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木灰南
他估量了下距离,手脚瞬间发力。短时间内越过梁总,一口气爬上山顶。
当他在山顶向下望的时候,梁淮波眼也不抬,专注于山壁上的落脚点。
细碎的尘土从山下滑下,他肯定知道他已经越过他上来,却并没有特别的反应。
袁灼看着他的动作,提起的心放了下来。
看来是他过于担心。
梁总每前进一步都很有章法,并没有初学者的浮躁,甚至因为过人的身体素质和早期的训练,在攀爬中能很快调整着力点和角度。如果不是他亲自带他来,他甚至不会相信他是初学者。
眼中升起欣赏,看着梁淮波稳扎稳打偏又迅速地爬到山顶,袁灼猛地反应过来,弯腰向梁淮波伸手。
“梁总,我拉你上来。”
梁淮波审视地看着他的手,一时没有动作。
袁灼居然有点紧张,他撑起笑,“来吧,梁总。拜托?”
梁淮波握住了他的手。
两手相接,掌心间夹杂着尘土和细小的石子,留下点火辣辣的痛觉。
袁灼握住这只手,用力拉过他。
胸膛撞上胸膛的瞬间,惯性和冲击让他向后倒去,手反射般抱住他的背。
摔到地上时,除了背部的疼痛,胸腔无限接近的心跳更加震耳欲聋。
袁灼望着天空,眼前发晕,他用力抱紧怀中人,腿也压住他的腿,不讲理地使劲儿揉搓。
“叭”他用力亲了一口他的侧脸,这张冷硬无情、一直拒绝他的侧脸,此时因困在他怀中而无处可逃。
他满意地又“叭”了一口,情绪激荡地在他额头脸颊磨蹭,“真厉害,梁总。你怎么这么棒!”
随后他想起那时的惊险,虽然绑了安全绳,也铺了垫子,但是那个距离掉下去仍然没法保证毫发无伤,“下次别那么着急,你天赋很好,简直不像初学者。但是如果你不对山壁有敬畏,你很可能会受伤。”
“你倒是很有经验。”刚还安静放任他的梁淮波挣开他的禁锢,翻身躺倒在地上,出口就是辛辣的嘲讽,“谁叫我倒霉,遇上你这样的老师,只好向你全方位学习。”
袁灼心虚地眨眨眼,一个翻身压到梁总身上。
梁淮波眯起眼,手捏起他腰间的肉。
他干脆全身都压下来,梁总的那只手顿时在他们之间动弹不得。
“怎么?我说的不对?”
“梁总说得都对。”袁灼顺从地回答,却看到梁总眼一利,隐隐露出一个冷笑。
袁灼赶紧把剩下的话吐露出来,“我刚刚都想清楚了梁总。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但我想你听听我的想法。”
收到无声的准许,袁灼轻吐一口气。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像他们说的,我在作死,我在浪荡人间,我不负责任。”袁灼笑了下,头埋进梁总的脖间。
梁淮波皱起眉,本来想推他,一听他这样的语气,好像又到了剖白局,抬起的手犹豫起来。
仗着他看不见他的表情,袁灼暗暗偷笑。
但想到自己说的内容,笑意又消失了,他叹了口气,“我每天都觉得好无聊,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义。无论是无所事事,还是忙于工作,或者和朋友交际,都很无聊。我找不到这样做的乐趣,白天、黑天、白天,虚耗生命,只有空虚。”
“有时候无聊到觉得不如死了。”
他不敢看梁总的表情,自己也觉得是无病呻吟,他闭上眼,“只有那时候不会,徒手攀岩、高空跳伞,反正是这些东西。只有死亡真的离我很近,我才觉得活着也不错。”
空中一阵沉默。
“梁总,不要误会我。我还是有点责任感的。每个类似的俱乐部我都签了免责协议,还让他们买了保险,出事了累不着他们。至于我爸妈那,有袁烨在,家里也有钱,无论怎样他们都会活得很好,何况他们本来也很豁达。”
“至于真有个万一的丧子之痛,”袁灼笑了下,“我很抱歉,但这是我的生命,我不想顾虑太多。”
彻底的沉默。
在时间的无声流逝中,袁灼的身体一点点变僵,像一块硬木板,沉甸甸压在梁总身上。
他小心翼翼撑了下地面,怕自己把梁总累到,心里十分忐忑。
这是他第一次谈论如此深入的话题,像把自己的心剖开了一半,露出赤条条的内里,任梁淮波品评。
有一瞬间,他稍微有点后悔,也许他该说得再委婉一点,再遮掩一点。至少不要让他的形象变得不堪。
但在越加作响的心跳声中,脸上逐渐发了汗,后悔随着汗水排出体内。
他想,至少他们在接近。
他必然要狠狠贴近他的心,直到他们的灵魂彻底契合在一起。所以后悔也就无处凭依。
“五岁的时候,我父母离异,母亲离开了我们,随即我‘失去’了父亲。明明已经成为了实际意义上的孤儿,但在他几年前去世时,我还是莫名有种失去至亲的悲痛。”
“我讨厌那样的感觉。即使是每天不停的工作,工作到对生活麻木,也好过那样的痛苦。”
梁淮波扳过他的脸,墨黑的瞳孔直直和他对视,话语带着一股狠劲儿,“你也想让我痛苦吗?”
我怎会想让你痛苦?
袁灼深深望进那双眼,抓住了里面纷繁复杂的情绪。他在说麻木好过痛苦,可他分明爱痛苦胜过麻木。他在问“你也想让我痛苦吗?”,却分明在说,“我很在意你。”
身体的僵持松懈了,袁灼用力攥住他的手,“我从来不想让你痛苦。梁总,淮波,我已经不能让你痛苦了。”
再说一万遍也没有关系:遇见梁总,就像一个你从没想过的理想伴侣,在你无知无觉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你面前,唤起了你全方面的感觉,好像灵魂再次诞生了一次。
“因为我已经遇见你。”
话音刚落,唇上一软。
暖热的温度顺着唇瓣传递,袁灼睁大眼,随后缓缓闭上。托着梁总的后脑,他加深了这个吻。
第三十三章 拌嘴
车停在梁家老宅,梁淮波解开安全带,下车时被袁灼叫住:
“梁总,今晚真的不回家?”
他目含期待,希望他能看出点额外的意味,毕竟今晚怎么也算个特殊的日子——他们刚激情拥吻,晚上怎么也要延续这段激情。
但梁总显然不这么想。
透过车前窗,他看见老宅笼罩在昏暗中,没有灯光。与之相比,他们合住的那所小别墅只要想起都是温暖的。
这没有动摇梁淮波的决心,他一只手打开车门,“不回。”
袁灼跟着他下车,倚着车门,“你不回我也不回。”
“那你去哪?”梁淮波有点警惕,“我不会收留你的。”
袁灼有点不爽,“为什么?我不可以跟着你吗?”
“不可以,不要黏人。”梁总冷酷无情。
“谁黏人?”袁灼很有骨气,“我一点都不黏人。”
“那你走。”
袁灼:“……”
袁灼无语,“我不走,我也回老家。”
梁淮波有点惊讶,这才想起确实袁家的老宅也在这,和他们不同,如今袁父和袁烨他们都住在这,袁灼回去合情合理。
“那你走吧。”
“……我不走。”袁灼非常不爽,贴上前,“你干嘛老赶我走?我就不能等你进去再走?”
梁淮波移开视线,“你不是答应了不黏人?”
“我没答应。”这会儿他理直气壮了,“而且我就想看你进去。”
梁淮波挑了下眉,直接转身。
“喂!”
袁灼又抓住他。
“?不是要看我进去?”
袁灼磨了下牙:“离别吻。”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梁淮波无语,不看他。
袁灼“威胁”:“别逼我自食其力。”
视线落在袁灼的鼻尖,梁淮波沉默了下,主动凑上去。
“啾”。
接触时间太短,袁灼手刚想加深这个算不上吻的亲亲,梁淮波已敏捷转身,大跨步离开好远。
悻悻放下手,袁灼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宅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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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灼刚进门,老爹和老弟都转身看他,脸上的惊讶看得他一阵不爽。
“稀客啊,什么风把大少爷吹过来了?”他爹一开口就是阴阳怪气。
袁灼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大晚上都聚客厅干什么?还不去睡觉。”
“还得是大少爷,刚回来就开始发号施令了。”他爹继续阴阳怪气。
袁烨刚要说话,一道身影从卫生间走出来,“大袁回来了?”
一头利落短发的女子随手擦着头发,身量高挑匀称,运动间胳膊上的肌肉起伏明显,像一头威武的狮子。
“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袁灼一惊,马上知道他爹干嘛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她妈好不容易回来一回,他竟然没在家,可不得看他不顺眼?以前这种时候,他在天南海北都没用,必然被call回来。
这次没给他打电话他还挺意外。
“今天刚回。过两天又有个比赛,我得随队,趁赛前休整回来看看你们。”
她说得不在意,袁灼却挺高兴,“拿到参赛名额了?不愧是我妈,牛!”他比了个大拇指。
袁父嫌他拍马屁,“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你妈是谁?蝉联三届的国际攀岩冠军、现役国家队教练,她练出来的队员有差的?——老婆你是最棒的!”说到最后话锋一转,“到时候我们都去看比赛,给你加油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