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掐指一算
“你之前怎么答应我的。”
第21章
蒋舟大脑一片混沌,一时反应不过来程秉在说什么,眼睛里露出几分茫然,疑惑又小心地问:“我……答应什么了?”
安静的病房内,蒋舟听见程秉从胸腔里压抑地排出一口气。
气氛登时更加凝固,蒋舟有点受不了这种被审视的感觉,把自己的手腕轻轻地从程秉冰凉地掌心中收回来,然后避开伤口,用腕骨抵着床板,忍着痛龇牙咧嘴地坐起来。
程秉看着他折腾,没有动弹,也没有说话。
真是见了鬼了。
身上怎么这么痛。
蒋舟蠕动半天,终于如愿以偿地靠在床头,拉平了自己和程秉的视线高度。
他莫名有些心虚,眉眼都难得温顺地耷拉下去了,但他在程秉面前总是死鸭子嘴硬的,更不好意思做出什么示弱认错的姿态,用包满纱布的手揉了下鼻子,含混地问:“那个……你怎么来啦?”
“你觉得呢。”程秉的语气依然平淡,甚至平淡得有点异常。
蒋舟被他这股明明没什么情绪但听起来就是很阴阳怪气的语调,搞得更心虚了,但更强烈的心虚往往都伴随着更强烈的不服气,尤其是在死对头面前。
蒋舟嘴往下一撇,心说,你生气就说出来嘛,干什么甩冷脸。
蒋舟最不会哄生闷气的人了。
他捏着被角,心里憋得难受,想敞亮点说话,又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也只闷头闷脑地问出来一句:“林乐和你说的?”
程秉冷冷的:“嗯。”
蒋舟:“……”
嗯对,你是被人背叛后重生一世的嫡长程,这一世你要拿回属于你的一切,所以你变得冷漠无情封心锁爱寡言少语,天天就只会冷冷的淡淡的嗯嗯嗯。
蒋舟在心里一番吐槽,终于忍不住想开口问他到底怎么了,但蒋舟喉咙刚一动,就见昏暗中那道身影抬起了头,蒋舟顺着他的视线也望过去。
吊瓶要滴完了。
“我去叫护士。”程秉起身走了。
大概是在这里一动不动地坐了许久,他起身的动作有些滞涩,蒋舟嘴唇动了动,但又犹犹豫豫没说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程秉走出病房。
然后他举起手,低下头看自己被纱布包得严严实实的掌心,盯着半天,十分沉重地唉了一声。
护士来帮蒋舟取了针,又嘱咐了几句,说他是因为遭受了Alpha信息素刺激才导致浑身疼痛,要好好休息多补充肉蛋奶云云,蒋舟一直乖觉地嗯嗯点着头。
直到在听到后面几天要准备好充足的食物、热水、干净的床单等等等等物品时,他才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浑身拉扯的疼痛让他表情都快扭曲了,但他还是咬着牙竭力维持住了平静,因此声音听起来有点怪异。
“为什么要准备这些?”蒋舟心里隐隐有了某种预感。
护士看他一眼说:“你体内的信息素水平很高了,随时都可能进入热潮期。”
预感成真,蒋舟心情一下就复杂了起来。
倒也不是排斥热潮期。
好歹穿越过来这么多天,他已经逐渐接受了这个凰|暴玩意儿,不接受又能怎么办呢?总不能脖子一抹两眼一闭嘎了吧。
但偏偏是他和程秉又又又又又出现矛盾的时候。
蒋舟浑身上下都难受起来了。
护士走了,蒋舟坐在床边,沉默且尴尬地一点点蠕动,但他身上痛得很,动作迟缓得像乌龟,半天没够着床下的鞋。
程秉蹲下来,没有作声,抓住蒋舟的脚踝,把他的脚轻轻往鞋里一塞。
刚才护士进来的时候,拧开了床头昏黄的小灯,灯光薄薄地打在程秉冷硬的脸上,恍惚间带出几分耐心细致的温柔。
蒋舟吓了一跳:“我……”草。
他生生忍下了这句脏话,莫名其妙的热度瞬间在脸上攀升,他不自然地挣了一下,程秉没什么表情地抬头,蒋舟被他凉凉的视线锁定,顿时老实地不动了,任由程秉把另一只也给他穿上。
他用肩膀抵着耳尖蹭了一把。
马上都到十月份了该死的怎么还是这么热。
程秉为什么要给他穿鞋?
……不是我为什么要这么怂唧唧地让他穿鞋?
蒋舟还没得到答案,两只脚就被人严实地塞进了鞋里,穿好鞋他还没动弹,就见程秉转过身,还是蹲着的姿态。
像是要背他出去。
蒋舟又是一怔。
但程秉只是转过去了,什么话也没说。
他还在生气。
如果是以前,蒋舟高低得嘚吧嘚吧嘚地调侃两句,没准儿还要逞强说自己可以走啦,现在他却觉得一切都别扭得厉害,别扭得好像他的四肢都变成了无线延伸的面条然后缠绕在自己身上捆了起来。
时间过了很久。
程秉没有回头,也没有询问他怎么,只是沉默地蹲在他身前。
蒋舟坐在床边,双脚凌空,脚尖点着地面,他右腿无意识地晃了一下,又晃了一下,带着些扭捏和尴尬。
过了许久,他咬着嘴唇内侧,终于心一狠,伸长双臂往程秉的脖子上一绕,然后带着赴死一样的决心趴在了他的背上。
林间雪的气味,伴随着温热的体温,一下扑在了蒋舟脸上。
程秉穿着一件短袖白衬衫,蒋舟趴在他背上的时候,还闻到了家里沐浴乳的味道。
他是洗了澡临时出来的。
蒋舟突然把脸往他的颈窝里一埋,只从蓬松的发间露出两只通红的耳朵。
另一个人的重量压上来,两具躯体隔着两层轻薄衣料相贴,身上的热度互相纠|缠,难得让人感到安心。
程秉双手托着蒋舟往上一兜,慢慢站了起来。
蒋舟被人安安稳稳地被背了起来,他用一只手圈着程秉的脖子,指尖揪住了一点布料纠结地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遭受了Alpha信息素的冲击,蒋舟发现自己此时此刻,竟格外渴望程秉的信息素,鼻尖一接触程秉脖子上的皮肤,就条件反射一样如饥似渴地嗅着。
甚至喉咙里都发出了咕哝声。
他的动静太大了,程秉拍了下他,淡声问:“乱动什么。”
“你……”蒋舟被拍的那瓣臀不自在地紧了下,随后将程秉的脖子勾得更紧了,如同快要渴死的植被汲取水源那样疯狂地汲取着他的信息素,模糊地说,“身上,很香。”
他呼出的气流都是滚烫灼热的,把程秉的脖子和耳廓熏出一些淡粉色来。
但他们已经走出了医院大厅,昏暗重新将他们包裹,这点变化被掩埋进黑暗的光影,谁也没有发现。
程秉的脚步微微一滞,却没反抗,由着蒋舟毫无章法地到处乱嗅,背着他朝医院大门走去。
程秉走得很缓慢,也很踏实,蒋舟嗅了好一会儿,终于感觉自己好多了,没有了刚才那股像成瘾患者一样狂热且不受控制的渴望。
但他觉得自己刚才那模样有点丢脸,干脆把脸埋进程秉的颈窝里没再抬起来。
走了好长一段时间,两人一路无言,蒋舟受不了这个古怪的氛围,决定找个话题,闷声问:“林乐怎么样啦?”
“拿完药回学校了。”程秉的语调听起来很冷淡,像是不太愿意回答,顿了两秒,他还是继续解释道,“他本来想等你醒过来,但我让他走了。”
“为什么让他走了?”
“……看他硬撑着难受。”
蒋舟揪着他肩上的衣料继续问:“他没打吊瓶?”
“他的情况没有你严重。”
“噢,是好事啊。”蒋舟说。
说完他嘶了一声。
因为大腿被人掐了一把。
“干嘛掐我。”蒋舟并不是很气恼地问,听起来反倒还有点儿像撒娇。
程秉的声音更冷了:“你不问问你自己怎么样?”
我自己。
蒋舟抓着程秉衣服的手,蓦地收得更紧了,心跳像是漏了一拍,不知道是慌乱,是心虚,还是别的什么。
“我……”蒋舟本来状态就不好,脑子里还混乱成一片,一时没想要怎样的回答才是圆滑的,可以哄人的,只能拍拍他的肩膀,含含糊糊地说,“这不,也没事儿吗。”
程秉的唇角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拉直了。
蒋舟像是觉得冷了,猛地打了一个哆嗦。
他下意识收紧双臂,把自己更稳地挂在程秉身上,从他的背上汲取热度。
程秉的背还挺宽的,暖烘烘的温度包裹着蒋舟,让他又有些昏昏欲睡。
程秉还在因为他生气,就这样睡下去是不是不太好。
但是他真的有点困。
蒋舟想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可眼皮又十分自然地往下耷拉了下去,拽着他的意识沉入黑暗。
程秉大概感受到了他的挣扎,偏过头似是无奈地发出了一声弱不可闻的叹息,很低地对他说:“睡吧。”
蒋舟立刻就软了脑袋,耷拉在程秉的肩上,慢慢阖上双眼。
迷迷糊糊睡过去之前,他还在想,他到底答应了程秉什么呢?
直到一个声音,从记忆的深海里翻涌上来,连带着当时的场景,光影,温度,都一起浮了上来。
微风吹动林海飒飒作响,远方的白云卷在蓝天之下,一排一排灰色的建筑挤凑在一起,长椅上他听见自己说——
“我以后会小心一点的。”
啧。
坏了。
蒋舟呼吸均匀,鼻尖呼出的气流规律的打在程秉的耳廓上,彻底陷入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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