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轻信聊天短信 第28章

作者:树上行歌 标签: 幻想空间 校园 轻松 近代现代

至少江鹤虎不是什么输不起,爱耍赖的人,这点闻绛不担心,当初A级场的押胜负押错后让他换服务生的衣服他也换了,高明诚属于那之后的衍生问题。

只不过非常“过家家”的命令是很无趣的,在闻绛看不见的地方,这种圈内游戏里一旦出现了阶级不同的人,多的是刁难羞辱,让人爬着学狗叫,全程跪着清理聚会大厅之类的恶劣时刻。

两人又沉默了一小会儿,江鹤虎“啪”得合上手中的画册,“行啊。”他站起来,转身踏进亭子里,把画册和笔搁到桌上,扬声宣布,“那我要是赢了,你以后就得给我......”

闻绛抬头瞥他。

“......端茶倒水。”江鹤虎顿了下,又补充, “还要捏肩、捶腿......不准再打我。”

你不打我我当然不会打你了。闻绛懒得纠正对方,垂眸用叉子叉起块蛋糕,朝对方举起来问:“吃吗?”

“?!!”

江鹤虎一瞬间像被踩中了尾巴的猫那样睁圆了眼睛,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随后反应过来:“你又来这套是吧!”

闻绛眨眨眼睛,好像完全不懂江鹤虎在说什么,他弯起唇角,带着点玩笑的意味说:“哪一套?”

就是这一套,上一次是,上上次还是!

连装都不装一下,江鹤虎愤愤地想,难道闻绛就真觉得他每次都能靠这个赢吗?

让生活系的人和战斗系的人打架,着实有种要求别人用双腿和跑车在大道上比赛谁先冲过终点的荒诞感,基于这种常识,江鹤虎赢了也没谁会因此感慨“他真厉害”,连他本人都不会觉得。

反过来如果闻绛利用【戏剧舞台】成功制造出能让江鹤虎恍神的空隙,并根据【浴血】身体强化的特点,使用抑制器让其失效,扭转局面获胜,那就像用五百步兵战胜了对面两万精锐骑兵,倒会叫别人认可了,还会安上些“精妙利用异能长处”,“找准敌人异能短处”,“因地制宜审时度势”之类的赞美词汇,或者变成一个告诫战斗系生任何时候都不要轻敌的教育小故事。

但是哪有一个套路反复用三次的道理?这不是在把人当白痴耍吗!江鹤虎瞪着闻绛不吭声,眼角余光里看见了对方手腕上的抑制手环,闻绛扬了扬眉梢,其实没有流露出任何蓄意的暧昧蛊惑,面庞看着也不显奇异艳丽,只是问:“吃不吃啊?”

他的态度自然、开朗、亲切、平等,就像春日原野的阳光,就像对待身边交心的旅伴,就像......

就像《塞里的金色湖畔》的主人翁尤瑟。

是【戏剧舞台】带给对方的敏锐吗?闻绛很清楚该对每个人表演什么,江鹤虎总是对此感到没来由的羞恼。

在意识到玻尔酒店那时候,闻绛对他们三个人的态度截然不同,对自己的那种亲昵极大概率是算好了的演技后,他又有种胸腔被淤堵住的烦躁。

“我才不吃你手里那份。”江鹤虎怄气道,顽强抵抗了对方的邀请,他无意识地掐着自己的指尖,视线投向桌面,转而拿起闻绛对面的一份已经被分出来放进盘子里的蛋糕:“我吃这个。”

“啊,”闻绛出声提醒他,“那个是给谢启的。”

什么意思?江鹤虎眯起眼睛,精致的脸上带着几分审视的危险:“你给他提前分好一整块,然后随便拿一口打发我?”

“那也行吧。”闻绛笑着说,并不在意江鹤虎的任性,仿佛他们只是在这间小亭里开一场茶会,“那我待会儿重新给他分一份。”

还在演!感性上难以把面前放松闲适的闻绛定义为演戏,那种清爽又优雅的气质简直从他的根骨里冒出来,可理性上怎么想都是故意在演,说不出到底受到了【戏剧舞台】几分影响,又或是觉得只要拒绝了闻绛的邀请陷阱就能暂时安心,江鹤虎皱着眉把自己选中的蛋糕吃进嘴里。

一般,廉价,普通,无趣。维持住了清甜的口感,但绝对不够格的味道充斥口腔,江鹤虎泄愤似的用力咀嚼嘴里的甜品,批判性的在心里表达不满,牙齿突然被什么东西给轻轻硌了一下。

不对。

一瞬间,身体里的某种力量如被“强行抽离”般急速流失,嘴里的圆环形的小小异物接触到了自己的舌面。

是已经不再用的抑制器。

脑海里意识到这点的下一秒,江鹤虎的衣领被拽住,然后头重重磕在桌面上,胳膊上传来阵疼痛,随即被闻绛反剪到背后单手按住。

另一只温凉瓷骨似的手带着超出想象的力气,强势捂住了江鹤虎的嘴,防止他把嘴里的戒指吐出来。

还真就成功了三次。

失去了异能,江鹤虎又变成了个纯粹的任对方搓扁揉圆的小少爷,他发出了“唔唔”的含糊声音,在闻绛的手底下用力挣扎,闻绛便掐紧他的脸颊肉让他的头往上仰,口腔里的平面因此倾斜,嘴里的指环顺应重力,稍稍往更深的方向滑了一点,江鹤虎瞪大了眼睛,身体一下子僵硬绷紧,不敢再随便乱动。

“送你了。”闻绛在他的身后冷淡开口,让他的头回到低垂状态,规避了一个简单的吞咽就能把戒指送进胃里的风险。

胜负暂时已分,端看闻绛想不想和之前一样,趁着对方的虚弱状态把人揍到没了戒指也没开不出异能,但他要分出手来捂紧江鹤虎的嘴,就没办法像上次一样撞人脑袋。

最直接的分出胜负的手段,果然还是干脆利落就让人把戒指吞进去吧,反正也能跑趟医院取出来,在短暂的惊诧后,江鹤虎反应过来这一点,他的呼吸愈重,最后闹脾气似的再度在闻绛手底下用力挣扎了一下。

要么你就真让戒指进到我的胃里,要么我现在就咬你一口逼你松手,把戒指吐出来再揍你,被捂嘴的沉默不影响江鹤虎传达自己的意见,牢牢箍住他的手像铁制的镣铐,却也因此让情绪积累,血液沸腾。

这是必须快速解决【浴血】这类战斗系能力者的第二个原因,情况一旦变得黏着纠缠,战斗系近乎本能的暴戾就会开始蠢蠢欲动。作为逆转局势的可行措施,江鹤虎真得在考虑狠狠咬闻绛一嘴,他没办法回想起来同样是被咬到流血,他可能七八分钟内就会恢复如初,闻绛则会实打实地缠上好多天纱布。

但这是说好的比赛,闻绛也不想这时候卖惨,他只是要和江鹤虎讲明白他不想听的事。

“这次的戏对我很重要,别来插手。”身下的人不太是能听得进别人讲话的状态,闻绛用力按住挣扎幅度越来越大,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江鹤虎,语气听着越来越冰冷。

“你让我觉得很烦。”

像是被这句话划下了休止符,身下的人忽然不再动了。

第36章

闻绛在一分钟后放开了江鹤虎。

在直白说了对方这样很烦人后,他就突然不再有任何动静了。感受不到任何反抗的趋势,闻绛松开对方,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吃蛋糕,江鹤虎站起来,背对着闻绛捋了两下自己的衣服,他抽走桌上的绘本和画笔,也重新回到了石阶上画自己的画。

对方是绘画社的挂名社员,从他不爱参加人多的社团活动,但还是会像这样私下里画画来看,他应该也是喜欢绘画的,闻绛以前也听到过些关于江鹤虎画画的言论。

有统计学研究表明,异能会影响一个人的兴趣爱好,比如生活系的学生参加的社团常常与自己的异能密切相关,基因似乎天生就让他们更容易对自己的异能方向生出热爱和归属感,而战斗系生没有专门的“对战社”,他们会参加的社团便更加分散,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在这之中,体育竞技类的社团仍是战斗系生会选择的主流,生活系的学生只能在里面当助理和后勤,但如果抛开训练场上的狠毒残酷不谈,单看江鹤虎的身形和样貌,他的确更适合安安静静地拿起一支画笔,又或流畅弹奏一首优美的钢琴曲。

周围回归沉默,耳边只有碳笔笔尖摩擦纸张的莎莎声仍在持续。傍晚的日照在亭柱、桌面、石阶和江鹤虎的后背上铺开大面积的橙黄,给闻绛面前的餐盘切割出边界分明的光影。

蛋糕清甜不腻,带着淡淡茶香的细腻口感取悦了闻绛的味蕾,他用一只手撑着侧脸,视线落入空气里浅淡的光束,并无明确的焦点,另一只手拿着勺子轻轻往旁边一探,就盛起了半勺黄昏的余晖。

在刚刚的小闹剧落下帷幕后,一切都显得格外惬意宁静。

距离谢启接闻绛回家还有一小会儿,随着天气转凉,天色黑得也越来越快,这点黄昏应该马上就会被黑色吞没,闻绛的手机忽然响了两声,他打开一看,是谢启给他新发来了消息。

谢启:今晚要过夜吗

谢启:晚饭点你喜欢的

......也不是不行。

今晚就直接住到和谢启约好的新地点去,那还省了明天早起,依照闻绛过去的在朋友家留宿的经验,谢启选的地方肯定也不用考虑卫生和便利程度之类的问题。

如果闻绛想,他甚至不需要回家一趟打包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只需要和父母说一声,然后就直接从学校出发,待会儿拎着书包坐上对方的车就行了,所有的问题谢启那边都会解决。

虽然总感觉哪里有点怪怪的。

闻绛有一种直觉,如果他答应了过夜,那么明天晚上,怕寂寞的谢启就会进一步说“再过一夜算了,刚好明天开车送你上学”。

他还没想好要不要答应,闷不吭声了好一会儿的江鹤虎突然开口问道:“戒指还要吗?”

对方的声音听着格外平静,也完全失去了平时一贯的张扬跋扈,让人联想起被一盆凉水浇透毛发的动物。闻绛果断地说:“不要。”

那种把吃进过嘴里的戒指拿出来,开开心心戴到手上的桥段,只在电视剧里上演惊喜求婚时见到过。

而且闻绛之前思考过了,戒指抑制器的防护罩功能一直都需要维修,能力者协会进行例行检查时是不会给它判定合格的,而单论正常的使用寿命,闻绛拥有丰富的免费抑制器使用经验,就算对这种抑制器进行精心的保养,它也肯定会比自己现在戴的手环更早报废。

事可以过三,但过四的确很困难,能像今天这样帮助自己取得决斗的胜利——应该算是胜了,就已经是发挥出戒指最大的余热了。

在闻绛的几种预想里,也有连续栽三次坑的江鹤虎为了泄愤,把戒指扔到地上狠狠踩几脚,让其彻底报废一类的情况,但实际结果对方看着安分许多,江鹤虎刷刷画着排线,很快又问:“新的要吗?”

什么意思,你也要送抑制器?三战三胜的强者理应获得胜利的奖品?

闻绛陷入短暂的沉默,实话实说,能得到一个真正的可以当备选的抑制器,的确具有吸引力,虽然也没必要,毕竟他已经有能用很久的手环了。

很奇妙的是,即便知道对于周围这些人,这么做其实只是洒洒水,闻绛从谢启和钱朗手里收贵重礼品时仍会相对矜持,而对于江鹤虎等人,这感觉就更像......

......更像网上关注的富豪突然说“今天无聊,转发随机抽个人送套别墅玩”,然后自己就真中奖了一样。

倒不会刻意蹲着点等抽奖结果公布,没中也不会影响自己的生活半分,但要说很抗拒这从天而降的馅饼,其实也谈不上。

前提是“馅饼”不是“陷阱”,对方总不能是想效仿林巡,试图拿抑制器跟自己交换主演资格吧,闻绛严谨地思索另一种可能性,而江鹤虎似乎把他的沉默理解成了一种拒绝,声音稍微变大了些:“我又不要你什么。”

主动送别人抑制器,实际看着倒更像在请求别人接受似的,用手中的笔反复涂抹着阴影,江鹤虎最后听见身后的人冷淡地说:“随你。”

“那周一给你。”江鹤虎回道,可能是因为隔着距离且和闻绛背对,他的声音听着有些发闷,但与之前相比又轻松了些,像是从胸口堆积的石堆里挪走了最沉重的一块。

闻绛顿悟,这还是招求和之计,这下自己以后再想用类似的方式和江鹤虎打架,就会顾及着“这是人家送的抑制器”而下不去手,从良心和道义的角度上直接封杀了这种获胜手法。

沉默一旦被打破,再继续话题似乎就变得很容易,不再有被揍的后顾之忧,江鹤虎今天的话格外多:“你怎么每次都演尤瑟?”

当然是因为有效。闻绛觉得对方这是没话找话。

况且江鹤虎喜欢《塞里的金色湖畔》又不是什么被瞒得很好的秘密。

钱朗有一段时间热衷于在小圈子里四处推销闻绛,类似于“我们闻绛可是很厉害的”,然收效甚微,但在剧场首秀完成之后,他堪称扬眉吐气,决定狠狠回头清算,给每一个人都发消息称“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然无人响应。

指望他们低头承认“钱朗你说的太对了,是我眼拙不如你”,还不如让他们从顶楼跳下去,钱朗跟闻绛抱怨他们一点都不坦率的时候,戏剧社的社员正在核对自家制品的售卖情况,闻绛在上面看见了江鹤虎的名字。

钱朗适时送出消息:你知道江鹤虎就像什么吗

闻绛了然地给钱朗回复:黑粉

拿走制品留下签名的人可以给社团写下自己的宝贵意见,闻绛发现上面只有自己那栏是空白的,剩下的所有演员,声乐,灯光,道具等等,统一评语都是:就那样。

闻绛了然地继续给钱朗发送:还辱追

不过再后来,江鹤虎就不这么做了,他大概的确是在和闻绛的相处中,不知不觉间变了不少,这种变化对于他自己来说可能已经很大,又显然不足,不施加如同长辈或恋人一样的疼爱滤镜,或者无比认同那套金字塔的阶级法则,大概很难真心夸赞出来。

温天路和林巡对于闻绛的态度肯定也是发生过改变的,闻绛不去理会的时候,这就像一只待在最高的叶片上,缓慢地朝着叶尖移动的蜗牛,但在闻绛转过身投以视线后,他轻轻拨弄一下草叶,于是“啪嗒——”

蜗牛终于成功从叶片上滚落下来,一下子就掉到了距离起点分外遥远,凭借自己的力量难以回去的地方。

“以后别演了呗。”背对着闻绛的江鹤虎继续说,“你该什么样就什么样不就行了,干嘛每次要我办事你都演啊。”

这因果逻辑不对吧。闻绛平静指出:“你在倒打一耙。”

真正不听人讲话,总是需要别人靠异能做点什么的显然另有其人。

事实胜于雄辩,人还不至于连这一点都没自觉,江鹤虎不说话了,他好像在闻绛看不见的地方进行了一番很激烈的心理斗争,半响后嘟囔了句:“对不起。”

闻绛忽的意识到这是个跟对方确认结果的好时候,他终于转动视线,瞥了眼江鹤虎问:“你会听话?”

说好的不准插手,别这个时候了又要反悔。

“......”江鹤虎的笔尖停住,在闻绛即将有些无聊地把视线移回去前,他又突然开口说:“你别演了就行。”

“下次有事直接说行吗?”他拿着绘本站起来,总算转过身,看着有些没精打采:“我又不是必须要你演戏才会听你的。”

江鹤虎坐到了闻绛对面的位置上,继续用画笔在纸上勾勒,在闻绛到来之前,他就已经画了有好一会儿了,其实已经画完了大部分,现在只是在做最后的修改和细节加工。

现在的他看着没什么戾气,和学校里把人吓得不敢支声的形象相距甚远,闻绛吃完了自己手里的那份蛋糕,觉得江鹤虎还是比林巡好搞定许多。

如果是之前在爱丽烘焙的林巡,总感觉跟他说一句你很烦人,林巡说不定反而会变本加厉地更高兴起来。

能好好沟通当然是件好事,左右没有坏处,闻绛答应道:“可以。”

桌子上还有半份没吃完的蛋糕,江鹤虎的视野里,闻绛总像什么都没在想,什么也无所谓,他平淡扫了眼桌面,又补充道:“把蛋糕带走。”

《塞里的金色湖畔》的主人公尤瑟,肯定不会用这种语气跟任何人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