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里長
“啧,你这小子。”纪承恨铁不成钢。他一直觉得谢鸢的个性有些锋芒太过,需要有人管着,不然迟早吃大亏,可这小子这些年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半点恋爱的苗头都没有。
一年前好不容易和宋行长的侄女宋静书有了点暧昧传闻,还是他故意放出去迷惑对手的,借势结束,他就跟着渣男似的翻脸揭过,谁问就是没那意思。
纪承叹了口气儿,看着谢鸢专注雕水晶的侧脸,心里忽然又有了点猜测。
“既然这不是送给宋小姐的,那是送给谁的?”纪承眯起眼睛,“是心上人吧。”
谢鸢手上的动作顿了一瞬,然后抬起眼睫,吊儿郎当地轻笑道:“你猜。”
虽然这家伙神态轻浮,可眼底却是如湖水一样,波澜不惊的。
纪承了然似的笑笑说:“既然喜欢,就好好追。”
说完这话,纪承像个终于了却心事的老大哥一样,欣慰离开。
谢鸢却是坐在那半天没动静。
好好追吗?
他还真是没这打算啊。
谢鸢仰靠在真皮座椅上,看着天花板开始发起了呆。
自己这龌龊心思是有迹可循的,更早能追溯到七年前,那会儿情窦初开,在短暂的慌乱之后,也曾有过期冀与渴望,但很快就随着楼明岚的离开而湮灭。
那短暂的一段时光,彼此皆为过客,纵使有几份情谊也随该随着时间消逝而浅淡,乃至消失。
可显然,时间大法在谢鸢这儿失了效,一年过去他没忘记,两年过去还没忘记,甚至因为找到楼明岚的踪迹而离开泰国,在国内定居,异想天开地要混进津市上流圈。
一混就是五年,有再多死灰复燃的期冀也该被时间打成灰烬了,也的确如此,谢鸢想的就是偶尔见一面,聊以慰藉就行了。
可没想到楼明岚记得他,他们又突然从完全陌生的过客变成了有段交集的……的什么不能确定。
谢鸢其实到现在也不太能掌握好分寸,给楼明岚定位在哪里,他又该怎么和对方相处。
要是他们早在刚见面那年就认出彼此,或许还能惊喜地揽肩搭背,像不谙世事的少年一样为重逢的缘分惊叹,过后不管是什么,谢鸢也都能从善如流地压着心思,把对方当作一个老朋友相处,当然亲疏另算。
可偏偏他们重逢之后是两眼相看的陌生,拿着“谢鸢”和“岚董”的身份,客气地寒暄,客气地道谢,即便后来认出来了,那一点微末的情分也必然在成年人的默契里,变得不值一提,不足挂齿。
他是众人仰望的岚董。
而他是曾经认识的谢鸢。
这是谢鸢不想要,却又只能遵守的剧本。
比如上一秒还在因为收到生日宴的邀约而兴奋,后一秒就清醒地意识到这并不意味着他有什么特殊,很有可能就只是顺便而已。
所以谈什么追不追的,谢鸢打个电话都要三思,只能勉强把自己当个半生不熟的“朋友”,根本不敢越雷池半步。
他攒了半辈子的怂劲儿大概都给了楼明岚,只敢在心里张狂,在梦里放肆。
也不完全如此,经年的欲望也长本事了,现在他当着人的面,也敢在脑子里放肆意淫,要这样那样压着人操干了。
谢鸢抿唇轻笑了一声,从善如流地按下心里的邪火,宽慰自己当个朋友也挺好的。
最起码能亲手送上一份生日礼物了。
第14章
14
谢鸢花了一周时间做好了那份礼物,不过他没能送出去。
在楼明岚生日前一天,新加坡美盛银行的风控部总经理,Nick Tan终于答应了会面,并且只见谢鸢。
谢鸢只好飞去了新加坡。
Nick Tan这个人严肃,较真,做事一板一眼,很是古板,但不可否认,这人有能力,上位之后雷厉风行,清除了不少烂账,又加强风控审核,势要清理他那些前辈积攒下来的“顽疾”。
比如这次谢鸢在新加坡的公司的质押贷款,他接手之后不仅重新评估了公司质押的资产,还拉出了公司法人信用评级,甚至还去解了一下背后实际控股人谢鸢的财务状况。
于是发现谢鸢这家伙胆大包天,身上不知道背了多少家银行的贷款,甚至进行了一些擦边操作,比如用股权质押的金额反复投入股市买入股票,搅乱股价,所以他卡了谢鸢的贷款,要求重新审核谈判。
如果不是谢鸢及时找了Preecha的哥哥攀拆出面,或许他已经在沟通无果之后直接递交监管部门。
几次电话里的交锋,谢鸢多少也了解了一些Nick Tan的性格,让新加坡的子公司进行审查,费劲儿地把擦边的东西往旁边挪了一些,不擦了。
Nick Tan既然松口见面,就是能谈,无非就是让利的事儿。
只是谢鸢没想到这块臭骨头比他还要心黑。
这些年握风资本虽然发展迅速,但若真是一笔一笔仔细计算,谢鸢手上其实没多少实际资产。收购津世峰,多少有点空手套白狼的意思,所以银行这边的质押融资至关重要,而他能承受的“让利”也薄得可怜。
Nick Tan以风险溢价为由,要限制资金用途,谢鸢没答应,两方拉锯,谈了一整天没谈下来。
谢鸢当晚没回国,生日宴当天,还在谈判桌上和对方扯皮,随着时间流逝,天色渐晚,谢鸢又一次看表,简直想给对面的金毛弄死。
可几个呼吸之后,他也只是摸了摸表盘,继续花言巧语地扯皮拉扯。
表是昨晚买的,正好酒店楼下有百达翡丽的店,谢鸢本来只是因为烦躁而出来转转,看见那枚祖母绿的5270P,便想到了骨节分明透着薄红的腕骨。
从店里走出来,谢鸢脸上的烦躁感消了不少,钱包也瘪了不少。
不生气不生气,要沉住气。
空调不断吹出冷霜似的凉气,谢鸢却烦躁难安,又一次摸着表带,他微抬眼看向对面的Nick Tan,脸色沉得像要吃人。
终于在对方又一次掰扯资金风险的时候,谢鸢敲了敲桌子,说了声“停”。
他像是终于没了耐心,沉声同意对方提出的增加贷款利率,但必须解除资金用途的限制。
Nick Tan露出神券在握的得意神情,笑而不语,谢鸢也笑起来,但眼神是冷的:“一人退一步,成就成,不成我也只能陪到这里了。”
Nick Tan也没想真搞得难看,站起身和谢鸢握手。
谢鸢敷衍似的碰了一下,就拎着外套往机场赶。
天色渐黑,晚宴已经开始了。
楼家已经很久没办过宴会了,所以即便楼明岚改口说小办一下,不用太铺张,也还是来了许多人,操持宴会的管家只好将开了一半的庄园全开了,才能容纳这么多客人。
纪承也不是第一回参加生日宴了,本来觉得上回褚老办宴会的庄园已经够大够奢华的了,没想到楼家的庄园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庄园是楼老爷子修建的,没有金碧辉煌的奢华,却处处透露出一种内敛的金贵与品味,它不张扬,却让人感觉到深厚的底蕴,毕竟位于市中心,依着小南山,寸土寸金。
错落有致的亭台楼榭,园林长廊,雕梁画栋如什么大家炫技展览一般,四季常青的松柏与还未凋谢的梅花相映成趣,楼阁隐于其中,灯火通明处,是热闹的人声鼎沸,靡衣玉食。
纪承时刻提醒自己别拘谨,但还是忍不住在内心惊叹,也没心思去想谢鸢什么时候到,但走到一处僻静之地,他却听到了谢鸢的名字。
提起他的人楼明岚的表弟,郑明旭,在跟褚锡讲:“听说希望人寿背后的人是谢鸢,这人不会是因为上回的事儿,想报复你吧。”
“报复我?”褚锡冷笑,“就凭他?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旁边有人玩笑:“就是,想收购津世峰,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本事,还真敢靠一个小小的保险公司买成第一大股东啊。”
“可要我说也还不是能掉以轻心啊,谢鸢这个人我听说过,是有点东西的,而且这人有点……啧,怎么说呢,有点太没下限了,他之前为了拿到津市银行的贷款,还去追宋行长的侄女,人虽然没追上,但钱拿到手了,最后不还是赢了明月总,给人繁升救回去了。”
“怎么,这也叫有本事,靠女人上位,小白脸啊。”有人不屑地笑出了声。
褚锡也跟着笑。
纪承冷了脸,他倒是能沉住气没上去理论,当这人放屁,心里想着谢鸢赶不来也是好事,不让估计又要起矛盾。
然而下一瞬,谁也没想到那人是个“实在人”,又说:“讲句不该讲的,他现在已经持股超过百分之十,都比褚老手上的股份还多了,继续让他这么买下去,还真有可能成大股东,到时候要进董事会,就不好搞了。”
褚锡笑容僵住,磨着牙根沉了脸。
有人开始打圆场:“怕什么,岚董不是在这吗,就算他真有钱继续买,只要岚董注资,不是分分钟压过他。”
纪承这才注意到在另一边的角落,是宴会主人公楼明岚。
这宴会虽然看似声势浩大,但其实很随意,楼明岚也没有像褚老那样跟个标杆似的站在那里等着别人来祝贺他生日快乐,而是在靠近门口的地方与每一位来宾打了招呼,之后就让他们随意,不必拘谨。
之后宾客来的差不多了,他才回到宴会厅,和几个相熟的朋友待在相对僻静的地方,旁人过来跟他讲话,他也不会避开,平易近人地寒暄聊天,只有很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根本心不在焉,浮着笑意的眼底是漫无目的神游。
比如坐在楼明岚身边的盛宁,俩人所在的位置和褚锡隔了一条过道,没参与聊天,但还是能听见。
旁边有人见盛宁往这边看,便跟着附和说:“是啊是啊,咱们岚董总不可能真让人越过了去。”
还有人直接就喊:“那可不,岚总随便扔两个亿就能砸死人了,管他什么鸢的。”
这些人好似在帮褚锡讲话,但褚锡脸色并没有变好看。
别看他现在在这谈笑风生,这几天随着谢鸢持股增加,他压力也很大,公司都开始有风言风语传津世峰要丢在他手里了,他当然知道只要嘉逸注资,他的难题就迎刃而解,可随着楼明岚拿到运河项目,人又成了香饽饽,他拉不下脸求人,现在有人提了,他倒也没急着讲话。
楼明岚仍然是那副冷淡的模样,好像没听见,他旁边的盛宁倒是先开口说:“嘉逸不是一贯不插手津世峰的事儿吗?”
楼明岚闻言点头:“确实不参与。”
虽然没直说,但意思很明显,褚锡脸色更差,梗着脖子说:“倒也用不着岚董出手,一个谢鸢而已,算不上什么东西。”
“褚少牛逼,”盛宁夸张地竖了个大拇指,恭维道,“我等着看你大杀四方,片甲不留。”
楼明岚瞥了一眼盛宁:“行了,我有客人到了。”说着他便起身离开,脚步朝着背对他们的纪承走过来。
“纪先生。”
纪承有些意外,好在多年在商场摸滚打爬,表情管理满分,当即谦卑地喊了一声“岚董”,又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楼明岚道了谢,像招呼别人一样,问了几句风景饮水酒水之类的话,几句聊下来他才问了一句:“纪先生一个人过来的?”
“对,”纪承想起上次楼明岚见过谢鸢,解释道,“我弟弟谢鸢本来是也是要来的,不过他临时有工作,去了新加坡,不能来给岚董庆贺了。”
楼明岚垂了下眼睛,不甚在意地笑笑:“没事,以后还有机会。”
纪承只当他是随口寒暄,没多想,见到承建的方总过来了,说了几句话便又去了远离褚锡的地方。
楼明岚又和一些宾客说了些话,宴会过半时回到了休息室,盛宁正在里面和楼明月讲话,见他进来也没避着。
楼明岚没加入,安静地坐在那里,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不多时,手机震动来了条消息,齐渊告诉他,不管是负责收放贺礼的偏厅,还是公司前台,都没有洋桔梗花送来。
关上手机,楼明岚目光轻慢地掠过窗外浓重墨色,然后停在了桌上花瓶里的洋桔梗上。
那是之前管家选择花类布置时,楼明岚恰好经过,随口选的。
要说他喜欢这花,倒也不是,只是忽然想起来很久之前开始在惊蛰出现的绿色洋桔梗。
具体哪一年开始出现已经无从考究,楼明岚注意到是在三年前。
随花附赠来的卡片恰好掉在他脚边,上面印的是玉佛寺的佛。好歹是跟着师傅修过禅心的,楼明岚弯腰捡起来,瞧见上面端端正正地写了个生日快乐,便意识到这是送给自己的,于是他单独收下了卡片。
第二年的惊蛰,一大束绿色洋桔梗又出现在前台,明信片上印着的还是佛,前台小姑娘知道老板有信仰,没私自处理,而是交给了秘书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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