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卡比丘
过了大概两个小时,李善情把课业都完成了,还是没得到回应,心说庄叙不会把他拉黑了吧,也太小气了,手机忽然跳出一条新的消息。
庄叙说:“自己去给集团实习项目的邮箱发简历。”
第3章
没过几天,李善情真的做出一份简历,且神通广大地附带了一封来自某知名分子生物学教授的推荐信。不过没有发到实验室的高中生项目邮箱,而是发给了庄叙。
庄叙收到新邮件时,正陪着母亲一道,离开集团总部办公楼。
这天早晨,母亲终于稍稍走出了伤痛,告诉庄叙,她接到了周开齐的电话,答应他明天前往总部一次,参加集团的共同决策会。
父亲逝世来,集团内一团乱麻,各个部门全在推脱责任,几乎没有一个项目能够顺利推进。
决策会一开始,韩邈便表现傲慢,连续打断各实验部门的报告,庄叙数次开口替他们解释,他消停几分钟,又开始为难,以周开齐为首的几名高管看不下去,与他对峙起来,最后什么都没决定,茶杯倒是摔了两个。
母亲的情绪并不激动,只在他们摔完杯子,冷了场才开口:“韩邈,智诚还在的时候,我没见你对医学懂这么多,最近在自学吗?”
“元霜姐,你好久不见我了,”韩邈态度好转些,不过也谈不上尊重,“对公司也不像我这么了解。”
最终决策会结束,却没达成任何决策,走出会议室,人人面色阴沉。
庄叙从前常和父亲一起去实验室,与几个实验室的主管都比较熟。他们留住母亲和庄叙,稍稍聊了几句,倾诉实验室骤然面临的难处,说着说着,说起庄叙的父亲,眼眶也都红了。
离开公司,他们前往周开齐家。
周开齐热爱下厨,从前几乎每周,两家都会聚一次,到周家试吃他新学的餐点。这次许元霜终于愿意出门来公司,周开齐便提议去他家吃饭,热闹一些,母亲没拒绝。
刚上车,庄叙手机出现新邮件提示,便是来自李善情。
对于李善情知道自己的邮箱这件事,庄叙已丝毫不感到意外,以他所知的李善情的情报获取能力,有什么都很正常。
这几天,李善情缠人得不算厉害,偶尔发一两条消息给庄叙,庄叙一条都不回,他倒没有纠缠,只是有事没事发一发,自说自话找新的话题。
有几条消息,庄叙其实很有兴趣。例如李善情已送至滨港地区科学工程大奖赛参加选拔的项目,关于以SyncPulse为参考,供给医药缓释器的新一代医药舱,在不同区域使用多层不同纳米材料后,对储存药物释放量的计算程序。
这正是集团纳米药物实验室正在进行的内容之一,如果收信人是庄叙的父亲,应该真会回复,给他鼓励。但庄叙毕竟不是父亲,他的个性比父亲更强势些,只要一想起那天在车上,那人计谋得逞后洋洋得意的表情,还有口无遮拦的模样,还是决定当做没看见,没有回复。
一回复他,那人必定就没完没了,实在使庄叙头疼。
譬如现在,李善情心里明明清楚——连庄叙都能肯定——这份简历必定足够优秀,他却仍是非要在邮件里虚情假意地写:“庄叙,你们集团实验室的高中生项目竞争太激烈了,我在你去年获奖的新闻里看到你的获奖履历,好怕自己的不够优秀,你能不能帮我评估一下?
“对了,赵教授是我参加IBO的培训教授,我和他提起想要申请项目,他非要给我写这份推荐信,我拒都拒绝不掉,只好收下了。也抄送给你。”
仿佛一只孔雀正在开屏。
庄叙看得无言,一项附件都不想打开,将手机放在一旁。
这时,周开齐手机响了。他接了个电话,回头对庄叙和母亲道:“得绕个路,去学校接一下思岚,司机给我打电话,说车突然坏了。”
周思岚是周开齐的儿子,比庄叙小两岁,正在念高中。他的学校并不远,车开近校门口,庄叙便见到他。周思岚穿着校服,提着书包,端端正正地站在自行车架旁。
和发邮件的那人相比,这才是真正普通高中生的模样。
车门打开,周思岚懂事地和庄叙母子俩打了招呼,而后便猫着腰,坐到商务车最后一排去。
周思岚比李善情高一年级,在高中最关键的升学时期。周开齐对儿子的学习向来上心,一等儿子坐定,便开始和他讨论最近的课程进度。
周思岚自幼对庄叙有些崇拜,不时将话题引到庄叙身上。庄叙分享了些自己当时考学的经验,周开齐便笑话他儿子:“思岚,这好像不是你能参考的,你就别问了。”
“你听他说得轻松,拿这个奖那个奖,”母亲在一旁凉凉道,“去参赛前夜里,父子俩也在家一起失眠。”
说完,车里几人笑了笑,忽然又安静了。像有一瞬间重回到数月前,两家人和和睦睦聚会的时候,又迅速地将他们拉回现实。
庄叙不在滨港长大。
他童年时,学校总随着父母的工作变动,从内陆某个国家医药试验室的员工托育所,到进入父亲服务的军区附近的子弟学校,初中进入一间沿海的私立中学就读,其间跳过两次级,也同样得过一些奖项,因此也收获不少大学的垂青。
选大学时,恰好维原生科的集团总部迁至滨港,父亲希望他能多多熟悉新的实验室和公司的管理,他便进入滨港大学就读。
原本的人生计划很完善,庄叙大学毕业后,再深造几年,进入实验室,慢慢成为父亲的得力助手、左膀右臂,不像会有差池。
只是生活并不是童话,庄叙也不是以前自己所以为的万事顺利的人。来到从没有想过的痛苦境地,还是要咬紧牙关走下去。
过了一小会儿,周开齐开口,打破了沉默,说起周思岚备选的学校和专业。车里重新热闹起来。
庄叙听着,看见手机屏幕亮了几下,都是新消息。他心里知道是谁,一直没看。母亲注意到了,问他:“这么多消息,你不看吗?”
比起阅读李善情发来的那些莫名文字,庄叙更不想和车内的亲友解释此人的存在,才打开看了一眼,发现原来其实大多是实验小组的群通知,来自李善情只有一条,是问:“庄叙,你有没有收到我的邮件?下周就是申请的截止期了。帮我看看吧,拜托!”
母亲的眼神一直瞟过来,如果庄叙一条不回,怕她有疑问,简单地打了几个字:“我在忙,晚上看。”
“那我等你。”李善情说:“虽然身体不好,但是如果是你的消息的话,我就算通宵也会等。”
庄叙实在没遇见过这种青少年,想让他要沟通就正常沟通,别发这种莫名其妙的字句,只是按照对方的性格,庄叙怕说了他一来劲,发得更多,忍了忍,收起手机。
在周开齐家的晚餐,五人都吃得有些走神,并不是没有聊家常,但都想要避开父亲不在的事实,却常常还是绕回这个话题,效果适得其反。
饭后,坐了一会儿,庄叙和母亲便告辞了。回家路上,母亲安静地看着窗外,后来车驶下隧道,庄叙转头,看见她已经微微仰头,靠着椅背的枕托睡着了。
隧道的灯光明明暗暗,阴影在她的脸上延绵着,颧骨微微凸起,皮肤薄得像是透明。
母亲原本是一间大型企业的财务经理,几年前生过重病,到鬼门关走了一遭,而后一直在家休养身体。父亲走后,短短数周,她又瘦得脱了型,像极了以前刚做完化疗,在医院时睡着时的模样。
庄叙移开目光,看着车窗外,奢侈地允许自己走一会儿神。
回到家门口,母亲醒了,两人没多说什么,各自回了房间。
庄叙看完周开齐和实验主管们给他的报表和项目报告,洗漱后本要躺下,忽然想起还有个人的简历没看,反正还没什么睡意,便打开看了看。
李善情的简历确实是漂亮,去年只十五岁,已获得生物奥林匹克的银奖,是滨海市三年来唯一一块奖牌,也如他所说,拿了本市科技创新赛的金奖。
一项项荣誉,两页纸都列不下,难怪赵教授将推荐信写得真情实感,说李善情同学是他负责滨海市的IBO竞赛培训以来,见过最有天赋的学生。
抛去个人观感不谈,如果往后有这样一名聪明人进入维原生科的实验团队,对集团而言是不可多得的好事。庄叙暂时放下成见,抱着惜才的态度,给李善情回了邮件:“简历很出众,获得实习名额应该没问题。”
时间不早了,庄叙希望李善情已经睡了,好免了自己睡前收到那些骚扰式的回复,然而希望没有达成,李善情马上回了邮件说“谢谢”,又发来短信:“是真的很出众吗?我还是没有信心,可不可以和你打电话,我们具体聊一聊?”
……
庄叙回他:“不行。”
李善情发了几个哭脸过来,庄叙实在忍不了,打电话过去。李善情一秒都没等就接起,很高兴地说:“怎么了?庄叙,这么晚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
庄叙本来想严肃地警告他,被他贼喊捉贼的言语气得几乎要深呼吸。这倒打一耙的功力若用在学习,李善情现在应该已经博士毕业。
“庄叙,”李善情听不到他说话,又在那头叫他,“庄叙,信号不好吗。”
嗓音带着沙哑,大抵是哮喘日常吸入类固醇导致的,不过不是不好听。
见不到李善情那张得意的脸,单纯面对他一听就是身体不好的声音,普通人应该很难对他说出格外严格的话。
庄叙确信李善情应该没少利用自己的外表和声音占人便宜。
不过庄叙并不是普通人,不吃这套,认真告诫:“李善情,如果你不这么每天没事骚扰我,未来我们还可以在学术和工作上作更有意义的交流。”
“哪些交流?我是什么身份,”李善情问,“是你的朋友吗?不是的话不要。”
他说得轻快又随意,甚至带上了一种明显的挑衅和任性。
没料到他如此刀枪不入,庄叙的耐心即将告罄:“做我的朋友你能获得什么收益吗?”
“你好市侩,什么都讲收益。”李善情语气中掺入了委屈。
庄叙沉默了两秒,李善情又说:“那我要是发有意义的内容给你,算骚扰吗?”
照理说,有意义不算骚扰,但庄叙实在不想助长他的气焰,不愿这么说,便回答:“进实验室之前不要再联系我。”
“也太久了吧,那是暑期项目啊,名单都至少要三个月后才会公布,”李善情很不满意,在那头闹,“你就这样对待一个简历很出众的学生,那我也不要申请了,谁要去谁去。”
但是紧接着,李善情毫无预兆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算了,你们实验室肯定不希望失去这么一名优秀实习生,我最喜欢为别人着想了,不可以让你们错过我,我还是会申请的。”
“我就尽量不找你吧,好吗?”李善情又软绵绵地说。
换成三年或五年后的庄叙,会一口拒绝,因为早已知晓李善情究竟是什么德性。
但当时庄叙不清楚,最后对李善情网开一面,没说不行,也是不可避免的人之常情。
作者有话说:
李善情日常:变通。
庄叙日常:无语。
第4章
李善情自认这世上没有他做不到的事,除了在合适的时间保持身体健康。
学校给他停课一周的惩罚结束,即将去学校上课的前夜,他嘴角的伤口愈合了,却突然开始咳嗽。且下午起,他的右手手臂极痒,出现阵阵灼烧似的痛。
李善情久病成医,自诊是过敏,没当回事,吃过止痛药和抗过敏药,便在书房里紧急完成莫仲祺发给他的生物课小组作业。
前几天他忙着准备简历和申请材料、找赵教授要推荐信,还得继续完善自己参加大奖赛选拔的项目,忙得偷偷熬了两个夜。
临要回校上课,莫仲祺来问,他才想起自己忘记写作业了。
打开电脑,李善情边查资料打字,边忍不住抓,等作业做完,才发现手臂皮肤已有道道血痕和大片的红斑。
实际上应当是止痛药的药效让皮肤麻木,但李善情心里有一种坚信:痛和痒都已经好些了。
他想回学校上课,不想去医院,就不想说,又趁玛丽没看见,去药箱拿了颗止痛药吃,而后换了一件袖子更长的T恤。
然而骗过了玛丽,却没瞒过难得回家陪他吃晚餐的爸妈。
晚餐才吃几口,母亲就注意到他因为想抓痒又不敢,在桌前扭来扭曲的体态,看他几眼,便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过敏了?”父亲的观察更是入微,开口便直指重点,“袖子拉起来我们看看。”
没办法,李善情只好拉起半截袖子,随便展示了一下,顶着父母明显变了的眼神,假作什么也没发生,自然地说:“我下午已经吃过过敏药和止痛药了,感觉好很多了,抓得太用力才看起来明显。”
玛丽从厨房走出来看到,倒吸一口气,差点把汤碗摔了:“善情,你的手臂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啊,”李善情把手缩回袖子里,慢吞吞地装傻,“有点痒挠了几下。”
“讳疾忌医。”母亲轻声埋怨,给家庭医生打了电话视频。
李善情缩在椅子里,问心无愧地强调:“真的不严重吧,怎么算讳疾忌医呢。”
不料张医生一视诊,判断可能是急性荨麻疹,要李善情立即去医院,不能耽搁,于是结果仍是一家三口匆匆忙忙又吃了几口晚餐,便上车直奔易英医院。
家里去医院的路上,天已经黑了,夜空深蓝。司机开得很快,李善情忽然又发作得十分厉害,全身的皮肤越来越痒,越来越痛,清醒聪明的大脑热得发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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