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书锦
这就是许晟重活一次所期望的吗?
结果到头来还是许晟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死了许晟都能要他活过来再替他去死。
就是要他还不清,要他永远也还不清。
“你是想要我给你守活寡吗?”
安静的病房里突然没头没尾地响起了这么一句话。
孟月升独自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看着昏迷不醒的许晟,经历这许多如今他已经镇定得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淡淡地说:“我不守,反正你也没求婚,我们也没结婚,谁都不知道我跟你的关系,我是清白的,等你死了我就去找别的男人。”
病床上的人无声无息,植物状态已经让许晟对外界没有任何认知。
“我说真的,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我知道我应该好好活着才算对得起你。”
不管床上的人能不能听见,孟月升发泄一般对着深度昏迷的许晟说一些不像样的话,越说越生气,“你要是断气了我马上就去找,我找十个八个,住你的房子花你的钱,你没孩子了!你不养我我就是别人的了!”
这些话但凡有一句是在许晟清醒时候说的,他大概率是不能再上学了。
然而植物状态的许晟并不能听见他在说什么,孟月升也不管他能不能听见,压抑至今的情绪需要一个宣泄口,他就想对着许晟发泄。
“我是不会像你一样跟骨灰一起生活!你要是死了我马上就把你忘了,我不会记住你!”孟月升语气恶狠狠地当起了无情无义的人,说的话有几分真有几分假只有他自己知道。
病床旁的心电监护仪紫色数字代表无创血压,绿色的数字是心率,从某一刻开始,原本平稳的血压和心率开始一点点往上升。
孟月升没有发觉,他尽情发泄了一通后又忽然冷静下来,像累了一般坐着不动不说话。
原则上当患者被诊断为植物状态,是不会听到外界的声音,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对外界有任何反应,但事无绝对,在许晟身上他唯独对孟月升的声音有反应。
深度昏迷的意识感应到最牵挂的人,深入灵魂的不安就会开始作祟,怕失去,更怕被夺走。
构建于混沌的美梦如此脆弱不堪,只消一念之差就会转为噩梦,最听话的孟月升也会变成最不听话的孟月升。
“凭什么只有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也可以啊。”
许晟有些焦躁不安地紧锁眉宇,似乎已经预感到了他接下来会说什么,“那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总被你管着,我已经受够了,从很久以前我就受够你了。”孟月升冰冷的面孔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他最不愿意听到的,“你只是在我身上满足你变态的控制欲和占有欲,除了我没人能受得了你,但是现在我也受不了了。”
真实的孟月升当然不会说这种话,但隐藏在许晟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会,他越害怕什么,眼前的孟月升就越要说什么。
“我不想要你这种哥哥,我也不爱你,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从来都没有遇见你。”
大概人在极致的恐惧下到头了反而会变得冷静,许晟注视着眼前的人,一个让他感到万分陌生又那么真实的孟月升,突然怒极反笑。
“你哪也不能去了。”
第71章
他早就应该这么做了。
孟月升每天都在长大,迟早有一天会成长得脱离他的控制,不再爱哥哥,不再心软,然后意识到他其实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哥哥。
如果周敏不是在许家工作多年,如果孟月升七岁那年不是成为了他的弟弟,而是能遇见一个更好的哥哥,一个不会限制他约束他,最重要的是从来都没有伤害过他的哥哥,他的人生也许会比现在更幸福。
但那又怎么样?
孟月升七岁那年踏进的是他的家,多年知疼着热,无微不至才换来孟月升成年那天一句我爱你,这可不是他白捡来的。
纵然他前世有错,孟月升也没得选。
“你想不想要我都是你哥哥,你不爱我那我们就重新培养感情。”
不听话也可以重新变得听话。
无论这个过程需要多少时间,许晟都有用不尽的耐心可以达成所愿。
但他忘了他的一切手段都有两个必要的前提,即是孟月升是爱他的,是心软的。
当孟月升变得不再爱他,自然也就不会再心软。
“我根本不需要你给我剥石榴!”
碗底有卡通小狗的陶瓷碗被无情打翻,孟月升亲口说过挺想要的碗摔在地上碎成两半,鲜红如宝石的石榴籽滚落一地。
他不明白哪里出了错,以前一定能把孟月升哄好的手段突然间全部失效。
他剥好的石榴籽孟月升不吃,他做的饭孟月升也不吃,整日不吃不喝,更不许他碰。
明明两人就在一个屋檐下距离如此之近,他却感觉自己是这个世界上离孟月升最遥远的人。
“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肯停止?”孟月升眉眼冷漠,不爱就不心软,“我从来都不是你的孩子,我有爸爸妈妈,就算他们去世了我也有奶奶,她才是我真正的家人,不是你,你凭什么把我从她身边抢走?”
许晟强自镇定地应对他的质问,“我是你哥哥,不是我从她身边抢走你,是你一直是我的,永远都是。”
“你已经不要了!”
任何辩驳在现实面前都只会显得苍白无力,他无法解释错误,能做的只有尽力弥补,“是我不对,我会把你找回来。”
“你找不回来,我已经不爱你。”
一直冰冷极具攻击性的孟月升说到这脸上终于浮现笑容,是他最熟悉的样子,既清丽又明艳,干净温软的声音根本藏不住内心的喜悦,“我奶奶要带我走,她疼我,要给我找一个更好的哥哥。”
许晟的面孔陡然变得苍白,怔怔望着为新哥哥感到高兴的孟月升,无法说出一个字。
“以后我的事情就不用你管了,新哥哥会帮我剥石榴,他不会像你一样骂我,丢下我不管,他会一直对我很好。”孟月升希冀着尽快离去,离他越远越好,神情单纯天真地说尽残忍,“我要当他的孩子。”
许晟像被活掏了心,面无血色地无力摇头,“不行。”
话音轻得刚说出来就散了。
孟月升好像没有听见,或者嫌他还不够痛苦,竟走得更近了些,微微仰起脸几乎快碰到他鼻尖地说:“不许你说不行,我想爱谁就爱谁,想听谁的话就听谁的话,想当谁的孩子就当谁的孩子……”
少年的声音像春天的溪涧,冰凉沁人心肺,只冻他一个人的心和血。
“把我忘了吧,我也会忘记我有你这个哥哥。”
话说到这他不能继续往下说了,许晟用力吻上他的嘴唇,不准他再说一个字。
半年后。
康复痊愈的孟月升已经回到学校上学,每天他都会从L大校门搭一个小时的公交车去看望许晟,有时候他自己去,有时候室友会跟着他一起去。
自从许晟转入普通病房后身体检查的各项数值就一直很稳定,为了照顾他周敏和许太太都已经从S市搬来L市住,就住在明水庭的房子,每天从早到晚都待在病房,轮流照顾轮流休息。
等孟月升过来了,两人再回去休息顺便做饭。
这天,孟月升上完课从学校赶到医院,在楼下就碰到了认识的实习医生。
“月升。”
孟月升听到声音回头,看到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明丽的眉眼微弯,“叶医生,你是下班了还是刚上班?”
“上班,我今天值夜班。”叶栩嘉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巧克力递给他,英俊的眉眼笑意温暖,“同事给的,送你。”
“可以吗?人家是给你吃的。”
“我不爱吃,你帮我吃了吧。”
孟月升只好接过,“好吧,那谢谢了。”
“不谢,下次见面记得叫我叶哥或者栩嘉哥就好了。”叶栩嘉说完看了眼腕表的时间,一脸抱歉地说:“那我先走了,晚点见。”
孟月升点点头,把巧克力揣口袋里,“你去忙吧。”
到了许晟的病房许太太正在里面,手里拿着一个小喷壶给早上刚买的花束喷水,孟月升笑着叫了她一声,许太太看着他走进来,温声道:“月升,刚才叶医生来病房找过你。”
孟月升啊了一声,放下书包,“我刚才在楼下碰见他了。”
许太太放下喷壶,给他倒了杯水后坐在他身旁,有些在意地问:“他找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孟月升接过杯子喝水,从口袋里掏出巧克力,“他给了我这个,是他同事给他的,他不爱吃就给我吃了。”
许太太对着他掌心的巧克力一脸若有所思,“这个叶医生好像经常能看到。”
孟月升和他认识后他几乎每天都出现,确实算得上是经常了。
“他在这里实习呀。”孟月升倒觉得这很正常,这医院就这么大,肯定会碰到的。
他来的路上有些着急,黑发被风吹得有些乱,脸颊摸着都是凉的,许太太心软地帮他把头发整理好,又摸了摸他的脸,柔声问:“肚子饿不饿?”
孟月升轻摇头,“还不饿。”
“奶奶早上买了很新鲜的虾,她说要打成虾滑给你做番茄虾滑汤,你在这里陪陪你哥哥,我回去取,然后把奶奶也接过来,我们一起吃饭。”
许太太喜欢极了他,在他还小的时候就恨不得他是从自己肚子出来的,这么多年视如己出她早已把孟月升当成自己的儿子,不管他和许晟之间有没有这层关系。
“以后不叫我太太了,叫我妈妈好不好?”
孟月升闻言一怔,眼神呆呆地看着她,有些说不出话。
许太太眼神温柔地注视他,轻声道:“我都知道了。”
仿佛后脑勺被人敲了一棍,孟月升心魂俱震地看着她,脑子一片空白。
许太太不忍心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和眼神,把他搂到怀里紧紧抱着,“你哥哥都告诉我了,我知道我应该等你们准备好,但是我怕……”
怕什么她没有再往下说。
孟月升愣了片刻才想起来自己应该抱住她,有些无措地抬起手臂抱住她柔弱的身躯,习惯性地叫她,“太太。”
许太太眼睛眨出泪花,“你是不是不愿意……”
“没,没有。”孟月升慌张地道:“我没有不愿意。”
“那你还是不肯改口。”许太太松开他,眼泪落得梨花带雨去拿纸巾擦泪。
孟月升手足无措地跟在她身后,看她伤心擦泪的样子结结巴巴地叫,“妈,妈。”
许太太听得心花怒放,转身紧紧攥住他的手,像生怕他跑了,“你以后都不能改口了。”
孟月升怔愣地点头,“好。”
“你要是叫过我妈妈又改口成太太,我可是要伤心死的。”
她这样的语气让孟月升想起小时候在绿园,因为他不听话许晟语气不轻不重地说他两句,他还没有怎么样许太太就会听不下去地说:“你再说月升我就要伤心死了。”
想到这孟月升脸上不禁露出笑,“好。”
但许太太高兴不到一会儿,想起躺在病床上深度昏迷半年的人,顿时忧愁得心绞,“我相信你哥哥会醒的。”
孟月升也相信,正想点头附和却又听见许太太说。
“但是太久了你就不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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