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书锦
许晟的车就停在校门外,一定要看到孟月升走进校门了才会离开。
眼看着熟悉的身影在进入校门前突然回过头来向自己招手,许晟脸上不住浮现温柔浅笑,也抬起手向自己的宝贝招了招,直到看不见人了脸上笑意才会慢慢淡去。
他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听到了一个女孩的声音。
“你好。”
许晟转过头,看到了弟弟的前女友,嘴角极淡地勾起,“你好,徐静。”
夏季天热,徐静穿了件无袖背心,长裤修身,极显身材的穿搭,她似乎也刚从外面度完周末回来,肩上背了个沉甸甸的帆布包,英气的眉眼笑意很淡,“看到你送孟月升回来了,你真的是一个对弟弟好得不多见的哥哥。”
许晟笑了笑,“这算是在夸我吗?”
“算。”徐静点头,“我是在夸你,不过我有一个事情很想不通,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为我解答一二。”
许晟略微垂眸,“请说。”
徐静:“你对孟月升管教严厉,前十几年他应该是一直活在你的眼皮底下,也就是说你应该对他所有事都了若指掌咯?”
许晟看着她琉璃般的双眼,淡声道:“你想说什么?”
徐静想不通他那么不喜欢自己,或者孟月升交任何一个女朋友他都不会喜欢,那他会不知道吗?
“孟月升受过很严重的情伤,这你知道吗?”徐静百思不得其解地道:“他说过他喜欢了一个不能喜欢的人,他表白后那个人不要他了,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第52章
徐静会克制不该有的好奇心,但那天王晓良的问题却不难让她产生联想,或者说发现他也注意到了。
许晟待弟弟好得不多见,有没有可能孟月升对他来说根本不只是弟弟?
他对孟月升的控制欲与占有欲俨然超出了正常范畴,她才会在意识到孟月升跟他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状态后迅速抽身。
可如此一来孟月升受过情伤就难以成立。
仿佛一个美丽别致的小院一夜之间多出一棵枯萎死去的树,没有人知道这棵树是怎么来的,又从哪里来,它就这么凭空出现,深根扎入土壤之中。
这件事情根本没有足够的条件促使它发生,它独立在逻辑之外,徐静发现它是说不通的,当然有一种可能是孟月升撒谎了,可他根本没必要撒这种谎。
她就已知的条件先提出了一种大胆的假设,孟月升喜欢了很多年的那个男人是许晟,他表白了许晟不要他,这符合孟月升自己说的这是不对的,他不能喜欢那个人,可据她所知许晟哪里有一点像不要孟月升?而且倘若这事真的发生过,两个人如何能心无芥蒂地相处?
孟月升心底那棵枯萎死去的树究竟从何而来?
徐静的问题没有得到任何回答,直到亲眼目睹许晟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近乎空白的表情,她才惊讶地发现原来她是第一个。
那么许晟就是第二个了。
徐静茫然不解地看着仿佛心魂巨震的许晟,孟月升那棵死去的树好像把他吓坏了,“你怎么会不知道?这么大的事情他能瞒得住你?”
提出疑问前她曾料想过许晟会有什么反应,可就算她能猜出成百上千个,也猜不中眼前这一个。
许晟的脸色变得苍白至极,仿佛一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一向沉稳深邃的眉眼此刻竟脆弱不堪,他的无助和仓惶不知源头,却几乎将他完全击垮了。
眼前高大的身形微晃,徐静脸色一变,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他的手臂,“你还好吧?”
许晟一言不发地摇了摇头,半晌他才精神恍惚地转身,脚步沉重地绕过车头,走到一半他突然转过脸看向徐静,眼神诚恳地请求,“请你,不要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了。”
徐静微微皱眉,虽然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此刻她有些不忍心拒绝许晟,点头答应了,“我会做到。”
许晟回到车里,已经走进校门的徐静不放心地回头望,发现那辆保时捷还停留在原地,黑影寂寥。
她仍然不知道那棵枯萎死去的树从哪里来,但她想衷心祝愿那棵树能在不远的将来起死回生。
夜空突然下起豆大的雨点,一颗接一颗砸在前挡风玻璃上,刹那间雨点就形成了朦胧的雨幕。
天气预报正确,今夜有雨。
许晟静默地坐在车里仿佛在倾听雨声,可他如石头僵硬的身躯却更像没有注意到外面下雨了。
如果人类的记忆可以有形状,像在宇宙更高维度中时间也许存在实体,那许晟此刻正在翻阅的就是名为“记忆”的书。
第一页是七岁的孟月升来到绿园,成为他的弟弟……
他在淅沥沥的雨声中一页页翻,如今再回过头去看,他简直是愚不可及。
为什么孟月升小时候跟前世不一样,为什么孟月升没有在18岁生日向他表白,为什么孟月升要离开绿园离开他,为什么孟月升拒绝他时会说他前世说过的话,为什么孟月升说不想对不起他未来的妻子和孩子……
原来所有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孟月升跟他一样有前世的记忆,他什么都知道,所以从一开始孟月升就在试图逃开他。
他都知道。
是谁害死他的,他都知道。
孟月升之所以一再心软,因为他后来区分开了两世的许晟。
如果他知道了自己就是前世的许晟,那个狠心抛弃过他,恶言伤害过他的许晟,他还愿意继续心软吗?
许晟知道答案,彻骨寒意从脚底升起,无尽的恐慌如一只巨手死死攥住了他的咽喉,让他在痛苦中几近窒息,却始终给他留足了一口气。
他绝不能让孟月升知道他也是,无论如何他要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谁也不能知道。
打破车内寂静的手机铃声响得刺耳,许晟仓惶回神拿出手机,看清来电显示后脸上闪过一瞬的无措和怔愣。
他对着雨水不断流淌而下的挡风玻璃深深呼吸,竭力平复完所有情绪,接起电话,“月儿,怎么了?”
孟月升没有听出任何异常,他在担心外面下那么大的雨许晟回家了没有,“哥,你在开车吗?”
“没有,我在等雨停。”
“嗯,你要等雨小一点了再开,不要开太快了,要注意安全。”
前世孟月升就死于车祸,两辈子他父母的性命都是被车祸夺走,他最害怕的就是这种事故。
许晟手掌捂着酸涨的眼睛,心脏如供血不足跳得钝重,泛开针扎的剧痛,压低的嗓音有一点不明显的沙哑,“好,我会注意安全,你也答应我会早点睡,好吗?”
孟月升有些不情愿地叹气,“好吧,我再玩一会儿就睡了,你到家要告诉我。”
“嗯。”许晟欲言又止地说:“那个风铃……”
孟月升以为他说的是海边集市买的风铃,“哦,你帮我挂在阳台上就好了,或者挂在我房间的窗户也行,说不定能给我带来好运。”
许晟话音很轻地道:“你相信风铃能给你带来好运?”
“不是很相信,不过买都买了还是挂上吧。”
无神论者在走投无路时也会什么都愿意信,只要有用,让信什么就信什么。
曾经许晟就什么也不信,他不相信世上有天堂和地狱,也不相信有神。
可后来他还是去了坐满诸天神佛的寺院,向主持求来了招魂的经文,如主持所说就系在阳台的风铃之下,他只求孟月升在天有灵能回来看他一眼。
但夙愿难成,人活着不肯见,人死了就见不到。
他梦不到孟月升是理所当然的,怪不了风铃,孟月升对他有怨有恨,是断不愿见他的。
今生若非他强求,孟月升也不会是他的。
已经两世了,竟然丝毫未改自私,一次也没有倾听过孟月升的心声,只是一再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他。
前世说同性恋是错的,不能爱上自己的哥哥。
重活一世却又说这没错,你应该爱哥哥,不能抛弃哥哥。
说到底他就是如此卑劣的人,容不得孟月升违逆自己的意愿。
可即使如此他早就回不了头了,是错的也要继续执迷不悟。
“月儿,你爱不爱哥哥?”
就卑劣吧,只要能留住孟月升他不介意有多少人会骂他自私,利己,无耻下流,就算是孟月升骂他也无所谓,就算有人把他丢到大海深处,在他淹死前他都不会放弃游向孟月升,就算化作水鬼他也会想办法通过城市的下水道找到孟月升。
那是他的月儿,只能爱他一个人的月儿。
“不知道。”孟月升拙劣地装傻,“我没说过吗?我说过了吧。”
许晟的后脑勺枕上了座椅的头枕,闭起眼熟练地哄他,“怕被室友听见?厕所有人吗?”
孟月升回头扫了眼,“没有。”
“进去。”
“……我不进。”
“你听话哥哥给你买遥控汽车。”
孟月升十分不屑,“切,你当我三岁小孩啊?”
“你能坐进去的。”
“……”
孟月升及时悬崖勒马,尚存的一丝理智让他没被许晟牵着鼻子走,“怎么可能?市面上卖的那些我坐不进去。”
“定制一辆就好了。”
孟月升早就开始不满意扭扭车了,深思熟虑后他听话走进卫生间,把门反锁上,“好了我进来了。”
“月儿,我现在心情很不好。”许晟看着车窗外不肯停歇的雨,人明明就坐在车里却像被雨水浇得身心冰凉。
他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唯一能缓解他病痛的人只有神医一般的孟月升,他的月儿。
“你哄哄哥哥,说你爱哥哥。”
孟月升脸颊止不住发烫,他躲在卫生间的角落,在一个雨夜偷偷摸摸地和他哥哥谈情说爱。
“……我爱哥哥。”
许晟低声细语地哄他,“还有吗?再多说一点。”
孟月升一只手臂抱住膝盖,不知道他还想听自己说什么,羞涩又干巴巴地说:“我爱你哥哥。”
你可以像我爱你一样爱我吗?
许晟心中补上了这句话。
前世隔着一个生日蛋糕,他坠入爱河的弟弟就是羞涩得惹人怜爱地对他倾吐爱语。
那时候他无法理解孟月升,如今他理解了,隔着手机,隔着一场短暂浇灭夏季炎热的夜雨,他真正明白了这句话要想说出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当时他是怎么忍心的?
为什么他能那么狠心?
那时候月儿该有多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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