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雨无凭
过了一会儿,张羽回:看你吧,我当然希望你早点回,但你不是忙嘛?
吴明微:要是我一直不回呢?
张羽:不可能,你都搬到这儿了。
吴明微:想知道为什么不是你来找我。
张羽:想是挺想的,但我没有身份,不太好。
张羽认栽,因为局面是被他自己弄成这样的,以前在北京的那段时间,两个人总在尽力平衡彼此的角色,势必做一对包容和睦、举案齐眉的恋人,但现在想想,那只是这段关系阶段性的特征。
现在,他们早就过了那个阶段,通俗一点说就是“熟过头了”。
张羽正试着摆脱对自我过分的否定,两个人更需要一种合理的、舒适的模式,没必要继续在爱情这东西里寻求那些莫须有的“政治正确”了。
吴明微:你不是说了要追我么?来找我一次都不愿意?
张羽:追你……不等于想起一出是一出吧,我得给你你想要的。
吴明微:我想要的有点难。
张羽:你说。
吴明微:我不喜欢分隔两地。
其他发言还有表演矜持的成分,而这句是吴明微的心里话,也是他关于两个人感情最大的苦恼,这事要是没法解决,以后又得像以前那么难熬了。
张羽:我也不喜欢。
吴明微:要是换作别人,肯定跟我说‘我去嘉兴定居就好了’。
张羽:那我暂时做不到,这个工作挺好的,做得好可以升组长,甚至可以到主管,我留下来才能更好地站在你身边,对吧?
吴明微:不愿意为我放弃?
张羽:我愿意为你放弃一切,包括我的命。
这话夸张了,哪怕它是从真诚的小张师傅嘴里讲出来的,吴明微不大相信,可他愿意听。
张羽:但为了去找你不工作,这很幼稚,你肯定不喜欢我这样。
吴明微:没错我不喜欢。
是一次很临时的谈话,却聊到了这么深入的话题,吴明微觉得分手令张羽成长了,他不再被感性的冲动牵着鼻子走,而是学会了思考。
然而,说完了这些的张羽却一阵空落落,他感觉到吴明微的一切都完美而熨帖,不浓烈却充满吸引力,自己陷得比谁都深,要一辈子离不开他了。
他想拜他做神明,想娶他做妻子,想和他成为最亲密的朋友,想将脆弱的眼泪落在他衬衫前胸的布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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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据近期的观察,吴明微判断张羽的状态比去年好多了,他逐渐多了目标,更加认可自我,手忙脚乱了一顿之后,终于把爱情塞在了最合适的那个格子里。
有一个年轻的爱人真好,吴明微想,他带给他的一切都是新鲜而原生的,不够细腻,却通透明亮,锋利鲜活。
最近这几天,吴明微人生第一次真正萌生了结婚的念头。
这很可怕,因为他以前总觉得婚姻是个很俗套的东西,说要领证的那次也是为了向爸妈示威。
他觉得把爱情、陪伴、性、生育、财产几样不相干的事盲目捆绑,极其荒诞。
“算了,就是个形式而已,”在嘉兴和老家的旧友聊天,他用夹烟的手转了一下桌子上的酒杯,说,“他还小,我提这个像是逼婚。”
挚友家山间别墅的院子,赤橘色的夕阳照在人脸上。
“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很薄情的人,”挚友给出了尖锐的评价,“你那个初恋,姓杨的那个,过年的时候我还见了,人家说你这个人天生就是念书搞事业的,对谁都能说忘就忘了。”
“他?早没联系了,现在联系方式只剩QQ了吧。”
“他已经结婚了,有两个女儿,过得……至少面上是很幸福的,”挚友说,“蛮正常的,性少数的圈子里,年轻时候玩得很开的很多人,最后还是会结婚生子,披上一张皮开始新的人生。”
“我不会,”吴明微笑了,说,“反正我们都会死的,爽一爽怎么了?”
“确实,”对方点头表示认同,问,“你不反驳我说你薄情啊?”
“薄情太夸张了,只是不太容易交付真心,觉得爱情也就那么回事,”吴明微无奈摇头,“很多时候勉强地爱上,勉强地交往,还要给自己洗脑,觉得自己和对方都很爱,挺逗的。”
“真爱还是不一样。”
“可真爱很少。”
“现在这个是你的真爱吗?”
“他是。”
“你还在表演?还没有交付真心?”
“当然没,”吴明微发出了很好听的笑,压低了声音,说,“张羽嘛,只是看他的眼睛,我就能得到orgasm。”
太阳猛地沉入山坳,天黑了,身后别墅里的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来,吴明微的心情不错,主动和挚友碰了杯。
今天的他穿着牛仔裤黑T恤,上衣下摆扎进裤子里,戴着一副半框镜,很有年轻精英范儿,他熄了烟,坐在了旁边那张软软的双人沙发上。
挚友端着酒杯也靠过来,和他挤在一起,问:“离开了医院有没有不甘心?”
“有,我还想回去,但应该不会回去了。”
“你学医那么多年,那么辛苦,就这么放弃了,其实蛮可惜。”
“是啊,可我是个社会人,我的任性应该有点限度,我不能一边叫嚣着要摒弃社会化的一切束缚,一边饱饱吃着社会化的红利吧?”吴明微拍上朋友的肩膀,说,“我已经过得很好了,公司是我爸妈几十年的心血,我想让它活得久一些。”
挚友笑着碰杯,说:“对小张来说你很合格,值得托付和依靠。”
“他?他可潇洒了,没有向我索取过任何东西,也不像很多年轻男孩那么虚荣,他可能不需要依靠我,而是我需要依靠他,”院子里飘满了天然驱蚊香的气味,夏夜的山间,没有都市的闷热,风和气温都很舒适,吴明微起身坐直,松活了一下筋骨,说,“你跟我这个年纪,早就奔着变老去了,可他呢,还在长大的过程里,整天朝气蓬勃的,在他身边的时候,我感觉自己也回到二十岁了。”
“那就牢牢抓住他,别放走他。”
“好,我努力。”
“下次见个面?跟他嘱托几句,我也算是亲手把你嫁出去了。”
“你滚蛋吧!”
“咱俩不是从小就是好兄弟吗?我已经成家了,肯定得关心关心你的个人问题,”挚友大声地笑,说,“不是说催结婚,只要有个真心的人爱你、陪你、照顾你我就放心了。”
第71章
雨季降临,七月过半,一向干燥的北京也在经历难得的潮闷,小区公共露台的雨棚下,一排浅紫色的玉簪花开了。
张羽要穿过露台去保洁室拿被借用的梯子,结果遇到了个在哭的孩子,很小,大概三四岁,穿着背心和短裤,脚上连鞋都没有。
“小朋友,雨这么大怎么在外面啊?”
这十几分钟,雨正在狂落,声音大得要命,张羽蹲了下去,把伞打在孩子的头顶。
“我不冷。”
小家伙故作坚强,其实眼睛发红,已经快要哭了,她告诉张羽:“我想找我的小恐龙。”
“是不是没告诉爸爸妈妈,自己跑出来了?”
“嗯,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找小恐龙。”
“不行,雨太大了,叔叔先联系你爸爸妈妈好不好?”
小孩抽噎着摇头:“我要找小恐龙。”
劝说无用,张羽叹气,换了只手撑伞,把落汤小孩抱起来。接着,他带她去了小区公用的室内休闲区,找同事拿了两条干毛巾给她披上、帮她擦头发。
又给前台打电话,让他们帮忙联系家长。
很快,小孩的妈妈来了,穿着睡衣拖鞋,很着急也很生气,她跟张羽道谢,看着女儿,问:“怎么可以乱跑呢?知不知道妈妈和姥姥多着急?”
“我找小恐龙。”
见着妈妈了,这下子眼泪是真的憋不住了,话刚说完,小孩就大哭,一边哭一边发抖;妈妈蹲下去抱她起来,说:“我在想办法接它回家了,宝宝再等等好不好?”
“小恐龙……”
哭的小孩很多,但崩溃的小孩张羽是头一次见,看母女俩坐下了,张羽去给两个人拿了热水,又拿了吹风机。
“糖豆,跟哥哥说谢谢。”
“哥哥谢谢。”
“不客气宝宝,叫小张叔叔就行。”
“小张叔叔,给你看我的小恐龙。”
孩子伸手扯妈妈的衣袖,示意要跟张羽分享手机里的照片,妈妈无奈,于是打开手机,递给她,说:“自己翻吧,我服了你。”
大手机在小手里,翻照片的动作很熟练,一会儿,小孩把手机递到张羽眼前,说道:“这个就是,它叫西蓝花。”
“你很喜欢它是吗?”
“嗯!”
就是一只草绿色的小恐龙而已,看起来丑萌,没什么特殊之处。不过重点里的重点是,这只恐龙张羽可太熟悉了,曾经每天要和它见面成百上千次。
妈妈站在旁边,对张羽说:“从小陪到大的小恐龙,姥爷带她出去不小心弄丢了,整天哭着找,只好答应帮忙接回家,但全球的购物网站我都看过了,还是找不到一样的,愁死我了。”
“在国外买的吧?”张羽问。
“对,”女人点了点头,“都四五年了,买的时候她没出生,现在买也买不到,发了很多寻物启事也没有消息。”
“或许我能给她弄到一只原版的。”
“真的?”
“真的。”
张羽这一刻的感觉很奇妙,他热心帮助陌生人,陌生人主动分享琐事,然后,他从她们的手机里看见了一只来自吴明微家工厂的玩偶。
爱情撞上了一次惊遇,命运完成了神之闭环。
“我爱人家里是做外贸的,就是给这个品牌代工的,”张羽说,“他应该可以帮忙。”
“妈呀……”张羽没有先哭,反倒是小孩妈妈先哭了,她努力深呼吸让自己镇定,眼睛里闪动泪光,说,“真的是奇妙的缘分,糖豆你听没听到?哥哥会帮你接小恐龙回家了。”
小孩不哭了,呆了一下,眼睛还红着,嘴巴边上却有了笑。她开心地蹦起来,扑在了张羽身上,把他抱住。
大声地说:“谢谢你!”
“不客气宝宝,很开心能帮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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