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见仙踪
它们虬结而上,把景尚禁锢其中。
......
“景尚,我真可怜你。”时隔两日,陆承安又把当时说过的话说了一遍,眉心紧紧地锁着。
“可怜我什么,我什么都有用不着你可怜。”景尚不太有胃口,不舒服地放下筷子,“可怜你自己吧,撒谎精。”
他眼眸微侧看着陆承安,把他装进眼睛深处,表情不曾更改微末,但莫名能令人看出一种胆战心惊的祈求。
“别可怜我了,”景尚用很低的声音说,“......爱我吧。”
第67章
三天后高考, 今天是星际联盟高中的学生最后一天在校。
整个高三校区乱糟糟,比早晨的菜市场还嘈杂。
有人在走廊里撕书,把雪花片状的书籍从走廊里扔下去。陆承安没书,三年来早不知道把书扔到哪儿去了。他用一种冷眼旁观的态度看待少年们的狂欢。
榆树的叶子更加茂盛, 陆承安伸手揪两片树叶, 捻于指间让它流汁, 然后放于鼻下嗅闻植物的奇怪香味。
几天前景尚第一次开诚布公地说“爱”这个高尚的词,他明显没有玩笑的意思。那瞬间陆承安觉得如果他脱口而出骂人的话都是一种对“爱”的侮辱不敬。
而像他这样的人,连侮辱爱都不配。
所以他哑然沉默许久, 淡漠地移开目光, 没有回答景尚的言论。仿佛他根本没听见, 又仿佛景尚根本没说过。
但奇妙的是自那天起, 两人间的关系不再那么剑拔弩张你死我活了。陆承安可能是看在景尚半死不活的面子上,没再跟他耍过臭脾气,总时不时地作一下离他五米远不让他听自己心声。现在景尚让他离多近, 他就可以离多近。虽然靠近的时候会不耐烦地啐一句景狗黏人矫情吧,但行为上是惯着的。
“......陆承安!”
被喊的人微怔, 右手不知什么时候摸了下左边心口。闻声陆承安眨眨眼, 朝旁边看过去。
林木木慢步走过来, 递给陆承安一张贺卡:“毕业快乐。”
“我什么都没准备。”陆承安举起两只手, 上面只有十根纤长的手指, 其余什么都没有。他莫名觉得尴尬地说。
看他不好意思的表情,林木木笑将起来:“只是一张贺卡而已,没准备就没准备嘛。而且是我喜欢你,又不是你喜欢我。你心里没我是应该的啊,不然你和景尚在一起心里还装着我,就成渣男了啊。”
他垂眸撅嘴, 说:“我又不做小三。”
“......”
陆承安没良心地笑了:“那你的贺卡我也不能接,毕竟我和景尚在一起,还收别人的礼物岂不是三心二意的多情行为。”
他学着林木木撇嘴:“我讨厌他,但我不做渣男。”
“......”
最后是陆承安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抽走林木木捏在手里疑似颤颤巍巍的贺卡,接受只作为同学间的好意。他看了眼贺卡内容:祝陆承安前程是坦途。
“谢谢。”陆承安说。
林木木开心:“嗯!”
最近林木木压力挺大的,他哥哥真去了精神病院,而且在里面把手指伤了。以后再想拥有完整的手,只能用星际联盟的医疗机械手指作为辅助。
如今机械假肢的研发相当成功,安装前医院会先提取需要它的人的血液与信息素DNA。
确保完全匹配。
等人和它彻底熟悉,机械假肢甚至比原生肢体更能给人带来便利。因为它是机械,可以在里面载入数据,需要什么它都能调配。灵活度高于百分之百,很多时候安装假肢的人会忘掉它们是假的。更有甚者说,让他们做第二次选择的话,他们会觉得失去原生肢体也可以是一种幸运。
虽然陆承安不理解这种背叛自我肉身的逻辑,因为他很喜欢自己的身体,每一寸皮肤都是宝贝,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当下的机械医疗几近完美。
......当然了,仅限有钱人。
“你打算考什么学校。”陆承安问道。
“我要做医生。”林木木沉着片刻,面色严肃地说,“陆承安我跟你讲,前几天我哥做了非常详细的全面检查......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基因链不太一样。”
“大家的生物基因链条是螺旋式的一整条,他的也还是。但在某个节段重复叠加,很小的一节,不起眼。”他看着陆承安想宣泄多日来的压力,所以把这些情况全说出来,“医生说没什么问题,因为每个人的基因链都是不一样的,那些重复的、很小的一节基因链条不会影响身体的任何健康状况。可我总觉得......我说不出来,我就是觉得......”
“一加一等于二啊。”陆承安突然说道,非常地莫名其妙。
林木木:“嗯?”
陆承安没看林木木,皱起眉头,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更加莫名其妙地说:“每个人的基因里都潜藏着劣性因子,因为被学校教导,被社会法律约束所以很多人都能做个正常的普通好人......但如果那些劣性的东西在基因链条上被放大,重复呢。”
光天化日之下,天上的太阳很烈,但林木木却如坠冰窖。
他说:“陆承安......你刚才说的,就是我想了好多天但总说不出来的东西。”他非常不解,只比陆承安大一个月的脸上有种真正的大人的可惜悲痛,“你当初到底为什么不好好学习了啊,你真的好聪明啊。”
他仅从林木木的只言片语里指出一加一等于二,特别简单但林木木这个备受老师喜爱、成绩名列前茅的学生没有总结出来。
“嗯?”陆承安抬眸,似乎是从思索中回神,他无语地笑了声,拍拍林木木的肩膀,“我瞎说的啊,你是找不到突破口才会认为我说得很有道理吧,跟好不好好学习没关系。一个人的基因链条,如果是天生畸形跟他整个人融合后不影响健康,但基因要是后天变异,严重会特么死人的啊,还想多活几年?”
“你哥这明显是先天的,只是你们之前没有做过详细检查不知道而已。不然像基因链重复这种骇人听闻的现象,你觉得会是一件小事吗?你哥早就被星际联盟抓起来送去研究所了啊。”
他又恨铁不成钢地重重拍了下林木木的胳膊:“我的话你还认真思考,你真是敢啊。”继而忍不住开了句玩笑,“我只希望等你真当医生了别把你哥越治越废就行,吓死个人哦。”
“......”
林木木抿唇握紧拳头,羞得满脸通红:“你......我......”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啊,说你还不乐意呢。”陆承安叹气摆手说,“不跟你说了,景哥还在医务室输液,我去找他喽~”
林木木像喊出来的一般及时问:“那你想考什么学校啊?”
这是一个陆承安以前从未思考过的问题,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报名更不会参加高考。
如今名已报,陆承安单手抄兜朝楼梯口的拐角走去,背影颀长,微风轻拂衣角。似乎连阳光都于今日格外地偏爱他,令他周边闪烁金光。
他没回头,不甚在意地冲林木木挥手,无所谓地说道:“我嘛......就考个军校吧。”
这两天景尚都在医务室输消炎药水,像前几天任性灌他喝水让他总跑洗手间一样,这次陆承安又找事儿逼景尚去医务室,不去就大吼大叫地闹。
等景尚真去医务室扎针,陆承安又不陪他,说去班里好好上课呢,其实满学校地乱窜。昨天终于把景尚惹得发飙,晚上在床上凿得又凶又狠,陆承安才算老实。保证今天一下课就下楼,好好待在他身边让他看见。
几个月前,医务室的校医只要看见陆承安过来买药,就敢肯定这位星际联盟高中里的风云人物又是带着一身伤来的,走时恨不得能把半个医务室都搬空。
后来他和顾闻,曾经的顾老师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每个人都把坏学生陆承安贬损得毫无是处,所有人都忘记他当时其实只是个未成年,这个年龄的孩子很容易心智不坚被成熟稳重的老师引导诱惑。
大家都期待陆承安被开除。
今天看到陆承安从阳光里走过来,那般青春年少,张扬,校医远远瞧见,内心两天来叠加的歉疚愈来愈浓厚。她为自己曾暗地里帮助是“好老师”的顾闻说话而感觉到反胃,甚至有瞬间她觉得那时的自己不可原谅。
“校医姐姐好呀。”陆承安笑着打招呼,眼睛却先往里面搜寻,“我找我景哥。”
“哦,景少刚拔针,去洗手间了。”校医不敢看他的眼睛。
正说着,景尚便出现在门口喊了声陆承安的名字。他的手洗过后没干,还在往下滴水珠,明显没有带纸巾。
“陆承安。”
“嗳!”陆承安扬声应,语气里满是欢快之意。他随口跟校医拜拜,脚下一转找景尚,熟练地从兜里掏出两张纸巾拉过他的手,边擦拭边嘟噜地吐槽,“几百块一张的纸就这么浪费在你的手里,有钱人真欠揍啊。”
景尚呵了声说:“你可以让我的手晾着,又不是不会干。”
他手背贴着不透明的白色医用胶带,阻止有针眼儿的地方流血、接触空中细菌。陆承安把他手擦干净后重重地往外一扔,指着他鼻子骂:“景狗,你少特么得了便宜还卖乖。”
田辛来接两位少爷离开待了三年的星际联盟高中时,以为他们会失落,但是这两个人完全没有毕业的任何伤怀,没丁点儿的良心。他们在后座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攻击中伤。最后陆承安恼羞成怒对景尚动手家暴,而景尚岿然不动,冷着脸任其打骂。
连一句不耐烦的“你闹够了没有”都不说,好像他生来就该是陆承安的受气包。
太过诡异了。
中途经过鲜花店,陆承安指挥田辛停车,瞪着景尚重重地哼一声后,他昂着脑袋甩开车门气势汹汹地去买火红玫瑰。
饶是几乎每天会面可以近距离地观察,田辛也还是没搞明白这俩人到底是怎么个相处方式。
回到家后田辛弃车逃跑,以防自己被带成神经病。
本来陆承安跟景尚肩并肩地走出车库前往别墅,行至半途陆承安想起刚刚拌嘴太忘我,又动了一路的手,他把那束99枝玫瑰落在车子后座没带出来。
转身回去拿之前,陆承安没好气地说:“送给你都能忘,以后不会再送你了!”
他在身后景尚说“下次绝对不会再忘记”的保证中得意地挑起眉,哼着小曲儿去拿玫瑰。
回来后发现景尚没进屋,陆承安缓缓走过去,看他坐在走廊的台阶上面,一只手仿佛不知该如何是好地伸伸缩缩,小心地触碰‘陆承安’。最近这些天‘陆承安’都在牧家住,不仅好吃好喝,玩耍的地方还宽阔。
只不过‘陆承安’知道自己有段时间因为景尚总是欺负陆承安,所以跟他有仇要挠他,奈何又屡战屡败,因此对景狗没有好脸色。近日它像是感受到陆承安好像没那么讨厌景尚,又开始嗅他气味儿,想重新建立信任。
“喵呜~”
陆承安走过去,一屁股在景尚身边坐下了,霸道地把‘陆承安’扒拉到自己腿边:“不准摸我的小猫。”
“喵呜喵呜~”
“他自己贴过来的。”景尚严肃地说。
陆承安:“小狗才信你。”
“喵呜~喵呜~”
‘陆承安’嗓子里舒服地发出呼噜声,抖着尾巴让自己的脊背蹭着陆承安的手掌心,爽得眯叫两声。然后脑袋自主向前,靠近旁边的景尚蹭。
“呵,相信了吗。”景尚大手张牙舞爪地张开全部包裹住猫头,看着陆承安说,“小狗。”
陆承安:“......”
“你玛德......嘁,小爷懒得和你计较,小狗就小狗呗。”陆承安先把玫瑰放旁边,抱起小猫到腿上,景尚摸它脑袋的手便自主地跟过来。
陆承安看一眼,不知道看的是‘陆承安’还是景尚那只贴着医用胶带的骨节匀亭的手。
而后他突然低下头来亲上那只手背。
温热的嘴唇仿佛饱含珍重地吻在医用胶带下的伤口,如蜻蜓点水般轻。可是却让景尚仿似感受到重如千钧的力量,顿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陆承安起身后若无其事地看天空,说:“我可没有亲你。我要亲小猫咪的脑袋呢,谁让你正好摸他。亲偏了。”
景尚还是没有动作。
“簌簌......”
一阵风吹来,搁置于旁边暂时歪倒在地上的玫瑰里掉出来一张卡片。陆承安每次买,鲜花店主都会在里面放进去一张写着各种祝福语的精美卡片。
【爱不是博弈,是共生。】
陆承安捡起那张卡片,两秒后移开视线,完全没看见上面写什么似的拿在手里对着脸颊扇了扇,嫌热般地送风:“好吧,我就是在亲你。”
他说:“特意亲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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