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掐指一算
我靠!
他打我!
蒋舟终于想到这里,于是垂死病中惊坐起!
他把被子一掀,露出自己红润的脸颊,愤怒发亮的双眼,还有无比凌乱支楞八翘像鸡窝一样的头发——是昨晚蒋舟啪嗒啪嗒掉眼泪说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不干净了,闹着要去洗澡。
程秉无奈,只好抱着他去洗澡洗头吹头发,但显然手艺不精,所以给人吹成了一头被爆炸过一样的毛。
罪魁祸首沉默地抿了下嘴唇,抬手给人把头上支起来的一撮毛悄悄按了下去。
“你…你,你打我!”蒋舟正在气头,没有顾得上搭理他的小动作,双手抱胸,气呼呼地瞪着他。
程秉十分坦然:“嗯。”
蒋舟被他无比坦然臭不要脸的态度震惊到,瞪大双眼:“你就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你不辩驳吗?你、你不道歉吗?”
程秉面无表情,摆着一张死人脸盯着他。
蒋舟被他盯得莫名心虚起来,话也小声了:“看……看我干什么,本来就是。”
程秉终于动了动唇,说:“你非礼我。”
蒋舟:“…………”
猝不及防,骤然暴击。
蒋小舟同学当场石化在原地,差点被这一句话劈成渣渣。
是,这是实情,在过去的三天里,完全被本能支配的蒋舟甚至还不止一次想非礼程秉。
一连串值得被拉去警察局告流氓罪的回忆,疯狂上涌,毫不留情地对蒋舟发出嘲笑。
蒋小舟同学所有指责的话一下噎在了嗓子里。
程秉眼皮绷着,眸光凉凉,继续说:“要解释吗。”
蒋舟心虚冒汗:“这个……毕竟热潮期……”
程秉:“要辩驳吗。”
蒋舟微弱摆手:“不…不必……”
程秉:“要道歉吗。”
蒋舟用肩膀撞他肩膀:“哈哈,好兄弟,咱俩谁跟谁呢!”
程秉冷冷地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蒋舟脸都憋红了,半天才不服气地嘀咕说:“我……我那也没亲到啊。”
也没摸到什么,顶多算流氓未遂。
程秉眼尾朝他一扫。
蒋舟立马乖觉老实地跪坐起来,一副温顺猫咪的模样:“我流氓,我反省,我不该试图强吻你。”
程秉:“……”
程秉没理会他恶趣味的玩笑,只在清晨洒进起来的阳光中,隔着飞舞的灰尘,看着他被阳光照得格外剔透的,像流淌着蜂蜜一样的眼睛,暖融融的,不是前几天闭着眼,冰冷躺在病床上的样子。
蒋舟本来就是故意恶心程秉的,正贼兮兮地暗笑等着看程秉反应呢,哪知道程秉一点反应也没有,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他。
氛围不太对劲了。
蒋舟唇角的笑意凝滞下来,感到一丝微妙的尴尬,好吧,他承认这可能不是很好笑。
他正打算重新说点什么,把刚才的话揭过去,就听见程秉突然道:“蒋舟,不要再做危险的事情了。”
蒋舟一怔。
房间里安静下来,他的眼睛一点点睁大,透出几分无措的茫然。
显然没想到程秉会在这时候提起这茬,在别人准备捣蛋搞恶作剧的时候,怎么可以这样……做出关心的样子,往人心窝里最柔软的地方一戳。
该死的,来自死对头忽然的关心,还叫人怪……怪……
怪脸热的。
调侃都调侃不出来了。
蒋舟低下头,用手背掩饰性按住自己的鼻子,也挡住了不知道有没有发红的脸,含糊地说:“……我知道了。”
“我知道你变成Omega很不习惯,但正视自己也需要保护不是什么不应该的事,这也不代表你变得柔弱。就算不管我,”程秉顿了一下,才叹了一声,继续说,“也要想想你妈妈吧。”
蒋舟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没说下去。
半晌,又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他没办法反驳这句话,爸爸去世后,妈妈没有再嫁,这么多年都一个人带他生活。
如果他真的出点什么事,妈妈得多伤心呢。
“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别的解决方式。”程秉瞧见蒋舟有点被强行压下去的憋闷,没停下来,继续说,“在这个世界,Alpha突发易感期,可以及时联系管控中心求救。那个饭店老板装修不合格,不敢打,怕被停业整改,影响生意,所以才自己拿着抑制剂上去。但实际上,就在他店铺五百米远的地方,就有一个信息素危险管控中心。”
简单来讲,本应该是饭店老板承担的风险,竟然全让蒋舟承担了。
蒋舟当时根本没考虑这么多,救了人就晕倒进了医院,从医院回来就进入了热潮期,脑子就没有过清醒的时候。
这会儿被人一说,回头一复盘,才惊觉出一身后怕出来。
做得好傻。
他被说得有点羞愧,可能是热潮期的副作用还没过去,情绪敏感得很,被程秉批评了一通,蒋舟眼睛里迅速包上一层水雾,又想掉眼泪了。
“……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蒋舟瓮声瓮气地说。
但突然,他的下巴被抬起来。
蒋舟猝然对上程秉的脸。
程秉低下眸,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却透出一股认真而耐心的味道,他抬起手指,细致地抹过他泛红而湿润的眼角,轻声说:“不是骂你。见义勇为,很厉害,很了不起。”
蒋舟抽了下红彤彤的鼻子。
“但再小心一些吧。”不知道是什么驱使了程秉,他望进蒋舟的眸底,忽然说了一句,“下次……你可以告诉我。”
蒋舟被迫仰起头,视野从朦胧变得清晰,避无可避地对上程秉的眼睛。
漆黑沉静,如同深海。
浓稠成一片,漾着十分深沉的,要把人溺毙在里面,再也不能逃脱的情绪。
蒋舟喃喃:“告诉……你?”
“是。”程秉说,“我会想办法。”
一缕风顺着窗缝吹拂进来,擦过蒋舟的脸颊,落到他的心间。
让他的心脏忽然不规律地一跳。
这一刻,蒋舟是觉得程秉这句话,有点怪异的。
但很快他就压下了心里这点怪异,毕竟……他真的不想拒绝程秉的这句话。
他吞咽一下,小巧的喉结上下一滑,几乎像是被蛊惑一样说:“好。”
程秉大概是觉得满意,虽然他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但蒋舟就是觉得,他对自己这个回答很满意,甚至像是奖励似的,按着他毛躁蓬松的头发,往下压了一下。
有点gay,蒋舟想。
但是他没有动,也没有躲。
程秉要起床了,他翻身下床,准备穿鞋。
只是刚转到一半,衣袖就被人拉住了。
他身形一顿,回头看去。
蒋舟低着脑袋,蓬松的发间,两只耳朵通红无比,白皙的指尖,捉住了他一点点浅灰色的衣袖。
他似是有话要说,程秉坐在床边,保持回头看的姿势,耐心地等着。
许久,蒋舟终于,很低的,似是含混,又无比清晰地说:“……我不会,不管你的。”
像是有什么毛茸茸软乎乎的东西,啪哒一下,一头扑进了他的心脏。
程秉心里有些发痒,同样低声地回:“……嗯。”
然后,他的手摸进深灰色的被褥里,从蒋舟身下,抽出来了一块不明布料。
蒋舟本来还沉浸在一切扭扭捏捏的情绪中,毕竟在这么一个清晨,对死对头说出这种矫情兮兮的话,实在是让蒋舟有点羞耻。
他正考虑着说点什么赶紧岔开这个话题,就眼尖地瞧见了程秉拿出来的那块带着可疑痕迹的白色布料,脸上的表情陡然一滞。
不不不不不不……
等等等等等等……
“程小秉同学,请问,你手里拿的,那是什么?”蒋舟死盯着那块不明布料,一字一字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程秉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淡然地说:“你的内|裤。”
我难道能看不出来这是我的内|裤吗?!
我是想问你拿着我的内|裤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
程秉显然从他山雨欲来的脸上,看出来了他心里的质问,平静回答:“脏了,你说要洗。”
蒋舟于是又发现了一个能让他撅过去的惊天事实。
这几天他的内|裤不会都是程秉给他洗的吧?!
天呢!苍天呢!
偏偏程秉还在说:“手洗,不是机洗,是干净的。”
蒋舟脸上爆红,闪电一般从他手里抢过来了自己的内|裤,攥成一个团儿捏手里,脑袋冒烟儿强撑着喊道:“我知道了谢谢你我现在可以自己洗!!!!”
他手上的伤不严重,养了三天,已经结痂,可以碰水了。
程秉玻璃珠子一样沁凉的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说了个哦。
真诡异,蒋舟莫名其妙听出了一股不太高兴的感觉。
错觉!
肯定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