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曦草
——秦岸!
“欢迎加入红A。”
就在这时,江霭猝然从梦中惊醒,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依旧是他的房间,他正躺在床上,没有绑带,没有黑纱,没有项链,一切都如同往常一般。
像是想要验证什么似的,他掀开被子从床上站起来,走到镜子前扯开衣服。
看见镜子里的景象,他松了一口气。
他的锁骨末端一如往常,什么也没有。
这个梦就是下午这场戏的全部场景。
对江霭来说,这只是一个荒诞不经的梦,醒来就万事大吉;可对谢忱来说,这却是实实在在的现实——此刻他正躺在台面上,绑带缠着他的手腕,黑纱蒙着他的眼睛,那条项链正环绕着他的脖颈,红A恰好卡在锁骨中间的凹陷处。
谢忱躺到台面上就开始紧张了,他感觉自己就像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甚至没等邵沉的角色出场就想NG。
他闭上眼睛,想起上回邵沉带他入戏时说的话——他就是江霭。
他就是江霭,所以应当保持足够的冷静和清醒,静静地观察周围情况,窥伺时机逃离这里。
如此默念了几遍之后,他渐渐代入角色,心情稍微平静下来一些——比起紧张,更多的是疑惑和探究。
摄影师开始运镜,依次特写他的手腕、眼睛、脖颈,最后落在那个红A吊坠上。
脚步声开始出现,接着有人推门而入。
这场戏谢忱大部分时间都被蒙着眼睛,而江霭的人设又致使他这段是面无表情的,所以这场戏的演绎大多都落在细微的肢体动作上。
他听到手指敲击在台面上的声音。
谢忱沉浸在戏中,心中疑窦丛生,这是哪里,这个人是谁?那人的指尖来到他的脖颈,顺着他的颈动脉往下,好似要揭露一个秘密。他原本笃定这个秘密不存在,可这人的动作让他的笃定动摇,好像那里真的埋藏着什么秘密。
谢忱感知到邵沉食指上的茧,轻轻落到肌肤上,有点痒。他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记得这只手。在医院,在黑暗里。在宴会,在喧闹中。他牵过这只手。
过了一会儿,他又听到摘下笔盖的声音,“咔哒”一声。
镜头拉近,红色墨水在白皙的肌肤上晕开。
这个镜头长达三秒,写“A”字,一笔一秒,刚好三笔。
尽管谢忱早已熟知剧本,但那种笔尖落到肌肤上的感觉却不是剧本三言两语就能描述得清楚的,他下意识地想要挪动,逃离,可是他无法动弹。
“等……”
谢忱脱口而出一个字。
这不是剧本台词,也谈不上什么即兴发挥,念下去这场戏就要NG了。
不远处的导演皱起眉头,“停”字近在嘴边。
“能不能先——”
谢忱想说“能不能先停下”,但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就在这时,“A”字已经完成。那人的食指轻轻抵到他的嘴唇中间,将他剩下的话都堵了回去。
他一个动作将谢忱再次带回戏中,原本要喊停的那句话也戛然而止。
导演把那个“停”字也咽了回去,这场戏还能继续,如果后续不NG,甚至比原剧本更好。
紧接着,那人的食指勾下蒙着他眼睛的黑纱。
突然的光亮让谢忱眯起眼睛,过了好几秒才完全适应过来。
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分明是秦岸!
笔尖在肌肤上游走的触感仿佛还没完全消散,他的目光落到秦岸手中的红笔上。
觉察到他的目光,向来分得清拍戏与现实的邵沉,说出了一句似秦岸、又似邵沉的台词:“抱歉,你太像一件礼物了。”
他像在解释秦岸这么做的缘由,却又掺着一点旁人觉察不出的,邵沉握着红笔在他身上描画时的直接想法。
这也不是剧本台词。
谢忱怔了怔。
他微微偏头去看。
仍是戏里,仍是秦岸。
秦岸正坐在旁边的台子上,仿佛刚才的所作所为都不是出自他的手笔,他似笑非笑地跟江霭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医生。”
“——欢迎加入红A。”
谢忱低头去看。
只见他的锁骨下方,多出了一个鲜艳的红A。
“卡!”
拍这场戏时颠倒了顺序,先拍的梦醒,然后才拍的梦。所以导演喊“卡”之后,谢忱并不会像江霭一样,起床照镜子,发现这一切都只是梦。
那个红A,此刻正切切实实地印在他的肌肤上。
导演已经去跟摄影师讨论刚刚的拍摄了,周围的场务也各自在做自己的工作。只剩他们两个拍完戏的人闲了下来。
谢忱偏过头,邵沉那双深邃的瞳孔正望着他。
谢忱的衣领保持着刚刚微微敞开的状态,那个邵沉刚刚亲手写上去的红A在衣领下若隐若现。
已经是戏外,又好像仍在戏里。
第27章
锁骨下方的红A还散发着余热, 谢忱还没有彻底缓过神来。
他向来不像邵沉那般可以从戏中从容抽身,他注视着邵沉的眼睛,恍惚间以为自己还是江霭。
他避开邵沉的视线, 弯腰从旁边抄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灌了两口。
片场的布置依然和戏中一般无二,谢忱的目光落在那个光滑平整的台面上时,又会回想起方才他躺在上面的景象。
他莫名觉得片场温度有些高,接下来几场都不是他的戏份,他拍了拍王海晏的肩膀,打了声招呼:“我出去走走。”
王海晏忙着看刚才的录像,听到谢忱这么说,他勉强抽了点神出来, “嗯?你不一起看看这个?我觉得……”
眼见着王海晏要让出一个空位给他过来看看,谢忱赶紧拒绝:“演戏以外的东西我不懂, 你自己看吧。”
“哦,那邵沉过来看看。”
邵沉一看摄像机就有些喉咙发紧,“不了,我跟他出去走走。”
王海晏终于从摄像机上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他的两位主演一前一后出门的身影, 奇怪地跟旁边的摄影师说:“他们俩是不是关系变好了?”
……
走到外面去, 温度总算降下来一些。
谢忱瞥了一眼跟着出来的邵沉, 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也走这条路。”
谢忱还想说点什么, 就见邵沉指了指他们中间一米的空隙,示意他这条路就这么宽。
谢忱盯着邵沉的脸,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异样。邵沉现在看上去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刚才的戏仿佛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这让他没由来的有些不爽, 只有他一个人余热未消, 总感觉哪里输了一筹似的。
事实上,邵沉并不如表面上那般游刃有余。只是他到底是世界的主角,年纪轻轻就被各大导演誉为“天才”的人物,方才因戏而生出的异样心思已经被他压了下去,即使没有完全销声匿迹,他的演技也足以让他看起来与平时一般无二。
天还没完全黑下来,影视基地里不少剧组还在工作,街上还有不少游客,整条街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邵沉看着倒真像是出来散步的,走得悠闲自在,跟谢忱不多不少隔了一米远的距离,既不主动拉近,也不刻意远离。
这样一来,谢忱就算想没事找事,也找不到借口,如果这一米有名字,大概会叫“防止小少爷借机炸毛的距离”。
相比之下,斜对面的那对小情侣就跟他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黏黏糊糊地牵着手走路,两人相隔最远的距离也就是女孩子拉着男生的手往前跳的距离,不到一秒男生就迈开步子跟上,又重新回到原来那样紧贴着的距离。
谢忱走得专注,目不斜视,过了十分钟才将刚才演戏带来的影响摒除,全然没注意到邵沉偶尔投过来的视线。
谢忱方才出来得匆忙,衣领都没顾上整理就走出了片场,还保持着先前在戏中时凌乱的状态。再加上他出来的时候觉得热,任由扣子开着也没管。
邵沉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点。”
“干什么?”谢忱问。
谢忱以为邵沉有话要说,这个距离不太方便,于是没有防备地凑近了些。
结果邵沉什么话也没说。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来,修长的手指搭上他前襟的扣子。
谢忱不小心又想起这只手抚在他脖颈上的触感,他差点往后仰甚至做几个后空翻,可他好像被施了什么咒似的,只是僵在了原地。
但这只手压根没碰到他的肌肤,只是轻轻地帮他系上了衣服扣子,很轻很快的一下,之后就收了回去。
“红A,露出来了。”邵沉淡淡地解释了一句。
谢忱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一米的距离一下子缩短了不少,邵沉帮他扣完扣子之后也没拉回原来的距离,他们忽然变得很近,肩并着肩行走,好像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斜对面的小情侣可能是看到了系扣子的全过程,频频往他们这里看,其中的女孩还踮起脚在男朋友耳畔低声说了句话,说话时眼睛依然注视着他们,显然谈话内容与他们有关。
谢忱早就注意到他们这对情侣了,他正打算明目张胆地盯回去,看看这两个人到底想干什么,没想到他刚一看过去,那个女孩就捂嘴“啊”了一声,然后拉着男朋友从对面跑了过来。
“你们是不是……”那个女孩松开男朋友的手,又兴奋地走前两步,“——邵沉和谢忱啊?”
搞了半天是粉丝。
“你们……是在附近拍戏吗?”
“对。”
“我前段时间刚看完《问心》!”那个女孩激动地说,从包里拿出纸笔递到他们面前,“可不可以给我签个名?”
“签在同一张纸上就可以了,”女孩搓着手说,眼睛亮晶晶的,“可不可以把摄政王和刺客的名字也写上?我很喜欢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