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幻觉 第81章

作者:藤花琅 标签: 年上 HE 虐恋 近代现代

所以,宁珏并不脆弱,脆弱只是宋烁所希望的特质。

他希望宁珏只能向宋烁诉苦,希望只有宋烁可以打开那扇紧闭的门,看见他脸上的伤痕,只有宋烁可以像个战无不胜的英雄,为他斩除一切绊脚石、杂草、树桩。

他希望收获宁珏钦佩的目光、永远的依附,又希望宁珏不受伤害,所以替他决定所有。

但这只是假象,即便没有宋烁,受了委屈的宁珏,其实也只会躲在被窝里哭两天。从小没吃过太多甜头的宁珏,比任何人都会自救,他会反抗,会争取。就像脱敏失败,也会一次次尝试新的方式,直到有片平坦的路,可以让他爬起来。

宋烁只是在恰好的时间,为他及时打开了房间里的灯。

所以,不必担心宁珏,他的骨骼坚硬,眼睛明亮。未来,雨水仍会从四面八方吹来,他仍会受伤,磕得膝盖流血,冒很多眼泪,这是无可避免的。所以他需要的不是最优解,而是兜底。也不必担心,宋烁不成为英雄,就不能永远拥有宁珏,因为爱才是永远的锚点,只要宋烁在家,宁珏就会准时回来,宋烁只需要替他涂药,抱抱他就好了。

迟迟没有听见回应,宁珏瞄着宋烁——皱眉,垂眼,好像又在不快乐了。他想了想,伸出手,手肘搭在主副驾驶座中间的阻隔:“我们玩个游戏吧!”

宋烁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什么?”

“掰手腕,”宁珏说,“谁输了,就答应对方一个要求,怎么样?”他委婉暗示对方,这一比赛的重要性,“当助理也可以的呢。”

宋烁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你?跟我掰手腕?”

“嗯!”宁珏用力点头,“来吧!”

宋烁看着他与强壮毫不沾边的小臂、凸起的腕骨,明白这是一场毋庸置疑的比赛。宋烁连手都比他的大上许多,掌心温热干燥,沉稳有力。难道宁珏不清楚,他几乎是将胜利铺在宋烁面前吗?

他最清楚,他只是无法舍弃爱好,又无法舍弃爱人,只好以对弈的方式,打消自己最后一点犹豫。

宋烁的手肘放在自己腿上,向前握住了宁珏的手。

宁珏深呼吸了口气:“3、2、1——”

已经准备好全力以赴,然而甫一用力,宁珏却是毫不费力地,压过了宋烁。他吃惊抬头,看向宋烁,以为他误判赛制:“三局两胜是吗?好吧,那我们再来一次——”

“不用了。”

宋烁的手指穿入宁珏的指缝,十指相扣。他注视着宁珏,轻声说:“做你想做的吧。”

第80章

“再往左一点,对对对。”

宁珏举着相机,向后退了两步。昨夜,A市刚降了场大雪,树枝挂白,湖水结冰,泛着大片的光。

面前,宋烁右手扶着松树,笑容僵硬。

“放松,笑得高兴一点,”宁珏从取景框后抬眼,右脚点在左脚后,“然后摆成这样,好吗?”

周末下午,正是公园人来人往的时刻。身旁不时有大爷大妈,以及前来玩雪的小孩经过。

第三回有小孩,指着宋烁背后的湖面,问妈妈“为什么那儿挡着不让进”的时候,宋烁终于忍无可忍,委婉问:“没有更体面一点的姿势吗?”

“艺术,”宁珏摇摇头,睿智地说,“都是这样的。”

但明白,已经快近宋烁耐心的阈值,宁珏及时收手:“最后一个,最后一个好吗?你侧对我,仰望天空,惆怅一点。对对对,太好了,就是这样!”

咔嚓——

回家路上,宁珏还想重新欣赏一遍自己的佳作,但宋烁拿过他的相机,放进相机包里:“回家再看,手不嫌冷吗?”

他自然而然地,将宁珏的手揣进自己兜里。手指包住,掌心熨热、干燥。一边听宁珏说“这点冷,才哪儿到哪儿呢”,一边慢慢走回公寓。

所谓“这点冷”,是同上回,宁珏的出差相对比的。

十一月,经过笔面试的考察,宁珏收到录用邮件,成功蜕变为光荣的实习生。录用邮件才显摆几回,都没还有打印到处张贴,便被要求出差,去西部的某处雪山,跟随拍摄新品宣传片。

对此,宋烁颇有微词,说着“我从来没让入职不到一周的实习生出差过”、“你们公司最好学一下人性化管理”、“工资不多,事不少”,然后不大情愿地,将长款羽绒服放进压缩袋里:“这个一块带着。”

但开车送宁珏去机场,与同事汇合时,脸色仍很难看。

宁珏正式入职时,宋烁卸载了定位程序。卸载时义正严辞,卸载后夜不能寐,一度很不适应,连通过微信、电话沟通位置的方式都觉得原始。而在这样的戒断期,却强制分隔两周,实在很残忍。

停车后,宋烁仍在叮嘱:“如果到了地方,有人想收你的身份证,记得别给,往人多的地方跑。”

宁珏看着已经沉浸在危险剧本里,仿若生死离别的宋烁,想不到开解的方法,只能凑近亲了口:“你放心,会想你,也会经常报备的。”

这很难作数,宋烁想,适应能力极强、随时准备落地开花的宁珏,到了地方之后恐怕会乐不思蜀,很难想起宋烁了。

然而根据消息的数量显示,除睡眠时间外,宁珏想念的频率为1-2次/小时,常常发送自拍报备——脸冻得红红的,头戴米色毛线帽,笑得眼睛眯着,但每回都只会比剪刀手,笨像复制粘贴,同时附文字。

“雪山太好看了,但是好冷[照片]。”

“哥啊,你吃了什么?”

“今晚早收工的话,不知道有没有老公有空打电话呢?”

但夜里打电话的时候,只能眼巴巴凑近屏幕,怕吵醒酒店房间里已经睡着的同事,只能小声说:“想你。”

宋烁竭力克制,才没有卑鄙地怂恿对方辞职回家。

不过出差两周回家后,宋烁领会到小别胜新婚的真谛。当晚,宁珏迟迟不睡,嘴巴絮絮叨叨,手还不停摸着宋烁,很新鲜似的:“发消息、打电话实在很不好。”

并感慨:“还是热热的好。”好像之前宋烁的躯体十分冰冷无情似的。

然后亲来亲去,抱来抱去,宋烁也难以置信,两三个月前,亲密接触后还会呕吐的宁珏,如今却连喉结都亲,甚至伸出舌尖舔了口。

宋烁也情难自控,但在快脱到小裤时及时清醒,起身揭起被子,将宁珏严严实实包住,恨恨地咬了下他的耳朵:“不要乱动。”

然后将一条宁珏抱在怀里:“等明天问问何医生再说。”

次日,他们咨询了何医生,确定宁珏心理状况良好后,停摆两周的脱敏训练,也重新开工,如今除去敏感部位,基本都已攻略完毕。

而拍照的事,则可以追溯到十二月上旬,宋烁短出差回来后。

锐影内部举行了友谊第一的摄影小赛,第一名的照片将获得新款手机,第二三名也有现金奖励。

在听说宁珏打算参加后,宋烁提了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这只是意思意思,毕竟他对此一窍不通。但宁珏竟真有此意,当晚,宋烁便在公园摆各种怀旧又复古的姿势了。

往常他们只是散步,走一圈就回家。如今逗留得久了,好几回,宋烁都不情不愿地遇见了公司员工,甚至还有几回碰见粉丝。

不过几天,Hyper工作室CEO财政窘迫,兼职模特副业维持生计的谣言,便在论坛不胫而走。

“如果你想换手机,”这天晚上,结束拍照后,宋烁说,“明天我可以带你去买。”试图打消宁珏比赛的激情。

之前卸载定位程序后,宋烁本来也有这打算,只是紧接着出差,没来得及更换。

“我不是想要奖品,我只是很喜欢拍你。”

宁珏解释:“不过这款相机,拍人没有上回的效果好,更适合拍景。”

宋烁正想问哪回,忽然想起先前宁珏抽中特等奖,免单得来的相机。已经摔坏,进了垃圾桶里。当时没有学会尊重的宋烁,以为更高昂的款式,可以弥补全部错误。

他试探问:“……当时也是想拍我吗?”

宁珏毫不迟疑地点头,低头摆弄相机,又说:“其实之前拍过很多你的照片呢。”

他小心观察宋烁神色,“因为当时妈妈很担心你”,有点心虚,边说,边不自觉来回捋他的手臂,但宋烁只是顺着他的话题问:“我上镜吗?”

见宋烁没有不悦,宁珏开始兴致勃勃地展示。

宋烁垂眼看着,照片一张张划过的色彩闪过瞳仁。展示到中途,宋烁指着相册上方的1358的总数量:“这么多,你一张照片都没有删过吗?”

“没有,”宁珏诚实说,“都很好看啊。”

尽管宋烁作为门外汉,对摄影一窍不通,但也能看出,其中有很多张照片要么不完整,要么模糊,与好看全然不搭边,理应属于废片,但宁珏一张都不删,即便占了太多内存,手机稍有卡顿了。

简直当成宝物。

“你也发现了吧?”察觉到宋烁的目光后,宁珏靠近,心有灵犀地耳语:“因为你,我发现我的梦想了。”

宋烁与他对视片刻,没有说明自己的发现,只是抬手揉了下他的头发,轻轻“嗯”了声。

虽然如此,宋烁仍带他换了新手机,旧手机里的全部数据,包括相册照片,也有了的新的载体。当天,宁珏还没有玩明白新手机,便看到借口出门扔垃圾的宋烁,带回来一台熟悉的、崭新的相机。

弥补错误,当然早早益善,但迟到总好过不到,因为真心会延续爱情的最佳赏味期。

从公园回家后,宁珏一张张查看照片,很是满意。身穿烟灰色风衣的宋烁,身材颀长,虽然笑容稍显僵硬,但得益于怎么摆表情都丑不了的五官,以及雪后空净的背景,仍可称完美。

宁珏坐在沙发上,将照片导入手机时,宋烁则在厨房备菜——发布会结束后,闲散下来的宋烁,再度拾起厨具,决心一步一个脚印,慢慢锻炼,或许因为不再强求完美,压力较小,几次尝试竟虽然不算佳肴,但也没有糊锅,最近更是小有风味。

在宁珏的鼓励夸赞下,更是信心倍增,扬言今天要做番茄牛腩这道硬菜。

然而等宁珏传完照片,却没听见厨房传来油烟机的轰隆声。他起身,刚将厨房的门拉开了道缝隙,便听见宋烁打电话的声音。

“嗯,已经胜诉了,法院那边判了赔偿,外加公开道歉。”

宁珏鬼鬼祟祟靠近,正想出其不意,钻到宋烁面前,却忽然看见宋烁朝他比了食指抵在唇前,又握住他的手拉近。打开外放时,宁珏听见了宋雅兰的声音。

“之前说借你法务团队,你说不用,我还担心你那边的不靠谱,好在结果争气。不过赔偿到账前,最好别掉以轻心,道歉声明的发布时间、平台得盯紧了。”

宁珏一下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

“知道了,”宋烁问,“最近忙吗?”

“还行,刚从旧金山回来,准备歇段时间,”宋烁难得寒暄,宋雅兰也立马接过话茬,“2号那天我会去趟A市,正好赶上你生日,到时候可以一块吃个饭。”又补充,“如果不忙。”

两人对视,宁珏连忙点头,指指屏幕。宋烁明了他的暗示:“不忙,到时候我和弟弟去接你。”

宋雅兰说“好”,对话陷入长段的沉默里——他们平日打电话,话题基本只有工作。对于宋雅兰而言,怕勒太紧,会再酿青春期的苦果,放太松,又不放心宋烁的业务能力,掌握不好平衡,导致也无话可说:“行,那你继续忙吧,回头见面再聊。”

电话挂断后,宁珏才猛然吐了口气,后知后觉想到什么,呆声说:“……我好像忘记打招呼了。”

“回头见面再打也一样,”宋烁捏捏他的手指,“去洗洗手,过来帮忙切菜。”

洗手过后,宁珏接过切西红柿的重任。去蒂、切块。余光里,宋烁稍显艰难地应付牛腩肉,皱眉看完视频教程里的刀法,实践时动作缓慢,宛若在进行精密实验。

宁珏抬眼几回,正找合适的时机开口,便听见宋烁说:“放心,暂时先不出柜。”干净的指节敲了下他的额头,“我心里有数。”

已经阅读完全部《心理咨询记录》,对前因后果再清楚不过的的宋烁,也最明白宁珏心中的顾虑。从小父母缺位的宁珏,其实更难学会与长辈相处。而如今受父亲道德败坏的牵连,如今又与宋烁恋爱,对宋雅兰的歉疚只会多不会少,出柜难免增加心理负担。

况且,已经实现经济独立的宋烁,即便没有母亲支持,也不会左右未来走向,因此出柜实在没必要急这一时。

“真的吗?”宁珏委婉说,“很多人都很在意的。毕竟,出柜是关乎名分的事。”

“同性恋还有这规矩?”宋烁他慢慢切好牛腩:“名分不是你给我的吗?”

虽然照分数统计,宋烁的名分并非遥遥无期,但没有最终的表白流程。所以,两人只有恋爱之实,但还没有恋爱的身份,出柜延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因此宁珏终于放松。

不过——

“回头妈妈来,我们最好掩饰一下。”

炖上牛腩时,宁珏在厨房左右踱步,已经开始布局了:“你不要叫我’宝贝‘,我也不叫你’老公‘。唔,最好像之前在蓝湾里那样相处,这样不会惹人怀疑。”

宋烁:“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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