他辨别不出这种药香来自哪种药材,只能笼统地称为中药的苦香。
卡斯帕贪婪地汲取香气,距离也越靠越近。
“艾德蒙森的家族遗传病一向是对外的秘辛,哪有你这么明目张胆套话的?”
江酌霜无聊地“哦”了声,伸出一根手指戳住他的脑袋,不让他继续靠近。
“还是以前的你更好套话,都不需要嘬嘬嘬,勾勾手就什么都说了……”
现在他都哄了两句还不行。
卡斯帕,忘本。
“虽然几代人都没能研究出治愈的方法,但艾德蒙森的家族病确实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可怕。”
“我们大多数时候都能保持理智,偶尔控制不住情绪,也可以靠吃药压制”
卡斯帕嘴上说着是秘辛,最后还是一咕噜全都说了,江酌霜很满意。
“如果只是这样,你们应该没必要隐瞒,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没说呀?”
卡斯帕挑眉:“问这么详细,是关心我吗?”
江酌霜“嗯嗯”两声,眼神清澈地点点头。
卡斯帕轻轻弹了下他的额头。
“小骗子,你明明是想把这件事告诉江邬,让他拿这个秘密去要挟老头,换取更大的利益。”
比如最近在争夺的港口开法权。
虽然遗传病这件事并不算多大的丑闻,但为了避免麻烦,理查德多半会选择退让。
即便看透了对方的“不轨之心”,卡斯帕还是完完全全告诉了江酌霜。
毕竟当初是理查德说让他大胆去追求真爱的。
用一个港口开法权,就能换心上人对他笑一笑,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样好的事情。
理查德应该为他的儿子感到高兴。
“从我们重逢第一面起,你就在骗我吧。”卡斯帕眼神里染了些许无可奈何的,“如果我不是艾德蒙森家族的少爷,那天晚上,你理都不会理我。”
因为没有价值了。
当然,也没有爱了。
江酌霜举起手抗议了一下:“根本不是。”
怎么可以把人想得这么坏呢?他觉得自己真是太冤枉了,他要谴责……
卡斯帕顺势问:“那你爱我吗?和我定下一个月的约定,是因为真的曾对我有好感吗?”
江酌霜“唔”了声。
江酌霜不抗议了。
毕竟才刚从卡斯帕嘴里套出来一段家族秘辛,江酌霜对待他多多少少带着点怜爱。
“你这个问题问得就不对,如果说爱,那符合标准的人也太少了。”
“我知道。”卡斯帕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真心被玩弄,“你只是为了好玩,我们都是你的玩具,有用的玩具和腻了的玩具。”
江酌霜认同地点点头,随即说:“要说喜欢,我喜欢很多人,你、谢敛、陈伯伯,李特助……”
卡斯帕问:“那你会爱谁呢?”
“家人呀。”江酌霜举例,“苏寻雁女士,江德明先生,还有一个江邬。”
卡斯帕微嗤:“江邬啊……”
江酌霜自己成日羞辱江邬,但看不惯别人这么讥讽江邬,有一种江家的集体荣誉感。
“干嘛?”
卡斯帕直言直语:“你知道我和他打架那天,他对我说了什么吗?”
江酌霜做出认真聆听的姿态。
卡斯帕说:“我问他,他把你身边的所有人都赶走,难道要你一辈子不谈恋爱吗?”
“他说,他会永远陪着你。”
像是试探一般,卡斯帕紧紧盯着他。
“Frost,你这么聪明,我不相信你完全没看出来江……你哥哥的心思。”
江酌霜神色平淡,“乱说什么。”
只是在卡斯帕没注意到的时候,他垂下眉眼,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卡斯帕见好就收,没有多说惹人反感。
只要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不清白的人迟早会露出马脚。
江酌霜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你当年很快就转学走了,原因应该不只是和我闹掰了吧?”
提及陈年往事,卡斯帕耸了耸肩。
“好吧,我本来想瞒着你的,其实是因为我开始发病了,怕伤害到你,所以才转学了。”
江酌霜话到嘴边,还没来得及问出来,器材室的门就被人规律地敲了两下。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这才过了二十多分钟,谢敛就迫不及待来了。
门被人推开时,江酌霜问:“那你现在回来,就不怕伤到我了?”
卡斯帕牵起江酌霜的手,在上面落下一吻,是挑不出任何问题的得体吻手礼。
“在伤害你之前,我会先去自杀。”
说话时,他刻意维持着吻手礼的动作,让自己嘴唇擦过对方手背细腻的皮肤。
呼吸时的热气拂过手背。
亲昵得像是情深意笃的恋人。
而谢敛只能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第32章 如果我骗你……
这个吻手礼的时间太长了。
江酌霜又拍了卡斯帕一巴掌, 对方才见好就收,恋恋不舍地放下了他的手。
谢敛这时才走进来,沉默着将坐在跳马台上的江酌霜抱了下来。
跳马台上有一层薄灰,江酌霜顺势抱住谢敛, 悄悄把灰抹在了他的外套上。
下来以后, 江酌霜拍拍身上的飞尘, 同时无视了卡斯帕“回一个吻别礼”的请求。
器材室逼仄不透光, 味道有些不好闻,江酌霜揉揉鼻子, 先一步离开了这里。
而谢敛并没有急着走,而是回头看了一眼卡斯帕,对方的身子隐在黑暗之中, 一头耀眼的金发都黯淡几分, 唯独一双眼睛里依然闪烁着野心。
见到谢敛回头, 卡斯帕勾起一抹讥嘲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