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木灰南
眼神一利,梁淮波没有轻举妄动。
熟悉了黑暗之后,他借着黑暗的掩饰小心打量四周。
此时,他处在一间类似厂房的密闭空间中,极细小的光线透出窗缝,连窗台都照不清晰。
生了锈的铁门紧闭,屋内四处是些废弃的设备,一些不知是什么的大铁罐堆在角落,没有其他人。
正这么想着,门外传来脚步声。
苏青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开门走进来。
“吱嘎——”铁门发出刺耳的声响。
“小点声!”苏青小声喝骂。
“爹的,用你说?”陌生男人极力放轻力道,左右看过无人,才关紧大门。保险起见,他上了锁,确保厂房完全变成密闭空间。
电灯滋啦几声,顽强地亮起,勉强照出屋内的场景。
梁淮波在他们走进来时便闭上眼,假装自己还在昏迷。
苏青走到他身边,他的鼻血已经止住了,但看到梁淮波的瞬间,还是感觉鼻梁隐隐作疼,“他怎么还不醒?”
“谁知道?时间没到吧。”
“不是你买的药吗!”
“又不是我研究的药,你有完没完?”
不想合作破裂,苏青忍气吞声。
他看向梁淮波,高高在上的梁总再不是出现在金碧辉煌的各处宴会,而是昏迷不醒地躺在脏兮兮的地面上。冷峻的脸庞依然俊美,只是紧闭的双眼让他紧密纤长的睫毛露了面,一切都柔和安静起来。
——那份疏远的距离不见了,此时分明是触手可及的。
苏青忍不住轻抚他的脸,拨弄他的睫毛。所有都没被拒绝,他兴奋地笑起来,陶醉地说,“真乖。”
王威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死基佬。”嘟囔了声,他提高音量,“他不会装睡吧?”
“装睡?”苏青眼睛晶亮,“你说得对,他有可能在装睡,我们时间不多,我这就叫醒他。”
说着,他手灵巧地去解梁总的衬衫扣子。
刚解一颗。
“够了。”梁淮波睁开眼,冷冷看着他们。
“爹的,还真在装睡!别以为你能拖时间。”王威啐了一口,上前去拎他的衣领。
苏青挡住他,“你不要那么粗暴。”他手还放在扣子上,暧昧地摩挲着,“直入正题吧。”
梁淮波强坐起身,仰头避开他的手,眼含厌恶,“别碰我。”
他看向王威,“你想要什么?”
说话间,手腕挣动。
绳子绑得很紧,一时半刻解不开。
他面不改色,无视了脸色难看的苏青。
王威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他阴冷地看着梁淮波,“梁总,久仰大名。你认不认识我?”
“也许认得。”梁淮波谨慎道,“如果听到你的名字。”
王威冷笑,“我叫王威,我爸叫王铭。现在你有印象吗?”
“王铭?”
梁淮波努力回忆,隐隐有点印象。
“梁总贵人多忘事,恐怕记不得了。”王威阴阳怪气,“我爸倒托了你的福,有幸蹲了局子。”
他这么一说,梁淮波想起来了,他淡淡笑了笑,“我当然记得,你父亲是不是浦乡地产的王总?”
王威沉着脸不说话。
梁淮波继续说,“我想我们之间有点误会。你父亲确实是我送到警局的,但这不是我耍手段,我只是行使了作为公民的正当权利。”
浦乡地产的王铭,因为他撤资的事找他说情。但梁淮波当然不可能继续投资明摆着亏钱的项目,不给谈判的余地。结果没想到对方走极端,想捅死他。被他制服后报了警,起码要蹲几年大牢。
看到王威脸上怒色,梁淮波不紧不慢,“当然,我和王总之间的仇怨,没大到我特意搞他。如果他能无罪释放,我也是很乐于见到的。你是为这个来的?”
王威“啪帕”鼓起掌,“梁总是个明白人,那我也明人不说暗话。”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怼在他眼前,“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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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眼标题,梁淮波痛快地点头,“没问题。”他笑着说,“只是我这样?”他示意了下被反绑的双手,“恐怕签不了吧?”
犹豫了下,王威说,“给你解开可以,你别想耍花招。”
梁淮波心里一喜,面上不动声色,“当然……”
“不行!”
被忽视了很久的苏青突然出声,恶狠狠地瞪着梁淮波。
看着他脸上假得不行的笑容,对王威说,“我劝你最好不要放开他。我比你了解他,他根本就是想骗你给他解开,到时候咱俩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你们可以不解开,”梁淮波毫不紧张,“等你们觉得安全再签字,我也没有意见。”
王威看了眼苏青,又看了眼人质,犹豫起来。
“王威!”苏青含恨,“你别忘了你是怎么抓到他的!没有我,他可没这么好抓。”
这话说到了王威心坎上,他跟踪梁淮波很久了,知道他的难搞程度。包括他爸被抓时,他也躲在一旁看了个正着。
他确实没有自信制服梁淮波,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人制服就好笑了。
“那你说怎么办?”
这话一出,苏青一喜,梁淮波心则沉了下去。
苏青兴奋道,”看来你脑子还清楚。当初我不就说了,我也想搞他。现在正是我下手的时候,我打算……”
后面的话音越来越轻,梁淮波听不清,只看到王威惊疑地看了他一眼,对苏青低吼,“你疯了?他事后报复怎么办?”
苏青不屑地笑起来,“要做就做彻底。你不敢杀了他,以为他事后能放过你?不过正好,我也不想杀他。听我的,事后他不会报复的,知道什么叫投鼠忌器吗?大人物都爱名声,他也不想声名狼藉,成为别人看笑话的对象的。”
看着两人达成共识,梁淮波面色平静,一颗心却不断下坠。不详的预感笼罩着他。
他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心里暗恨。
该死的苏青,下的什么药,四肢现在还半软着。
唯一的希望就是,这种药他们自己也没有多少。
在他们准备期间,手上的麻绳松动了一些。
梁淮波精神一振,动作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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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灼骑着机车在公路上飞驰,神情紧绷,眼里都是狠色。
耳机中张凉说,“袁少,老板的手机被关机了。没有老板那边的软件操作,我们得到的地址精准性不够,只有大概的范围。你现在已经离得很近……到了,就是这。”
“这里过去是一片厂区,前些年经济不景气的时候,大片工厂倒闭了,剩下那些也都搬走了。现在那里都是一些废弃的厂子,绑匪很大可能将老板安置在那。”
“保镖已经在赶过去了,这段时间,劳烦袁少先行搜查。另外,杨先生那边联系我,警察已到位,到时候会和保镖一起到。……袁少,很抱歉之前对您有些误会,但是——多谢您的帮助,我想,老板也会记在心里的。”
“别说废话,老子是他男朋友。”
袁灼冷冰冰道,“去做事。保镖动作太慢,让他们快点。”
张凉明显声音一顿,“……好的,袁少。”
把车停在路边,袁灼眯眼看去。
灰白的厂区光秃秃的,一座座厂房像灰色的方砖,在这里无序地排列着。
他放轻脚步,听着厂房里的动静。
一片寂静。
他看向厂房生锈的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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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内,一架摄影机立在门口,打开了盖子。
苏青透过镜头看向坐在破床垫上的梁总,露出了笑容,“淮波,你还是适合坐在这。”
不知哪里搞来的垫子,只简单清了清灰,边角的污渍显眼地印着,显然没条件清洗干净。梁淮波坐得离那里很远,闻言冷了眸色,没有说话。
王威焦躁地抱着手,对两个男的那点破事没有兴趣,他来回走着,“别磨蹭了,你以为我们时间很多?我告诉你,要是事发,咱俩一个都跑不了。”
苏青烦躁地摔了摄影机盖子,“不用你提醒。”
他也没兴趣搞情趣了,开了机大步向梁淮波走去。
到了他面前,看到梁总的冷脸,他又高兴起来,“梁总,是他催我,那我们只好赶快了。”
梁淮波仰头仔细地打量他,“苏青,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什么?”他漫不经心地反问,伸手扒了他的大衣。
被绳结阻碍,大衣只能挂在臂弯。解开西服唯一的扣子,将衣服顺着肩膀滑下去,露出里面贴身整洁的白衬衫,肩膀的弧度特别好看。
一颗衬衫扣子之前就被解开,清晰的锁骨和两边鼓起的阴影透过领口看得见。
苏青没有进行下一步,侧身让摄像头照得清楚,他津津有味地欣赏着,“梁总,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煽情?”
梁淮波不为所动,淡淡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做。在我追求你时,你对我不屑一顾。我放弃时,你又这副作态。如果你喜欢我,为什么当初不说?”
这话完全搅乱了苏青的兴致,他面无表情,“为什么?”
“梁淮波,你知道,我的事业被毁掉了吗?”
“什么?”梁淮波脸上惊讶不作假,他确实没想到这件事。
苏青冷笑,“在你和我分手之后,立马有传闻流出,我的作品毫无艺术价值,名不副实。所有的成就都是因为你给我背书。然后有名的画家泰斗出来声援,展馆拒绝举办我的画展。我在圈子里的声名一落千丈。”
“为什么这么惊讶?这不是你的手笔?”
梁淮波摇头,“不是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