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啸也
烟还夹在他指间,马上要烧到手了。
他们家没人抽烟,没有烟灰缸。
余醉倒了杯水放在桌上,命令陈乐酩:“熄了。”
他很少对弟弟下命令,从小到大,一次都没有。
这意味着他一旦下了陈乐酩必须立刻马上去做。
但陈乐酩就是不动,死犟。
别过脸不听话也不吭声。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那天到底哪来的胆子敢在哥哥面前那么作死。
余醉依旧没发火,甚至好言相劝:“kitty,别等我去帮你熄。”
陈乐酩满不在意地嗤笑一声。
一声还没笑完,余醉掰开他的嘴抠出那根烟扔进杯子里,然后拿出一张纸一根笔,摔在他面前时纸边划破空气“啪”地一声。
“我给你五分钟,把这两天和你接触过的所有人都写下来,他们和你做过什么,也写下来。”
短暂的愣神之后,陈乐酩恼羞成怒:“凭什么!”
“凭我是你的家长,我必须知道我的孩子和人鬼混时都做了什么,如果对方有性病,我要第一时间带你去打阻断药。”
陈乐酩听到那句话时觉得特别荒谬,甚至想笑。
“哥哥,你可真冷静,你一点都不生气吗?听到我和别人上床你第一反应是带我去打针?”
余醉看都没看他:“还有两分钟,我不想再听到任何一句无关的话。”
“那到底什么才算有关——”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就被余醉绑上了。
那张纸被揉成团狠狠塞进他嘴里,余醉扯下脖子上的领带绑住他双手。
解决一件事的办法有很多,余醉向来都用最快的那种。
他把陈乐酩打横抱起放到车上,带着十几号人开到某家会所。
刚说明来意,对方就交给他一份这两天和陈乐酩一起进出的人员名单。
陈乐酩被丢在车上,半躺在哥哥脚边,嘴巴被塞着,手脚被捆着,余醉把名单拿到他眼前。
“最后一次,告诉我是谁。”
陈乐酩咬着牙拒不认错,猫似的圆眼睛瞪得通红。
余醉拿那张纸抽了他一巴掌。
“那就从第一个开始。”
他找到名单上第一个人的住址,直接把车开到人家门口。
汪阳下去确认,回来报告:“人在家,怎么做?”
余醉平静地吐出两个字:“杀了。”
那一瞬间,陈乐酩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巨大的不敢置信让他愣在那儿不知道该作何表情,脸上茫然又无措,被撑开的嘴巴不断流出口水。
直到汪阳真拿着家伙下去,他才确认哥哥没开玩笑。
他剧烈挣扎起来,拼命用头和身体去撞余醉的腿,呜呜叫着让他停下,急得面颊通红,眼泪一股一股从大瞪的眶子里淌出来。
余醉不为所动:“你又想说话了?”
车外汪阳已经冲到人家门口,马上要破门而入。
陈乐酩拼尽全力撑起上身,在哥哥膝盖上蹭掉嘴里的纸团,恨不得跳出去拦住汪阳:“没有没有!不是他!不要杀他!我什么都没做!我一个人去划船了!没和人乱搞!我没有……”
最后几个字带着嘶哑的哭腔喊出来,一连串泪水从他脸上滑落滴在余醉西裤上。
他整个人都脱力了,顺着哥哥的腿往下滑。
余醉伸手按住了他。
汪阳带人撤回来。
那家人被惊动,开门出来看。
正好是陈乐酩这两天瞎交的不三不四的小混混,挺惊喜地问:“kitty,你怎么在这儿?”
听到那个称呼,余醉忽然笑了一下。
他掐着弟弟的后颈把人按在腿上,降下一半的车窗只露出陈乐酩被惊恐放大的脸。
姿势太过暧昧,打远一看就好像陈乐酩被他按在腿上强迫做什么。
小混混气势汹汹地冲过来,质问余醉:“你是谁?为什么按着他?”
余醉直视前方,没有看他。
“我是他的监护人,感谢你这两天对我弟弟的关照,以后请离他远点。”
车开走很久了,陈乐酩还是那样的姿势在哥哥腿上趴着。
余醉没有要给他解领带的意思。
“烟还抽吗?”
陈乐酩说不抽了。
“还撒谎吗?”
陈乐酩说不撒了。
车内一时陷入安静。
陈乐酩瞪着眼睛,紧咬嘴巴,很努力地不让自己哭出来,他是真的被吓到了。
余醉把手指抵进他嘴里。
“忍什么?没不让你哭。”
“你也该哭一场,哭完就记住,什么事不能做,什么话不能说。”
拜自己脑袋一抽所赐,陈乐酩第一次真真切切地见识到哥哥的手段,明白他哥要是想给他长点教训,能把他训得下辈子想起来都肝颤。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说的是假话的?”他问哥哥。
余醉没搭理他。
陈乐酩又问:“如果我真的和他……你真会杀了他吗?”
这次余醉有了反应。
他望着窗外,一只手捏在陈乐酩颈后,忽然用力掐住他的脖子,一秒钟缓缓放开。
“我那么珍贵的孩子,被小混混引诱到床上去,你想我怎么做呢?”
“嗯?他不该死吗?”
“如果不是引诱呢?”陈乐酩别过头问,“如果我爱他呢?”
捏在后颈的手僵了一瞬。
余醉没有回答,但陈乐酩知道默认就是答案。
他似乎抓到了什么,又没抓到关键。
“说啊哥哥,我爱他也不可以吗?”
“我爱他他也该死吗?”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不能爱你,但也不能爱别人,对吗?”
“对!”
余醉脱口而出这个字,低下头时眼底红得骇人。
就在陈乐酩以为他会发怒的时候,余醉脸上露出几分一闪而过的委屈。
“他叫你kitty呢。”哥哥一字一句地问他。
“我是不是也能让随便什么人叫我小鱼?”
陈乐酩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不要……哥哥,不要这样,我受不了……”
他连别人叫哥哥的小名都受不了,却能对哥哥说出我和小混混上床了这种话。
被宠着长大的孩子好像总是有恃无恐,有意无意地往哥哥心上捅刀。
胸腔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绵长的钝痛。
陈乐酩捂着胸口,恨不得把自己的嘴巴缝上,以后除了甜言蜜语什么都不对哥哥说。
“嗡——嗡——”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来时,他正用手搓灭烟蒂。
屏幕上弹出【哥哥】的语音通话。
他看了一眼就笑了。
光是这两个字都让他的心软得不像话。
他按下接通,听筒里传出余醉被变声器修饰过的声音。
“kitty。”
“嗯……”
“你在哭吗?”
“没有啊,就吸了下鼻涕,太冷啦。”
对面安静半晌,传来一句低低的:“冷不知道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