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逢对手,认输是狗 第118章

作者:晒豆酱 标签: 强强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救赎 近代现代

“不需要,不需要了。”陈念国拿着碎片比划,“我现在就当着你们的面挖了他的耳蜗!拽住他的脑浆子给你们看看!”

“陈念国!”唐禹和唐尧异口同声。

“让我想想……这不是唐二吗?唐尧,你当初弄死我儿子的时候,想过这一天吗?”陈念国笑着问,“你们怕了?好,好啊,所有唐家人都给我跪下!跪下给我磕头!我就考虑饶了他!”

水生在谭刀搀扶下走上来,第一眼就看到了一个血人。小宝穿的衣服全变了颜色,他的世界也鲜血淋淋。

“好,我给你跪下,你放了他。”水生这就要弯腰。

“不许!不许跪!”已经不再激怒陈念国的唐誉突然开口,没了动静的助听器成为了摆设。他听不到陈念国和家人提了什么要求,但是看着二大妈的姿势,他就猜出要下跪。

唐爱茉看着唐誉耳朵上没有闪光的助听器,就知道这时候说话没用了。她连忙打着手语,全唐家人都会的手语:[儿子你不要开口说话,别说话。]

“不许跪,谁也不许跪下!”唐誉看得懂母亲的哀求,但过不了心里那一关,“如果……如果你们有谁跪下,我就……不如让他杀了我!”

[你不要说话了。]唐爱茉焦急地打着手语。

“谁也不许,谁也……”唐誉勉强地睁着右眼,忽然间,一道身影走进了屏幕里,走进了他无声的世界。

白洋连走这几步都十分费劲,他怀疑自己已经死了一半。

他记得自己有一次抱唐誉太用力,唐誉都嘀咕着说疼。陈念国你真有本事,把他弄成这样。

隔着屏幕和距离,两人遥遥相对。唐誉想要看白洋的唇语,但屏幕太小,他注定“听不到”白洋的话了。

“……能和我说一句‘生日快乐’么?”唐誉看着他的脸,第一次发觉自己真的是一个残疾人。可能是从小佩戴耳蜗和助听器,又学了唇语,唐誉从来不觉得自己差在哪里。他的家人朋友,全部因为自己学了手语,沟通从来不是难事。

但现在,打回现实,自己听不到。

站在投屏前的白洋又是那么倔强,一脸不甘,他一字不说,又用行动和表情“说”得足够明白。我是肯定不会和你说“生日快乐”的,你做梦。我说了,你就要走了。我就不说,我让你不舍得走。

唐誉也无奈地笑了一下,讨厌死了。

紧接着,白洋的手伸向了旁边的沙发。在扶住之后,他的腰弯了下去,笔直的腿也没了骄傲和倔强,拼凑不出他维持的高自尊。

自己失去了很多东西,失去了妈妈,失去了跳高,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攥着彩票无法兑换,但如果还有机会,白洋还是愿意和命运讨价还价,把自己本人放在赌桌上,再和命运求一次。

你总说我高自尊,把尊严看得比你还重,那我不要了。

因为我……真的没招了。

白洋当着所有人的面跪下来,跪在他爱人面前,求他别走。

还不够的话,我还有这个。我再和命运求一次,你不要走。

白洋摸向裤兜,拽出了一串金色。

第122章

你知道我最不喜欢求人。

但是我求你,好吗?

往下跪的几秒里白洋毫无知觉,只剩下脑子里在过电影,好似他童年的走马灯。有一年白晖偷了东西,让人抓了个正着,失主要报警,妈妈求着人家,担心一报警就完了,影响自己的前程。可小时候的白洋已经隐隐约约察觉到自己和“前程”二字无关,白晖迟早要出大事。

失主很生气,让他们给他跪下。当时屈南还在旁边,帮着一起想办法,白洋直截了当的,不带任何犹豫就跪下了。

只要不报警,他抽自己嘴巴都行,让他干什么都行。但是,白洋也对自己下决心,这是他最后一次跪下求谁,今后无论再发生什么事,他都要站得光明正大,他都要顶天立地。

后来他站上了,无数的领奖台在闪光灯的衬托下变成了人生巅峰,他在台上站得比任何人都高,比亚军、季军都高,那就足够了。

他再也不要求谁,再也不要跪下,再也不要失魂落魄,再也不要屈居人下。

但那些支撑着他走下去的自尊成分,他不要了。人生总有一个人,让他认命服软。你不让唐家的人跪下,我不姓唐,我来跪,你回来。

唐誉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又出现了幻觉,这不是真的。白洋怎么会这样?白洋绝对不会这样。

屏幕里面那个是真的假的?如果是假的,那就太好了。如果是真的,那唐誉只会太难过。

“起来。”唐誉看得影影绰绰,右眼窝用力地睁开。上大学的时候,白洋打个篮球被人撞倒都不甘心躺着等校医,扭伤了脚腕也要站在线外等。唐誉还记得那天他膝盖擦伤的位置,层层血珠从他没佩戴护膝的膝盖上冒出,滚过。

他一甩头,甩掉了发梢上的汗,又笑着擦掉膝盖的血,行云流水,漫不经心,仿佛他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打球打累了。后来,当校医带着复健科的学生抬着担架过来,第一次认认真真看篮球比赛的唐誉才知道他已经不能移动了。

水灵灵的白洋学长,是大部分学弟、学妹心中的温存。

“起来!”唐誉再次怒吼,不管那个是真是假,他都要白洋起来。那么多人让他跪下去,自己要让他站起来。这不止是折磨白洋,也是折磨他。

稀碎清脆的铃声作为回应,代替了白洋的嗓音。

铃声很微弱,若隐若现,时断时续,但是唐禹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那是什么。家里人能认出它的不多,小辈们应该没有太深刻的印象,也就是他们这一辈还保留着清晰的印象。

现在唐禹像看着一样珍贵的文物,看着爷爷留给他儿子的思念。那是爷爷当年给金慈寺的铃铛,是专门为了保佑唐誉一生平安而订做的铃铛!

所有铃铛都送出去了,家里一个没留下,想要找一个作为纪念都难。可白洋……居然有6个……

被串成一串的金铃铛成为了白洋的声音,叮叮作响,伴随着他手指的动作始终不停。金色撞在他苍白僵硬又麻木的指节上,变成了链接他们生命的同声翻译器,要把每个字从有声世界传递到无声世界中去。

助听器终于没电了,从闪烁的绿灯变成了红灯,最后连红色都消失匿迹,象征着唐誉的“耳朵”进入休眠。

助听器终于没电了,白洋姗姗来迟,走进了唐誉的“听力范围”之内。

你听不见,没关系,真的没关系。白洋用恳求的姿态盯着状况不明的爱人,像观音台下的信徒,求上面的人往人世间多走一步。在发现自己爱意的时候他还能哭出来,现在泪腺已经脱离了白洋的控制,身体机能已经停掉了一大半,不给他活路,不再生机勃勃。

只有少量的泪水,聚集在白洋的眼角处。人在害怕的时候,下眼睑会紧张,泪水不会从眼中和眼尾往下流。

唐誉并未看清楚他手里是什么东西,但冥冥当中有所预感,好像,大概,认识那个东西。他曾经靠在白洋肩膀上,将自己对太爷爷的思念全盘托出,白洋那时候就应该知道了却瞒住这么久,一字都不说。如果早一点知道,唐誉都不敢想象他会高兴成什么样。

你居然有我家的金铃铛,真是太好了,这样看来,你小时候拿了金慈寺的补给,就能少吃点苦了。

听家里人说,太爷爷敲钟那天自己也在现场,只不过自己太小了,被妈妈和爸爸抱着、保护着。那天下了雪,妈妈忙着给自己挡雪,爸爸忙着给妈妈挡雪,而漫天的鹅毛大雪里站着一位固执的老人,冻红了双手也不肯换人,执意、执拗地要撞完钟声。

风雪盖满头,钟声传四方。唐兴言,唐誉,这辈子要平安无事,一生顺遂。

现在唐禹好像又听到了钟声,太爷爷祈的福换了另外一种方式,兜兜转转来到了自己身边。白洋是太爷爷亲自选的人,在他们还尚未说话的年龄就拴好了这条红线,生怕他们分开啊。

唐誉听不见,真的听不见一点,泪水又滚滚而下。

讨厌死了,学了手语却从来不告诉自己,长着一张薄情脸,做尽了深情事。

白洋你真的笨死了,你这辈子死就死在一个“笨”字上!

白洋也觉得自己笨,大脑都忘了手语怎么比划。可是他的手记得住,就算他反应慢了半拍,习惯和意识会带领手指杀出重围。指尖指向屏幕,又指向自己,又指向嘴唇。指节弯曲,又伸开,再弯曲,顶出直角或锐角的形状,那都是他要说的话,他求唐誉的事。

[你别再说话了,好吗?]

[就当我求求你,别再激怒他。保持原状,你不要动,你家人会救你,你不要动,我求求你不要动。]

[我求求你不要再动了,千万别死,有什么事我们回来好好说,你以后说什么我都答应你。我就要你回来,我求求你别放弃。]

[我撑不住,我真的撑不住,会有人去救你,你别死,你回来,生日礼物我已经买好了,我会给你补生日,我求求你别放弃,我没有办法了,我又不知道怎么救你。]

泪水在眼角凝聚,要成为悬挂的咸水湖,却迟迟不泄洪。白洋高高地昂着头,在等,等命运愿意点头的那一刻,等命运都拿他没办法的那一刻,等运气终于肯低头,往他身边靠一靠的那一刻。

在白洋的恳求下,唐誉像一个逐渐恢复了清醒的疯子,满腔怒意逐渐归于平静。他能闻到许多气味,血腥味,农药味,还有水泥散发的土腥气。他脑筋里甚至转起了自救的法子,还动了动左手的手指。

还好,左手的手指还能动,还没有废掉。

求生的感知开始复苏,唐誉尝试和他的左手联系上。疼痛并没有因为他想活下去而消失,相反,更为深刻了,但也更加警醒。他不再说话,白洋都跪下求他了,自己怎么能让他失望而归?

白洋这辈子最痛恨低头求人,自己怎么能不答应?

唐誉的安静给救援留出了黄金期,一时间,陈念国也没有再采取行动,胜券在握的他开始折磨唐家人的心理:“你们不知道吧……哈哈哈,你们还不知道吧!我已经给他灌了百草枯!”

所有的人在这一刻都忘记了呼吸。

白洋的双手骤然下垂,又迅速地抹了把脸。没关系,救回来再说,先把人弄回来再说。就算真出事,他唐誉,也只能在自己面前走!他不能让唐誉孤零零在找不到的地方离开,不管如何人得回来!

也是在这时候,一直隐藏在摄像头外面的警察突然有了大动静,但专业素质过硬的他们并没有发出响声,没有打草惊蛇。简短的短讯在他们的手下回转,水生方才心跳都跳停了一拍,现在他寄望于警方和安保部门的合作。

警方迅速走到电脑后面,在投屏的正前方举起了一张纸。

[确定位置!拖延时间!]

刚刚死过去的心脏又跳活了,白洋看到了曙光。他就知道这些人不可能那么慢,每个家族背后都有自己的力量,唐誉不可能失踪这么久。正因为这个好消息的到来,在场每个人才像打了强心针。入镜的人保持冷静和目视方向,不让陈念国起疑心,而镜头之外的……

傅乘歌、顾拥川和陆卫琢,已经纷纷开始联系最好的医院和专家,想方设法和明知道不可战胜的百草枯拼一把!

一直没说话的唐尧,缓缓地走向前来。“陈念国,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承认……我唐二对不起你!我输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唐誉咬着牙,看着屏幕里的二大爷。二大爷在说什么?是不是在求陈念国?

沾着百草枯药水的尖锐碎片就压在唐誉的耳后,唐誉一动不动保持着安静,脑海里重复着白洋朝他打过的手语。

“你现在才承认,是不是有点太晚了啊?”陈念国可是第一次看到唐尧和别人低头,“你们啊,也不用给我又磕头又下跪,我也不需要。就算是磕头下跪,宗岱也回不来了。所以你们今天也得认命,唐誉也回不来了。”

“如果……如果你放了我儿子,我唐爱茉,整个唐家,愿意不追究你任何责任。我们……”唐爱茉什么都不要,陈念国可以不死,甚至可以逃,“我们让你走!你出国,我可以给你一笔钱,你走得远远的,你走了我就当你死了,不追也不追究。只要你把唐誉放了。”

母亲的心思只有这些,唐爱茉曾经拿起过大义,但她也做不到让儿子死在面前。已经毫无力量的她完全靠着一口气支撑,刚刚唐誉情不自禁的那声呼唤能击倒她,也能让她再次挺身而出。只有当了妈妈的人才知道那句话的分量,孩子可以当大英雄,但最无助的时候一定会叫“妈妈”。

妈妈,救我。

唐爱茉听得到孩子的求助,哪怕别人都听不到,妈妈一定可以听得懂。所以她要救,她会奋不顾身地救。

“我在此立誓,只要你放了唐誉,唐家永不追究!”唐爱茉以一人代表全家,全家只要唐誉。

然而这些话此时此刻已经没法打动陈念国:“你们永不追究?咱们这场恩恩怨怨已经过了25年,你能不追究?就算你不追究,你那个大哥唐景和呢?还有你当年那个小不点儿弟弟……唐弈戈,他们都不追究?”

事已至此,唐誉仍旧看着屏幕,每次他想要开口说话,都会被白洋的神情挡回去。脑海里有个声音不断回转,可能是幻听,也可能是发自内心的想法。

自己可以死在25岁,白洋绝对不可以。

唐爱茉上前一步,掷地有声,如果母亲能有穿墙术,那就让她可以穿进屏幕,把孩子带回来:“他们也不追究!”

“可是警方不会不追究啊?警方不止要追究我,还会追究我的好帮手……李新博。千算万算,棋差一着,水生,你想过李成平的儿子会背叛你们吗?你想过吗!哈哈哈,哈哈哈哈……但是我想到过!在他妈妈死了的那一年,我就暗中跟上了他,他真是一颗好用的棋子!”陈念国忽然心平气和起来,“所以啊,一切都是因果定数。”

不好,有变!警方马上用手势稳住家属,按住耳机,时时监控着营救的细节。绑匪的激动并不是最可怕的事,但绑匪的平静意味着他们很可能撕票。

营救组的状况也不容乐观,因为陈念国非常老道,找了一间没有窗口的房子,是地下室。狙击手到位,但用不上!

季邵带着他的人和警方一起赶到,他们从李新博留下的手机里拿到了地址,李新博最后把地址发给了李成平。位置不远,赶过来也不需要多久,季邵刚刚赶到就看到了警车……以及陆卫琢爷爷方面的车。

果然,陆卫琢那边还是快一些!

营救组通过传递过来的文字和图片分析人质状况,现在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生死就在陈念国转念当中。这种状况只有一条路……强行攻破!

他们要和陈念国比拼手速,但掌握的消息太少,不知道那扇门的细节。一旦不能瞬间攻入,人质将会遭遇灭顶之灾。

“我累了。”陈念国果不其然要动手,他没有那么长久的体力去打消耗战,也不愿意再磨嘴皮子。唐家人的痛苦他看到了,唐誉也跑不掉,李新博之后爱怎么样怎么样,她也毫不留恋。

“陈念国你不要冲动!咱们好好谈谈!”唐禹冲到前面。

“不谈了。”陈念国阴险地笑了笑,“而且我知道,你们那边一定有警察。现在北京都快被你们翻一遍了,不出几个小时,你们驭盐兀肯定找得到我。”

“你放了唐誉,我们什么都可以谈!”唐禹顾不上别的了,“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要我死在你面前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