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幻觉 第57章

作者:藤花琅 标签: 年上 HE 虐恋 近代现代

宁珏很快抬眼,忘记了自己方才的不安:“这么久?”

“本来想能不能带你去,毕竟你没去过那些城市。但你又有课,只能等以后了,”宋烁说,“我会早点回来。”

对于还没澄清的亲密关系的不适,与即将分别的想念,矛盾组合在一起,暂时分不清何者更沉重。宁珏看见宋烁又靠近,可以躲开的,但仍只是站着。

这回只是蜻蜓点水的亲。宋烁:“记得准点吃饭,没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稀里糊涂回到宿舍,宁珏看到自己放在桌面上的澄清计划。第一步,将那晚宿舍众人的西装合照PO到朋友圈,表明那晚表白的真正男主角是谁。第二步,刻意在宿舍群里提及黄嘉的表白,不经意让宋烁发现聊天记录。最后一步,收拾次卧杂物,重新分开睡觉,慢慢恢复正常关系。

完美的流程。既不会让宋烁太过尴尬,也不会扰乱他们的关系秩序。

只是宋烁明日将去外地,计划只好推迟。

然而宁珏忘记了,如今科技发达,身处异地也有交流方式。才走一天,宁珏便接到了宋烁的视频来电。画面里的宋烁还没出机场,举着手机问:“你的脸呢?”

不是骂人,是宁珏没开摄像头画面。他边咕哝着“我的脸呢”,边连忙打开,一张脸怼贴得很近,眼睛溜溜圆:“哦……我有脸了。”

宋烁:“在干什么?”

“我们宿舍在看恐怖电影,”宁珏额头还有冷汗,他压着声音,举着手机给宋烁看拉上窗帘后较为昏暗的宿舍,以及整整齐齐坐在方名电脑前的三人,“《午夜凶铃》呢。”

必须澄清,宁珏没有一点害怕,只是宋烁打开电话,不能不接,只好勉为其难不再看了,走出门外接听。也没说两句,只是听宋烁汇报位置,很快结束。

共同生活五六年的时间,打视频电话的次数屈指可数。上回还是宁珏复读时,宋烁打来电话检查他的复习情况。不会昨日才见过,今日又不厌其烦地想再见,好像担心独自出门后担心宠物拆家的主人。

十月中旬,A市降了两场秋雨,已经有了降温的前兆。

周五,宁珏回了趟公寓,因为宋烁有一份设计方案,放在书桌上忘带,需要他拍两张内页。发送过去后,宁珏正想放回,却发现了压在键盘底下的纸角,以为是掉页了,正准备抽出放回时,宁珏看到了上面的文字。

“恋爱日程单:

博物馆天文博物馆。虚拟太空漫步、天文主题密室逃脱。

公园不知道有什么好去的。红桥公园,冬日冰滑梯。

游乐场可以去迪士尼,住主题酒店。或者本市新开的欢乐纪元。

……”

这是先前李青序答应自己恋爱时,宁珏在过度的兴奋下,写下的恋爱日程单。分手之后弄丢了,也没有再找过。如今却多了另一种字迹,写满密密麻麻的批注。

宋烁无比认真捡起了宁珏曾经被人抛弃的真心,一片片粘连拼凑起来。

也是这时,忽然一个念头冒出来:他好像真的喜欢你。

从厦门回来后,宁珏先入为主地认为宋烁同自己一样都误会了,因此想方设法澄清,在恋爱上屡战屡败的宁珏,是想不到有人会轻易喜欢自己的。他只觉得这是兄长的纵容,面对那晚的表白,不好拒绝只能答应的下下策——但好像不是的。

这段时间的接触,不是出于义务、责任、妥协,而是可以归于爱情的喜欢。

明明宋烁先前从未表现过同性恋的倾向,怎么会喜欢自己?是宁珏给出了不当的暗示,接触得太不知分寸,亦或是其他?

宁珏头脑混乱,还捋不出头绪。他和其他考生不同,他是先得到了答案,却要一步步倒推题目,这已经很困难,但是宁珏一直在被推着不停往前走,所以总会慢一拍。

那他呢?宁珏想,他有喜欢宋烁吗?

十六岁,宁珏

第一回在蓝湾里见到宋烁。当时在下雪,他的冲锋衣湿着雪。没有正眼看宁珏,总是说坏话。磨合了好多年,才撬开外壳,相依为命寄居在这个世界里,拥有契合彼此的相处方式。宋烁是宁珏在孤立无援的时刻,唯一的支点,是家人的代名词。所以即便知道是误会,也没有直接戳穿,不想伤害到宋烁的尊严,不想叫他难堪。

但这些出发点,好像都不基于爱情。他对宋烁没有接吻的冲动,也不想再更进一步的亲密。

心不在焉放回那张日程单时,宁珏又想起了宋雅兰。

一个经历过丈夫与男助理出轨的母亲,如果再经历儿子的出柜,恐怕是天塌的大事。宋烁对宁齐出轨的实情一无所知,但宁珏没办法冷眼旁观宋雅兰可能产生的痛苦。

既然如此,好像应该尽早分手。不要给妈妈造成自己带来的痛苦,也不要拖着宋烁,让这场误会继续。两全其美的解决方式。

第55章

但提出分手,对于宁珏而言,难度不亚于试卷的最后一道压轴题。

原本打算在微信里发文字消息提出。这很适合口才不佳的宁珏,提前组织好语言,更加理智。然而尝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聊天框里,宋烁发来所到城市的景观照,还有美食,甚至会发小熊表情包。设身处地地想,如果自己是宋烁,正说着“山楂酥味道不错”,对面骇然抛下“我们分手吧”的话,恐怕会没有胃口再吃。

这很坏了。

不然在视频电话里说?十月下旬,宁珏主动拨过一次,时间为晚上十一点半左右,尽量错开可能正在拉投资的饭点,宋烁又是夜猫子,这个点一定没睡。

过了十来秒才拨通。宋烁眼神疲倦,头发也乱乱的,背景光线昏暗,应该只开了一盏床头灯。

宁珏:“你已经睡了啊。”

宋烁闭上眼睛:“才下飞机,打算补会儿觉,忘记和你说了。”又睁开眼,“你怎么没睡?”

已经打好的腹稿咽了下去,宁珏连忙摇头,临时找了借口:“我刚做了个梦,突然醒了。没事,你快休息吧。”他看见宋烁眼里的红血丝,“……你不要太辛苦。”

宋烁却坐起身来,同他闲聊。讲了白天飞机上大哭到呕吐的小孩,难吃的午餐。最后结束时,宋烁以“我都明白”的语气说:“现在不害怕了吧?”

“啊?”

“下次做噩梦吓醒了,觉得害怕可以直说,我又不嘲笑你——不过,胆小就少看《午夜凶铃》这样的影片。”

胆小的宁珏无话可说,只能“哼”了一声,说“再见”。

文字与视频通话这两条路都走不通后,只有面对面这最后一个方式。

十一月份,宋烁终于回到A市。落地当天,原本说要回公寓,但有一名游戏行业的前辈临时提出同宋烁见面。宁珏只好自己先回公寓,将准备好的说辞背了几轮,已经滚瓜烂熟,但迟迟等不到人回来,不知不觉睡着了。

两点来钟,宁珏隐隐听见动静,惺忪走出主卧,在看到玄关处坐着的人影时陡然清醒了。

“哥,”宁珏蹲下,晃着他的肩膀,“哥!”

宋烁穿着黑色西装,但领带稍乱,浑身酒气,满脸通红。他迷茫睁开眼,眼珠直勾勾盯着宁珏,突然拽过他的领口,将宁珏抱在怀里。

呼吸灼热喷在颈窝处,宋烁的话语含混不清:“我、我给你带吃的了……”

宁珏:“你先起来——”

话音未落,宋烁突然搡开宁珏,踉踉跄跄往卫生间走,宁珏连忙跟上,宋烁趴在马桶边吐了出来。乌黑的头发凌乱遮住眼睛,只能看见嘴唇张着,在大口呼吸,按着马桶圈的手也因用力而指节泛白,很难受的模样。

“你、你这是喝了多少啊?”宁珏吓坏了,“难不难受,有哪里不舒服,用不用吃药?”

“……没事,没事,”宋烁按下冲水的按钮,瘫坐在地,吐了口气,“帮我倒杯水。”

漱了两回口后,过了会儿宋烁才扶墙慢慢站起,宁珏抱着他的胳膊,搀扶到主卧床上休息。正想起身,就被宋烁握住了手。一回头,对上双浓深的、一眨不眨注视自己的眼睛。

“你去干什么?”

“我去找药。”

“我不用吃药,”宋烁声音含混,“过来。”

醉鬼的力气没太大,宁珏脱开他的手,仍是先去找药。家里药箱居然有解酒药,可喜可贺。倒了温水回主卧时,宋烁已经睡着,宁珏好不容易叫醒,监督他服药后,正想将被子放回客厅,手再度被攥住了。

掌心滚热,宋烁自言自语似的:“我很想你,这个月。”他问,“你想我吗?”

宁珏犹豫几秒,点点头:“……想的。”

“我也觉得,”宋烁笑了起来,将宁珏的手捂在胸前。心脏在掌心下跃动,咚、咚、咚——“你肯定想我了。”

宁珏:“你今天喝了多少酒?”

“三两白的,还有一瓶红的。”

“不能不喝吗?”

“不能啊,他们都会劝你,光动嘴皮子说是没用的,大家都得喝,”宋烁闭上眼睛,“没办法,我太想要钱了。”

只比他大了一岁的兄长,在宁珏仍在计较老师布置课后作业的多少时,已经吃了很多苦头。宁珏心脏难受,伏身抱住了宋烁。

“我没刷牙,”宋烁却说,“今天不亲嘴。”

“……”宁珏苍白地辩解,“我没有要亲。”

但仍抱着对方,离得很近,宁珏可以看见宋烁眼下的乌青,这个月一定缺乏睡眠了。宁珏小声:“其实你不用这么拼命,钱可以慢慢来的。”

“但我想给我们换个大点的房子,还想买车,这样以后送你上学就不用打车了,”宋烁没有忍住,亲了一下宁珏的脸,又咬他的耳朵,“我有在好好爱你吧?”

语气像是寻求夸奖的小孩,动作间,领口里的项链掉出,小贝壳的透明封层在灯下闪闪亮亮。宋烁抱着宁珏:“睡吧,明早我就不难受了。我抱你睡。”

如果再清醒一点,宋烁一定能发觉,这张床上少了一个枕头,宁珏也没有戴相配的小海螺项链。十月中旬,宁珏已经收拾好了次卧房间,仔细存好项链,预备还给宋烁,之后分开睡了。甚至于现在宁珏放在枕边的手机相册里,都还存着澄清的聊天记录。

但这晚,宁珏仍留在主卧,抱着宋烁睡觉了。

次日,宁珏早早醒来。尽管吃过解酒药,但宿醉之后,宋烁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他悄悄回到次卧,将枕头抱回,又将杂物重新摆回原位,以免宋烁起疑心。

出门买早餐时,宁珏也是挑清淡、好消化的粥类。

九点来钟回到公寓,宋烁竟然已经起床了,浴室传来水声,宁珏正摆着筷勺,就听见浴室门开的声音,宋烁穿着简单的白T黑裤,肩膀搭着的毛巾半湿,潮湿的眉眼锋利。他明显不悦:“我说你人跑哪儿去了,发消息也不回。”

“啊,”宁珏看了眼手机,果真有两条消息,但那时自己正两手提饭,“我没有看见——你头还疼吗?”

“不疼。”宋烁坐到餐桌旁,但明显不太舒服,神色恹恹,忽然抬眼,“我脸上有饭?”筷尾敲了一下宁珏的手背,“好好吃饭,别走神。”

宁珏“哦”了声,低头吃饭。

饭后收拾完垃圾,宋烁坐在沙发上冲他招手,宁珏走近,被他拉了下手腕,圈抱在了怀里。很淡的沐浴露清香,干净清爽。宁珏想起昨晚他浑身的酒气,以及难受时的皱眉,想推开的手抬起又放。

“看见我给你带的特产了吗?”

宁珏点头:“两箱呢,到时候我们一块吃。”

“我吃过了,”宋烁打开手机,“你看。”

宁珏凑近,是两名新添加的微信联系人。宋烁:“上面这个人愿意给我们投资,估计下半年可以开工作室。下面这个人是昨晚见的,可以给我们提供技术指导。”

宁珏点开第二个人的头像,咕哝:“就他让你喝酒……”

“怎么,心疼我啊?”宋烁笑了起来。

宁珏抬眼,随后轻轻点头。

“只有昨天喝多了,其他时候不这样,放心。等忙完这段时间,十二月可以休息,”宋烁手指挑出宁珏领口里的小海螺项链,捏在手里,“到时候,我们可以出去玩。游乐场想去吗,或者天文博物馆?”

即便再迟钝、再不解风情的宁珏,也该从不远万里拎回来的特产,从醉酒后的话语中,明白自己对于宋烁多么珍贵——他的喜欢不是临时起意,不是雨停后水滩一样浅浅的喜欢,是将宁珏视为全部的喜欢。

所以在经历了一个月的辛苦出差后,仍惦记着恋爱日程单里的地点,希望陪同宁珏玩乐。

上个月,宁珏已经搜索过如何判断自己是否喜欢一个人,高频答案为关注、占有欲、心跳加速。

宁珏关注宋烁的举动,却好像不存在占有欲,也没有心跳加速——在亲吻的时候有,但兴许惊吓更多,这应该无法称为喜欢。

但从宋烁孤立无援的十八岁,到如今艰难创业的二十三岁,无论多晚回家,都会记得给宁珏买一份抹茶白玉卷,宋烁已经将宁珏的陪伴视为理所应当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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