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树上行歌
这回温天路倒没半点反应了,似乎根本就没将父亲的形象和闻绛挂钩过哪怕半秒。
......看来温母比温父要强势许多,闻绛默默地得出结论。
温天路又浅浅动了一下,他应该是闻绛手底下最不安分的一个了,可惜他不安分的范围有限,行动最远的距离也跳不开闻绛的手掌。
“变乖点儿。”闻绛依旧稳稳地掐着对方,把偏移的些微距离修正回来,他放缓了语调,多少找到了和温天路相处的方向,轻声说:“我又不会走。”
温天路的指尖轻轻颤了颤,他的手上还拿着那枚硬币,僵持了片刻后,温天路的手虚握着硬币,自然地垂落下来。
寒气在不知不觉间消散,剧院里的温度正在渐渐回归正常,眼眸对视之间,闻绛在温天路的眼瞳深处,感受到了一种平静的喜悦和依恋。
如果就这么放任下去,他或许能在黑暗之中好好地睡一觉,可惜,这次的事本质不是场精神疏导,更接近于一场交易,一盘赌局,一次游戏。
如果不让温天路明确地意识到和他做交易的人是谁,不明确出最后的胜负,之前做的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我是谁?”闻绛问他,吐露的音节让人想起于深夜奏响的钢琴曲,带着蛊惑人心的旋律,“你说对了,我会奖励你。”
手指所感受到的气息又发生了轻微的颤动,对方的回答并没有什么犹豫。
预期中最好的结果。闻绛再次默默地夸奖了一下温天路,对方保有的理性明显高于平均线水平。
要是温天路又对着自己吐出个“ma”来......也不是不行,但如果这不是他的个人小众癖好,而是和他现实的心理阴影中的母亲完全重合的话,那自己就等同于被当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替代品,这肯定是不如温天路清楚地明白自己是谁,在这个前提上听话来得好的。
“说对了。”闻绛松开了掐着温天路下巴的手,按照说好的,自己应该给对方奖励,结束对方和黑暗的抗争。
“醒过来。”
伴随着语气淡漠的命令,温天路感受到了一点冷冽的,不同于自己的异能的霜雪气息。
“啪——!”
大厅里响起清脆的响声,闻绛狠狠甩了温天路一记耳光。
第53章
横梁,没有异常。支架,没有异常。舞台四周,没有异常。
强光手电筒能照亮的区域很大,闻绛的视线却不常落在光斑上,而是看着光斑的边界,以及其它未被照到的地方,在他的身后仅一步之遥的位置,温天路默不吭声地紧紧跟着他。
闻绛那一巴掌没有收劲,直接打得温天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和上一回一样,对方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明显的红色印子,直到现在痕迹也没消散下去。
但纵使如此,他这张脸也没有出现破坏性的浮肿,就保持这样被拉出去,也仍会被人评价为容貌卓越而非暂时破相,或许一部分人会惊叫“这怎么敢的”,另一部分人则会咂摸咂摸,说“这样也别有一番风味”,不知道是否和战斗系的体质有关系。
对方可能在进行什么复杂的心理活动吧,从背后传来的杀意一会儿明显,一会儿消散,跟过山车似的,总之闻绛没什么空理会。
温天路被打了后的当下都能憋住,拖得越久,再动手的概率只会越来越小,对方现在的内心挣扎,闻绛感觉和“摆拍”差不多,也就能骗骗他自己了。
闻绛漫无目的地发散着思绪,脚下的最后一阶台阶比较高,他踩下去时身子前倾的幅度比之前大了些,温天路的胳膊下意识从侧面伸过来,但在揽住闻绛前,闻绛已经稳稳当当地站直了。
温天路顿了顿,闻绛感受到背后的人散发出一阵没有目标的尖锐恼火,然后又很快收敛了下去。
“......”
内心世界真丰富啊。闻绛最后转了一圈视线,确实没有在黑暗里看到任何奇怪的地方,熟练地把剧院的灯重新打开。
空间重新变得亮如白昼,一时居然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温天路的思绪停滞片刻,随后反应过来他们现在站着的位置,正是他们这一圈搜寻的起点,他在片刻后开口问道:“没找到?”
“嗯。”闻绛坦率承认道。
沉默一旦被打破,后续的交谈就变得顺理成章,温天路等了两秒,见闻绛毫无打道回府的意思,又说:“你就这么确定这里有问题?”
虽然发生了些乱七八糟的事,但冷静下来后,温天路猜得到闻绛非要关灯的初始用意,一些具有隐匿性的异能,或许只会在偏暗的环境里显露出痕迹来。
“不确定。”闻绛掏出自己的手机来,顺便回道:“但剧本可能会这么演。”
“剧本”?这没头没尾的话还真让温天路听明白了,戏剧社里成天把剧本挂在嘴边的就一个人。
林雯之的异能好像只会让她擅长编故事,不能让她预知未来,书写“命运”。
温天路沉默了下,用种微微上扬的微妙语调说:“所以,你根本没证据,就因为你那位好编剧说了一遍自己的想象,你就拉着我忙活了一晚上?”
“不对吧。”闻绛滑动着手机屏幕,翻找自己的聊天列表,严谨指出温天路话里的问题:“你可以走。”
早跟你说过你想走直接走就行,我可没非要留着你在这儿,别碰瓷。
温天路眯了下眼睛,下意识要勾起嘴角,从侧脸传来的火辣疼痛又让他立刻变得面色不虞,他嘴角绷直,不作声地盯着闻绛鼓捣手机,忽然皱了皱眉。
就按照闻绛说的算,假设这里真的有尚未被发现的异能存在,潜伏着准备破坏明天的演出,在偏暗的环境下也找不到,那最直接的可能性就是异能的隐匿特性还要更高,或者使用了相应的隐匿设备,一般来说,这需要更专业的手段才能探测到。
而闻绛和自己都认识的人里,还真有一个人跟个人形检测器一样......
闻绛终于找到了要联系的对象,按下按键拨通了视频电话,铃声响了一下就被对面秒接,林巡兴奋的声音立刻在剧场里响起:“喂?闻绛吗?你愿意给我打电话啦?”
好恶心的语气。温天路的神色一下子冷下来。
“怎么这个点找我啊?”
林巡边说边放下手里擦拭头发的毛巾,他刚洗完澡,听到声音围了件浴巾就接了电话,也没太在意电话是什么类型,现在画面里直接露出了半裸的上半身身体。
虽然不是战斗系的能力者,但林巡仍然保持了外看不错的身材,手臂和腹部肌肉上挂着点水珠,他好多天没和真正的闻绛本人见面,现在终于隔着手机和衣冠楚楚,神色跟瞧垃圾一样的闻绛正面对上,林巡愣了下后略微移开视线,低声咳嗽了声,脸颊露出点红色。
……?闻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大家的生理构造都一样,搞不懂这人有什么好羞涩的。
是自卑于上回在非战斗系能力者互殴比赛中输给了我吗。
“……这是高天剧院?你明天要演出的地方?”林巡顺手拿了件睡袍穿上,动作瞧着也挺自然,但不知为何,让闻绛回想起了自己在动物园里参加喂鸟活动时,围着他不停开屏的孔雀。
“看下这里有没有异能。”闻绛没有搭话,他已经掌握了和林巡正确的沟通方式,直接切了屏幕视角,给对方看剧院的舞台。
“啊,好啊。”林巡爽快道,没有半点怨言地立刻开始干活,“你拍给我看的这块没有。”
闻绛默默换了块区域,温天路盯着手机的视线有点刺人,他安静地往后退了两步,给闻绛要拍的地方让路。
“这里也没有。你可以再离近点,隔着屏幕,我能'看见'的东西可能会变浅。”林巡轻快地说,显得格外有耐心,不忘顺便和闻绛唠唠家常:“你一个人在外面吗?我可以......”
“他不是一个人。”一直站在屏幕外的温天路突然凉凉出声道:“他一直和我在一起呢。”
“......”认识时间挺长的,谁还听不出谁的声了,林巡的声音也明显地淡下去,“温天路?”
这对曾一起试图给闻绛下套的狐朋狗友,非常微妙的,谁也不搭腔的共同沉默了一下,林巡转而询问闻绛:“他没欺负你吧?”
哈?
真让人惊讶,今晚上最让人火大的时刻居然是现在,“犯不着你担心。”温天路用种古怪的语气幽幽说:“我甚至又被闻绛打了一巴掌,你满意了吗?”
“......”手机对面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响起的声音竟是更加古怪,和“幸灾乐祸”的感觉相差甚远:“这样啊。那肯定是你活该啊。”
......靠。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温天路一下子就咧开嘴笑起来。
脸侧顿时袭来鲜明的疼痛感,不仅是外面红着的那一片感到麻痛,连带着脸颊内侧也疼,温天路没有理会,用舌头顶了下自己的口腔内壁,他刚挨完闻绛那一下的时候,他甚至觉得嘴里有一丝极淡的血味。
啧,打的比上一次还狠。温天路眯起眼睛,半恼的心情中又掺杂进了一种诡异的畅快。
林巡他x的,居然因为自己被闻绛扇了一巴掌而在嫉妒自己。
“这么晚了,”林巡似乎也意识到了他的语气不对,不再试图多嘲笑温天路两句,继续跟闻绛说:“我待会儿送你回去吧?”
“用得着你?”温天路嗤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开口:“你还是乖乖当你的远程搜寻犬吧。”
“这不该问闻绛怎么想?”林巡笑着说,“真没想到能从被打了两巴掌还赖着不走的人嘴里听见这种话。”
“我又没生气,我为什么要走?”温天路也跟着他笑,“看来你很反感啊,如果闻绛打的是你,你说不定要直接跟人家翻脸呢。”
“很吵。”我怎么想?我算看出来了,跟你们在一块真就不能摆出好脸色,闻绛面无表情地说:“闭嘴干活。”
“......”林巡和温天路一同安静下来。
林巡悄悄把手机往上抬了一截,确保出镜的自己只会露出腹部以上的部分。
闻绛像个摄影师一样继续给林巡拍场景,屏幕里的画面从舞台的两侧移动向中间,从低处移动向高处,片刻的功夫后,在闻绛拍着舞台上面时,林巡突然说:“等一下。”
“就在这儿,右边的架子上。”林巡的声音低下去,变得相当正经,言语间也多了几分揣测,他虽然一直没问原因,但看到现状,多少也想明白了些情况:“异能附着在最里侧的螺栓上。”
闻绛和温天路抬头看着林巡指的地方,短暂的沉默之后,闻绛垂下眼眸,按照自己记忆里的设想,先向右侧迈出三步,再正对着观众席向前迈出两步。
明天要演出的戏剧里的最后一幕,伴随着鹿静槐的歌,身为主演的自己应该会站在这里,光束也会打在这里,闻绛往上看,头顶的正上方,是被林巡判断出了问题,挂着灯组的金属网格架。
除了灯光,届时作为背景悬挂的其它装饰应该也会一并落下来。
闻绛收回视线,偏过头看向温天路,没什么表情地淡淡开口:“你搞错了一件事。”
温天路对自己的朋友的误解着实很多,对钱朗也是,对林雯之也是。
“她爱用描述剧本的方式说话,只是基于【妙笔生花】的影响,加上她的个人喜好。”
她的确不会预测未来,但,“林雯之从来不胡乱揣测别人。”
第54章
老实说,因为一次演出没拿上主演的位置,最后弄得要搞出舞台事故的程度,这真是正常人干的出来的事吗?
反正没能看到“起码三十章的视角跟随与心路历程”,闻绛认为不太正常。
但是这里是青池,柯垣是青池里习惯待在“上层”的人,这么一想,居然就又觉得发生了这种事也不奇怪。
柯垣似乎也不是非要把人搞进医院,根据估算,只要闻绛站的位置正确,东西砸下来的时候,虽然视觉效果非常震撼,演出肯定要被作废,但闻绛也有挺高的可能性逃开。
闻绛望着金属架,并没有因此感觉对方很善良。
第二天就要比赛,时间上来不及拆除灯架、转移场地,本来就是为了响应艺术节才举办的赛事,每一个时间段要做什么早早就已经定好,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不是说推迟就能推迟的,不过如果戏剧比赛就这样直接取消,应该也算变相地随了柯垣的意愿吧。
但这也意味着要彻底失去争取艺术节的奖金的机会,这会让闻绛有些困扰。
闻绛最后因此忙活了半个晚上,主要花在模拟可能情况和跟别人的联系沟通上,发现网格架上的异能后,一时间温天路站在旁边看闻绛,林巡在手机那头看闻绛,闻绛扫一眼他俩,选择找个座位坐下,反手拨通谢启的电话。
因此被直接挂断电话的林巡给闻绛发消息:TvT
谢启也是位秒接选手,听见对方的声音那一刻,闻绛油然生出了一种颇为奇妙的感受,就像是费了些功夫穿过了危险的沼泽地,还顺便打了几下想咬人的蛇,最后顺利回到了安全区,看见了熟悉的亮着灯的建筑物群一样。
他在穿越危险地带的过程中没有哪一秒觉得害怕或者厌烦过,既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也没有感到体力不支,硬要形容的话,好像也就是普通地进来了,顺利地出去了,平平淡淡地走完了一段路而已。
可即便如此,这种感受还是会让他保持着面瘫的表情,在心里微不可闻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人果然就是怕比,不夸张地说,如果对一个人的好感可以用数值来量化,那么谢启凭借刚刚的一声“喂”,就平白赚了闻绛十点好感值。
人在家中坐,好感天上来,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买卖,同行衬托的威力实在太可怕了。
谢启没能立刻听见闻绛的声音,他在对面顿了一下,很快又开口:“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