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弄简小号
盛少游被他过于认真的样子逗笑了,故意地说:“嗯,很贵。你付不起。”
花咏望着他的眼睛里,那两盏光倏然灭了,眸光黯淡下去。
嘴唇抿了抿:“哦。”
夜灯昏黄,在他紧闭的唇上,开出一朵橘黄色的花。
“骗你的。”
被长浓睫毛盖住的眼睛又抬起来,目光一交一缠。
盛少游低下头,吻住那两瓣受了委屈的嘴唇,舌尖安抚地顶住贝齿,掠过柔滑的口腔。
“你还欠着我的债呢,再欠下去,卖了你都还不起,怕不怕?”
“卖给你,不怕。”
那吻好似蓄着电,让漂亮的眼睛重新亮起来,花咏按着他的肩,同他确认:“盛先生,真的很贵吗?”
那眼神执着、逼真,让盛少游相信,花咏是真的很喜欢他,不惜一切,也想要买他。
盛少游又笑了,抬起眼前尖窄的下巴,吻了吻花咏泛着水泽的嘴唇,说:“真的很贵。不过,我不卖给别人,只赊给你?好不好?”
花咏这下开心了,弯着眼睛笑起来,说“谢谢盛先生”还有“好”。
盛放的情况只稳定了一晚。第二天中午,盛少游没能吃上午饭,他在晨会议被医院的电话催回了急救室。
这个点,盛少清之流大概还没醒,抢救室门口只有盛少游和陈品明。
主治医生脸色灰败地脱下口罩,给他们打预防针:“人已经救回来了,但对信息素腺体肿瘤的晚期患者,我们能做不多。”
对此,盛少游早有心理准备,面无表情地点头:“嗯。”
“不过——”医生突然话锋一转,让家属的心脏跟着一抖,“我听一位做制药的学长说,X控股已经研发出了针对信息素腺体肿瘤的靶向药,但还在二期临床阶段,如果,我是说如果,您可以联系上相关负责人,拿到尚处于实验阶段的药品,那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陈品明简直不忍卒听,抬眼偷瞄盛少游的脸色,年轻的当权者面容冷峻,他的确是个优秀的决策人,哪怕面对生死,也能表现出极大的克制与冷静。
但陈品明知道他一定很难受。回去的一路都异常寡言。
盛少游坐在司机那一面的后排,手肘搭在门把手上,身体靠着门,闭着眼眉头紧锁,看起来十分疲惫。这些日子被填满的工作行程和轮轴转的工作强度,让人几乎忘记他自己也是个被医生催去住院的病人。
为什么偏偏是X控股?偏偏就是最近处处和盛少游作对,专门和他过不去的X控股?!
盛少游头疼欲裂。闭着眼一路想到家,也没能想出个决策来。他残酷地说服自己,盛放死了就死了呗,死了最好,刚好趁早在股价继续下跌前,把他手里最后那10%的股份分了,卖掉了事。
公司是盛放的,又不是盛少游的。他干嘛不套现走人,要被那董事长的虚名拴住,替那个临死都不忘算计他的老东西,养一辈子的废物家眷?再说了,那又不是他一个人的爹,死了大家一块儿哭!凭什么要他一个人殚精竭虑地在这儿想办法?
死吧,赶紧的!死了干净。
“盛总,到了。”
盛少游抹了把脸,开门出去。
晚上十点,常屿从私人聚会上回家。手机上有两通未接来电,他一看,都是盛少游的。不敢怠慢,立刻回电,语气却十分平淡:“盛总,有何指教?”
“常秘书。”盛少游是一个人在书房打的电话,他下午从公司回家后,在书房坐到天黑。中途,花咏把饭菜端到书房,只差把勺子递到他跟前来。
盛少游勉强吃了几口,打发花咏出去,独自在书房踌躇难定,最终还是放下自尊心,给X控股的常屿打了电话。但电话没通,盛少游煎熬起来,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低头求人,都跪到人门口了才发现,屋里没人。
常屿两个小时后才回了电,嗓音平平的,态度客气但疏离。
盛少游深觉难以启齿,面上却不露辞色,笑道:“有些日子没联系了,常秘书别来无恙啊?”
“托盛总的福。”常屿说,“最近常在新闻上看到盛放集团的消息,盛总那么忙,怎么有空想起我?”
哦,新闻上的消息?那一定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盛少游强笑:“是有些私人的事,想要请教常秘书。”
“洗耳恭听。”对这位板上钉钉的未来“老板娘”,常屿不敢不敬,却又不得不做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暗自祈祷,但愿不会因此遭到记恨,否则就他老板对这个Alpha的沉迷程度看,对方随意吹个枕边风,都能叫常屿吃不了兜着走。
......
“靶向药?”他作出惊讶的口吻:“消息传得真快,是,我们确实研发出了针对信息素腺体癌的特效药,也已经进入临床阶段。不过盛总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盛少游不习惯低声下气地求人,心里再没底,也稳住心神,平和道:“家父的身体一直不大好,前几年因病退休,住院治疗已好些时日——”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声音却仍带笑:“今天,还是听医生说起来,说贵集团研发的靶向药是所有患者的福音。这不,我只能厚着脸皮打扰常秘书来了,家父的病还要仰仗常秘书多关照。”
盛少游把该说的话都说完,见常屿不答,立马诚恳地补充道:“俗话说,大恩不言谢,只要常秘书肯帮忙,以后有用的到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就是有用得上盛少游的地方,常屿也不敢劳他的大驾。他只求盛少游别那么难搞,能快点松口,让他的老板早日得手,也好让下面人的日子好过几分。
“盛总,这件事我没办法立即答应。”常屿斟酌道:“我们老板最近很忙,很久不管集团的具体事务,但只信息素腺体癌靶向药研发这一项,他事必躬亲,就连两年前的立项书都是他亲自签的名。”
两年前?那不正是盛放刚查出腺体癌的时候?怎么会这么巧?看来连老天都觉得他那个处处留情的爹,命不该绝。
盛少游心跳如鼓,煎熬如热锅上的蚂蚁,却强装镇定,呼吸平稳地听对面继续说。
“——老板对这款药出奇的上心,研发团队大到负责人,小到科研组成员都可越级直接向中央办公室汇报。所以,这件事,我恐怕得回去同老板汇报后,再来答复。”
盛少游本也没指望一个电话,就能令常屿大发善心赠药,见他松口同意“回去商量”,心里的希望多了一份,紧绷的表情也缓和了一些:“理解理解,那我等你的好消息,多谢了。”
当初盛放刚确诊那会儿,盛少游不是没动过着手研发靶向药的心思,这个病的发病率如此之高,只要特效药能研发成功并最终获批上市,就是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
可药品研发是真正的九死一生,动辄每年几十、上百亿的投入,平均十年朝上的研发周期......且即便前期投入如此巨大,百分之九十九的新药还是会倒在黎明前无穷的黑暗里。
两年前,作为董事会最年轻的空降,盛少游肩上的单子很沉,他有心尝试却没权利赌,无法押上整个盛放集团的未来,去赌盛放的命。
现如今,他终于有能力一意孤行,盛放却等不了了。
雪花一样的病危通知书,让盛少游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子欲养而亲不待”。X控股那个狗皇帝,连踩狗屎运都那么精准,一下就踩中了盛少游的命门,居然仅用两年就走完了别人十年都走不完的路。
然而盛少游不知道的是,为了这款靶向药,这两年X控股在当家人的强势推动下,倾上下之力。科研院为赶研发进度,全体日夜兼程,每年单这一种药品的研发投入,就逾千亿。
第34章
X控股那个被盛少游的朋友们,戏称为UKW先生的狗皇帝,大约嘴很碎。
第二天一大早,盛少游吃早餐时,居然接到了沈文琅的电话。
沈文琅致电时,用的是常屿的手机。
看到常屿的名字,盛少游做了个深呼吸,才站起身走去花园里接。
“常秘书?”
“是我。”
盛少游脸上得体的虚假笑容一下子凝固,眼神变得危险:“怎么是你?”
沈文琅笑道:“怎么不能是我?近日,HS和X控股展开了良好的合作,我和那位先生也结下了很深厚的友谊。倒是你,我听那位先生说,你昨天给常屿打电话,想要让他给你备一些针对信息素腺体肿瘤的特效药?”
“这和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沈文琅得意地说,“真是不巧,就在昨天,那位先生委派我代替他全权接手了新药开发的相关事宜。所以嘛,你求常屿是没用的,不如来求我。”
那还是让盛放就这么死了吧。
盛少游面无表情地点了挂断。
电话很快又响起来,盛少游拒接。
对方立马追来短信:「别那么小气,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药可以给你。」
盛少游心里重重一跳,电话又响起来,他强忍着怒火和恶心按了免提。
沈文琅:“少游总好大的脾气啊。”
“有屁快放!”
沈文琅一噎,又厚着脸皮笑道:“药呢,不是不能给你,让你求我,其实也没什么乐趣。不如这样,你把花咏送回来——”
“你的皮又痒了?”
沈文琅低笑了一声:“不是皮痒,要痒也是别的地方痒。”
“那就是P/眼。”
“盛少游,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跟人渣怎么好好说话?”
道具人沈文琅莫名躺枪,不禁开始思考,或许懂得知恩图报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对盛少游仅剩的那一点同情,终于也烟消云散,磨着牙笑道:“你说这话,就很伤我的心了。这样吧,我知道你舍不得割爱,但只要一晚,你把他送到X酒店,我只用一晚,就还给你,再亲自给令尊送药,怎么样?这很划算吧?”
“你做梦。”
“少游总,看在你我年龄相仿的份上,我开的条件很优渥了,想想令尊的病吧,可心的情人多得是,但父亲的命永远只有一条。你再仔细考虑考虑,我想你会想明——”
不等他说完,盛少游再次挂断了电话。
花咏不是一件物品,他是个人,他的命不比盛放的低贱。
如果盛少游点头把他送走,那朵被刨断过根的兰花也会死的。
盛少游的神经绷紧到极致,像根拉得笔直的琴弦,哪怕一阵风吹过也会发抖。心里好似起了个血泡,叫人用尖指甲抠破了,肆虐地疼。
揉着额角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会儿,再回头,竟看到了花咏。——他手里拿着外套,就站在不远处,不知站了多久,更不知听到了哪些。
盛少游勉强地朝他扯了扯嘴角:“怎么出来了?快进去,别冻着。”
语气十分温柔,但声音低哑,一听就熬透了夜,操碎了心。
花咏很听话地点头,却并没有进屋,走过来,温热的手掌贴了贴盛少游冷冻的脸:“盛先生,你没穿外套,会冻感冒的。”
外套不厚,很轻,但或许因披的人是花咏,针织开衫碰到肩头,还是叫盛少游心里一沉。
他不会用花咏去换的。
他舍不得。
可是......只是一晚而已,一晚就能换盛放很久......
盛少游!停下!别再想了!
盛少游撑住额头,面容痛苦地扭曲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他放下手,走向屋内。
花咏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等到了玄关,见盛少游准备出门去公司,才突然叫住他:“盛先生。”
盛少游转过身,“怎么了?”
生来骄傲的S级Alpha重新戴上了冷静面具。
花咏定定地盯住他,看了很久,突然绽开一个笑脸:“没事,你今天会回来吃晚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