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掐指一算
蒋舟抬起包着泪水的,红得像只兔子似的眼睛,看向程秉。
他一字一字地说:“我讨厌你。”
冰块儿一样的字砸进程秉心里,把他的胸腔也变得冰凉一片。
蒋舟捧着那盘蛋糕走了,没有再看他一眼。
那天以后,他们再也没有说过话。
程秉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意味,他反复地提醒自己,就要这样才好。
脑子又总是闪过蒋舟捧着那盘蛋糕哭的样子。
想着他说讨厌自己,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的样子。
一直到三个月后,蒋舟放学回来,因为联系不上父母,蹲在门口哭。
他那时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去世了,但大概是有了某种感觉,惊惶得像只找不到家的小兽,颤抖不已,哭得难以自抑。
程秉的脚步停在大门。
他已经按照自己想要的那样,甩掉了这个麻烦的粘人精。
不要管他,不要管他,不要管他……
程秉一直在心里念着。
然后,他脚尖一转,转身朝对面哭得快要窒息的蒋舟走去。
第30章
国庆假期来得很快。
蒋舟和程秉之间的冷战还没有结束。
他们没头没脑地吵了一架,才缓和的关系陡然降至冰点。
但他们每天还要交流信息素。
尽管不说话,冷冰冰,却还是耳鬓厮磨,呼吸交缠,彼此的气息都融散在温暖的空气里。
昏暗的晚夜,狭窄的沙发上,蒋舟和程秉挤挨在一起。
程秉从后面抱着他,拨开他后脑勺上毛绒绒的短发,将那节白生生的后颈完整地露出来。
然后依恋的,将鼻尖抵上去,深深地、深深地嗅闻。
今天又很久。
甚至Alpha信息素都变得前所未有的浓郁,像程秉易感期时候的样子。
林间雪的香气带着一丁点难以察觉的焦躁,使劲儿地蹭着他,裹着他,讨好他,几乎要把他溺死在信息素的海洋里。
蒋舟被Alpha信息素冲得手软脚软,腰都要直不起来,身体也发生了某种隐秘的变化。
但他不想和程秉说话,于是只咬着下唇忍耐。
程秉察觉了,却没管。
他的目光落在蒋舟后颈上,颜色浅了一些的牙印。
奇异的酸麻疼痛从后颈上,顺着脊骨贯穿到尾椎,如同电流闪过,蒋舟猛地一个激灵。
程秉的手指摸上了他的腺体,然后……轻轻往下压。
“你做什……”蒋舟放开自己被咬出齿痕的下唇,喝出一道软飘飘的气音。
程秉在他身后,呼吸洒在他的耳后,说:“印记,消了。”
“消了个屁,你当时咬得那么深。”蒋舟想也没想就骂回去了一句。
程秉听到这句话沉默了很久。
因为他理解出了第二层意思。
尽管蒋舟本人可能没有那个意思。
曾经带来的伤口,原来会这么久都无法弥合吗。
“……对不起。”程秉很小声地说。
这回是蒋舟沉默了。
过了两分钟,蒋舟想把他推开,从沙发上坐起来。
但推了一下没推动,反而还被搂得更紧了,蒋舟就回头不大高兴地看他一眼,程秉如同接收到什么不可违抗的指令,只得老老实实地收回手,从他身上起来。
蒋舟坐在程秉旁边,两人冷淡了两天的氛围,在他的默许之下,松缓了一点。
程秉压紧的心脏也随之轻松了些,像等待被审判的人,突然看见了审判者那一丝心软的前兆。
尽管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这些微妙的心理变化。
他只是望着蒋舟,眨也不眨的。
这两天蒋舟不爱搭理人,也总躲着,竟让程秉有一种,好久都没有见到他的错觉。
此时此刻距离拉近,他坐在蒋舟旁边,很专注地看他。
蒋舟的长相,是一种很恰到好处和长相,和程秉过于锋利的冷不一样,他的五官处于和柔和之间,是一种挺拔清爽的少年气,眼睛很大,卧蚕饱满,天生眼睛含笑,看起来就讨喜。
讨所有人欢心,也讨他姥姥欢心。
在程秉很小的时候,觉得蒋舟简直就像西方童话里那种可恶的魔鬼。
因为只有魔鬼才会顶着一副好皮囊诱惑所有人喜欢他。
程秉原本,并不打算接受这样的诱惑。
蒋舟在此时,突然转过脸,离得很近,昏沉的光线下,程秉几乎能看到他皮肤上的细小绒毛,在光里泛着软乎模糊的光晕,显得他的脸颊瓷一样柔和细腻。
那双暖融融的眼睛,近在咫尺,程秉能够清晰地在他浅色的眸底看见自己倒影。
只有自己的。
程秉的心脏忽然不受控制地一跳。
“你在说哪个对不起?”蒋舟发问。
程秉抿了下唇,没有回答,并不是不想回答,或者并不仅仅只是不想回答。
他……晃神了一瞬。
尽管他看起来只是沉默地在和蒋舟对视,下颚收紧,几乎显出了几分铜墙铁壁一样的不可接近和拒绝探究。
蒋舟的嘴角往下一撇,说:“你就为你咬了我那很重的一口道歉啊?”
程秉没有找到一个完美的答案,安静两秒,他迟缓地嗯了一声。
蒋舟:“……”
蒋舟又沉默了。
程秉也在思考接下来该说点什么。
应该是要说点什么,在可供允许的范围内,能让他们可以像之前一样相处的……
可蒋舟忽然站起来了。
程秉的心往下一沉。
果不其然,站起来后,蒋舟低眸,眼神里带着一点不知是委屈还是生气。
他说:“我今天也不要理你了。”
这一瞬间,程秉感觉自己的心跳停止了,连血液都凝固了。
蒋舟转身要走,他动了动手指,这是一个下意识要把人拉回来的举动。
但太晚了。
蒋舟走得很快,几秒钟后,他就咔哒一声,把门合上。
程秉又被他拒在了门外。
-
在回家之前,蒋舟去医院检查了一番,程秉陪着去的。
没什么问题,恢复得很好,还因为两人每天的信息素交流和热潮期的标记,让信息素水平都稳定了不少。
十月一日,下午三点半,蒋舟和程秉从高铁站出来。
蒋征先生本来打算亲自开车接他们,但临时有事,只好给蒋舟发了个消息,让他们自己打车回来。
蒋舟从一堆黑车司机无比宰人的招呼声中蛄蛹出去,正准备在手机上叫个车,就听见程秉在他耳边说:“喊了。”
蒋舟偏头看他。
程秉微垂着眼,难得一副气弱的模样。
老老实实的,不多话,不冷言冷语,更没有说点难听的嘲讽话。
手里拖着两个大行李箱——因为他们决定从家里带些厚衣服回去所以特意带了个大行李箱,这两个黑色行李箱把程秉挤在中间,让他的行动有点笨拙。
看起来有几分可怜的样子。
……干嘛这幅样子,好像别人欺负他了一样。
欺负他的那个人还是我。
蒋舟心里堵得慌,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朝他伸出手,闷闷地说:“把箱子给我一个吧。”
从高铁上下来,程秉直接提着了他们俩的行李箱,反正只装了几件夏天的衣服,轻得很,蒋舟不想理他,由着他去了。
然后越过程秉,自己一个人闷头往前走。
但毕竟还是要一起回家的,总不能真把人扔在这里。
程秉这才一点点抬起浓密的眼睫毛,是真的看起来很可怜的模样,尽管他面无表情,表情冷冰冰的拒人千里之外,但那睫毛好像压着沉重的雪似的,抬得很慢,显出一丁点儿难言的脆弱。
看得人怪心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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