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幻觉 第79章

作者:藤花琅 标签: 年上 HE 虐恋 近代现代

面对胡搅蛮缠,宁珏急得结结巴巴。“你、我”说了半天也没说个明白,但也终于明白,宋烁劝说是假,胡搅蛮缠,企图混淆宁珏的逻辑是真,他应对不了,只能徒劳气得头冒青烟。宋烁一边说,一边揭起被子,包住宁珏裸露的身体保暖:“再说,Hyper也不是我独占的,你来也不影响你赚别人的——”

“停!”宁珏捂着耳朵,“我想去锐影,我不想去Hyper!不要再说了。”

说罢,裹着被子,爬到床内侧蜷起,只露给宋烁后脑勺,成为一条与世隔绝、孤独的蚕蛹,硬邦邦地说:“我意已决。”

宋烁伪装冷静、理智的外壳也终于破裂:“那算了,我不管你了。”

这晚,两人背对背睡觉,矛盾卧居中间。

脱敏训练暂且中止,宁珏无法接受来自专制的、不近人情的宋烁的抚摸,也不去工作室,背着挎包,在期中考试结束后,本可以放松的间隙,独自跑到学校自习了。如果不是冬天被子太厚,兴许会直接裹着被褥,连觉也不和宋烁一起睡了。

即便宋烁来学校接,也不发一言。

晚上八点,两人前后脚进门,宁珏将手机充上电后,独自进了浴室,很快,水声哗哗响起,如今没有锁链,门关得很严实,什么都瞧不见。

宋烁坐在沙发上,看见茶几上装在可乐瓶里的玫瑰花已经有点蔫了。

收到鲜花的第一时间,宁珏跟着网络教程,裁剪玫瑰花枝。只是家里没有花瓶,所以两人分喝了瓶可乐,腾出塑料水瓶装水。

当时,气体上涌,太久不喝可乐、又喝得太快的宋烁忍不住打嗝,宁珏露出很惊奇、稀罕的神情,大笑起来,说“好响,太厉害了”。但不过两小时,就拒绝很厉害的宋烁给他的建议。

讲道理,宋烁已经进步许多。没说难听的话,没咄咄逼人,而是很通人性地地替宁珏分析,权衡利弊,但依旧失败了。

忽然,叮咚一声,宁珏放在沙发托手上,正在充电的手机亮起。宋烁扫了眼浴室紧闭的门,如同往常般拿起手机。

是联系人周逸的两条消息。

【周逸】:[个人名片]

【周逸】:这是锐影HR的微信,我和他打过招呼了,你加他的时候备注你的名字就好了。祝你成功!

干涉宁珏的选择,其实不是难题。

只要多选消息,点击删除,短时间内宁珏不会发觉,过段时间再发现,也为时已晚,到时候,不会有除Hyper之外的Plan B选项,宁珏只能留在身边。

对这样的流程,宋烁不该陌生。毕竟先前,他已经决定过宁珏许多个人生节点——志愿填报、复读、学校专业、来到自己所在的城市、合住……或许宁珏会反抗、愤怒,但时间过去,也会慢慢接受适应,早晚会明白宋烁替他决定的都是最优解。

他当然可以这样。

如果可以接受,否定宁珏的选择,会像之前否定宁珏的爱那样,得到激烈的、真实的,但伴随眼泪的回应的话。

可以接受,宋烁的爱只能放大痛苦的话。

也同样接受,这件还未织成的毛衣,将被宋烁撕毁的话。

一向果决的宋烁垂眼,瞳仁中浓缩着手机屏幕的冷光,手指悬停在删除键的上方,却迟迟没有动作。

第79章

“明明可以好好商量的,但他都不问我的想法,真是。”

走出图书馆后,宁珏边在手机系统中点击退座,边同方名说。天已经黑了,今晚月亮尤为圆,白得像冒着冰冰蓝蓝的寒气,他将手机揣回兜里,忍不住将下半张脸埋进围巾里:“这样太不尊重我了。”

方名忧心:“所以你又扣他的分了?”

宁珏很老成地叹气:“扣不扣,都一样了。”

毕竟都负分到这个程度,神仙来也难以补救。宁珏摇摇头:“关键是,他还拿我的病说事!难道以后大街上有人亲嘴,我就不出门了吗?”

方名:“是这个道理。”

“所以,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替我做决定,好像我什么都做不好,”宁珏说,“现在就这样了,以后结婚了,那还了得?”

方名想了想:“毕竟他是你哥哥。”

与宋烁亲了太多回,叫了太多回“老公”,总以恋人标准看待宋烁的宁珏,听到这句话,也一时愣住,显出迷茫来。这个身份如同空气阳光,理所应当存在太久,简直令人记不太清了。乍一点出,才重新如有实质地看见了。

手机响了声,方名低头回复完导师消息,再抬头时,忽然看到了台眼熟的车:“你让他来接你了吗?”

宁珏打了喷嚏,带着鼻音回答“怎么可能”,但很快,顺着方名的目光,宁珏看到了宋烁的车,愣了两秒,好像也很无可奈何:“……好吧,也算是。”

A科大虽然校园面积不大,但分三个校门。如果宁珏没有通知,宋烁怎会如此准时、准点出现在学校正门?

方名再度看向宁珏——神色中全然是小情侣闹了别扭后,不肯多谈,又有点高兴的小别扭。像风干后的糕点,表皮脆硬,切开后才能发现内里仍在流心。

他叹了口气,拍拍宁珏的肩膀:“回去再好好沟通,我也回宿舍了,拜拜。”

八点半。

从浴室出来时,客厅不见宋烁的人影。宁珏套着毛绒睡衣,体温回升,连带咽喉也舒服许多。他边擦头发,边拿起手机,看到了周逸发来的消息。

宁珏尤为激动,好不容易才按捺住,点击申请好友。对方应该已经下班,估计得等到明天才能通过。

对周逸道谢后,兴奋的、昂扬的情绪冲散了这两天的郁结,当看到坐在床上,正在用笔电工作的宋烁时,内疚有了可乘之机。

他应该想到,那天,宋烁领他参观工作室,边边角角都介绍个遍,连窗台上新入职的多肉,都允许宁珏捏捏叶子,不是为了讨宁珏一句“领导有方”的夸赞,而是在与宁珏巡视他们的未来。

宋烁有关未来的规划里,都写有宁珏的名字。

因为在恋人的身份之前,宋烁先是他的哥哥。

在没有母亲,父亲失职的前提下,宋烁承担起太多身份。作为他的家长,他的朋友,他的恋人,提供物质载体的金钱、家,提供精神载体的注视、爱。

他必须比宁珏思考得更长远,承托得更多。

如果很多人对宁珏说“不管你了”,宁珏只会很有底气地判定,宋烁说的是假话。

因为,当宁珏的人生被吹破一角,外界裹挟着沙砾、粗石的风,在刮伤宁珏前,一定会先刮过宋烁。因为他们命运的肥皂泡,从宁珏承诺永远陪伴宋烁的那晚,就已经融在一起,谁也无法独善其身。

所以,拒绝宋烁,会比拒绝其他人更艰难。

可是也无法抗拒心仪的工作,一时拉拉扯扯,考量不出结果。宁珏爬到床上,瞄了几眼宋烁,悄悄慢慢、不动声色地靠近,面颊贴着他的手臂:“哥哥。”又叫,“老公。”

宋烁动作稍停,对上宁珏黑黑亮亮,藏不住情绪的眼睛里。加到HR微信了,高兴了,情绪满溢出来,才分给宋烁一点,肯搭话了。

宁珏没话找话地问:“你在忙吗?”

宋烁:“我又没有助理,忙点不也正常吗?”又说,“没事,也习惯了。”很坚强的样子。

宁珏一时卡壳,宋烁忽然垂眼:“怎么不吹头发?”

他起身找吹风机时,宁珏看到电脑屏幕,文件上方有发布会字样。日期已经确定,将于本月15号,在本市的国际会展中心举办。在低迷的舆论风波后,这场发布会无疑是Hyper的重要转折点。

“我忘记了。”

宁珏爬到床边,坐好。吹风机嗡嗡响起,风流温热,他感受到宋烁的手指穿过头发,指腹不时擦过头皮,痒痒的。想起之前两人刚合住时,宋烁连药都不会买,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样,但现在照顾自己已然很熟练了,热风不会烫到宁珏。

他抬头看向宋烁,又怕头发扎眼,只好又低头,抓住宋烁的衣角反复揉捏。

吹完后,宋烁按亮熄屏的笔电,宁珏的脑袋靠着他的肩膀,语气讨好:“到时候,我坐在哪里呢?”

宋烁指着彩色方块的座位图,第二排的右侧位置:“这儿,离媒体区远,没有那么吵。”

邀请宁珏参加发布会,是先前已经确定的事,无关矛盾。他收回手,不经意问:“锐影那边怎么样了?”

“我加到HR的微信了。”

“约好面试时间了吗?”

“还没有。”

“如果,”宋烁突然问,“到时候,面试和发布会时间撞到一起,你选哪一个?”

宁珏茫然,再度露出纠结的神色。

总结先前吵架的经验,宋烁应该能发现,强硬不适用于宁珏,与其命令、要求,而恰到好处的示弱,却能在避免争执的同时,迂回达成目的。可惜,这段时间工作需要,宋烁发不得烧,不能动用以前的手段,只好生涩运用语言。

果然,面对宋烁的语言软攻击,宁珏已经有所动摇。说“不会这么巧的”,又抱住他的胳膊:“我今晚陪你工作吧!”

说着陪,才十二点,便扛不住生物钟,脑袋后仰,香香沉沉地睡着了。

但宋烁毫无困意,放倒宁珏后,打开《心理咨询记录》继续阅读。在第7页,他看到囤积的字样。

啪嗒——

杂物间亮起灯来。

除了一张床,已经看不出这儿原本是间次卧,地面堆放着行李箱、一条缺了腿的椅子、放着旧鞋的鞋盒、工具箱,以及一些季节性的衣物袋,稍显杂乱。

依据咨询记录里的内容,宋烁找到了压在衣物袋下,沉甸甸的两个快递纸箱。

这两个纸箱太过普通,外面还贴有快递纸单。平常整理卫生时,即便宋烁再聪明,也无法将其与曾经宁珏的焦虑程度相关联。

他蹲在旁边,慢慢翻看其中的物品。

几卷未开封的纸,几包零嘴,几本印有大学学院名的笔记本……这个箱子应该是之前从学校宿舍搬来的。

宋烁打开第二个纸箱,入目的是明海高中牛皮本,扉页写着《生物必修二》,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手写笔记。旁边放着一摞课本,几乎囊括整个高中时期。

高考结束后,来到A市的宁珏,连衣服都没带几件,却带了这么沉重的课本,为什么阿团睡不醒?

这样简单的问题,宋烁应该可以明了答案的。

——因为宁珏认为,自己或许还用得上。

如果考不好,不近人情的宋烁会要求宁珏再次复读,来到自己所在的城市。对于宁珏这样有点笨、学习方法单一的学生而言,获得好成绩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但当时还没有学会关心,学会爱的宋烁,要求宁珏太多,却又很少抱他。

宋烁垂眼,沉默翻看宁珏的课本。在打开英语选修课本时。红色水彩笔写的“死同性恋”,张牙舞爪的,赫然跳到宋烁眼里。

次日,宋烁再一次明目张胆偷看宁珏消息,发现他与HR相谈甚欢,已经在约电话沟通的时间。

周五,照常从心理咨询室接回宁珏,到家后,宋烁以“公司有事”为由出门,再度返回心理咨询室。

何医生:“你说,想让我一起劝说宁珏,留在你的公司?”

虽然有点惊讶,但仍耐心地问:“为什么呢?”

“因为他的能力有限,很难胜任锐影的工作,之后如果面试失败,很容易挫伤他的自信心。毕竟摄影只是他的爱好,理论知识很难比得上专业人士,”宋烁说:“而且,锐影的工作强度很高,经常出差,他不一定能负荷得了,去了外地,也不太安全。”

何医生:“所以,你希望宁珏留在你的公司,是因为觉得,他在你的身边最安全。”

宋烁点头。仿佛何医生已经体悟他的良苦用心。

何医生温和说:“但现在他的身边,有不安全的因素吗?”

“现在没有,但不能保证以后。”宋烁安静许久,忽然说:“之前,有同学勒索、霸凌过他。”

他说:“他会睡不好觉。”

宋烁看向心理咨询室的门。很多年前,坐了一夜硬座的宋烁推开主卧的门,按亮灯,看到宁珏跪坐在床上,眼神惊惶,眼尾泪痕干涸,眼下青黑,被打后的伤痕青青紫紫,将他的世界分成许多版图。

宋烁疑心自己住进其中某块版图中,所以之后一周,常常梦见宁珏流泪,却要强装镇定,哄做噩梦的宁珏睡觉,觉浅到听见宁珏夜半呓语,也会惊醒,误以为他要抱。

之后,他将装有定位程序的机械手表,戴在宁珏的腕部,宁珏变成圆圆的光点,浓缩进他的眼里存在也近五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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