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往事 第38章

作者:康塞日记 标签: HE 近代现代

辜镕愕然住了,盯着他微微沁出薄汗的挺翘鼻尖没说话。辛实说的是利骨泉那次,他激动得有些心虚了,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你知道?”

辛实很惊慌,然而努力镇定,飞快地掀起粉红的眼皮瞧他一眼,嘟囔:“你亲得挺响的,你自己闹出来的动静,自己不知道?”

辜镕的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个说懊悔又带着点惊喜的笑容,片刻后,轻声地朝他说:“我的耳朵听不见。”

辛实有点心疼地朝他笑了一下。

下一刻,辛实的下巴被挑了起来,辜镕略带强迫地捧起了他的脸。盯着辜镕骤然贴近的俊脸,辛实惊惶地瞪大了眼,他的面前一暗,随即有双唇印了下来,吮吸似的含住了他的嘴唇。

咋……咋是亲嘴啊!他以为辜镕说想亲他是跟上回一样,亲脸,亲耳朵。

像是有座巍峨的大山在面前轰然倒塌,又仿佛有人朝这间潮热的屋子投了一把火。这是个货真价实的吻,是嘴唇含着嘴唇,唾液交织唾液,不是上回辜镕亲他耳垂似的轻轻一碰。

辛实浑身轰地燥热了,手指尖轻微痉挛起来。他是个处子,别提亲嘴,手都没被大姑娘拉过,陡然被辜镕这么一个英武桀骜的男人咬住嘴唇,立刻傻了。

他被这个吻弄得头昏脑涨,简直快要分不清东南西北,钢笔从瘫软的手心滑下去,骨碌碌沿着桌面滚到了地毯上。

辜镕突然伸出了舌尖,轻轻舔了一下他的唇缝,有点想要往里头探的意思,辛实心一紧,终于从迷迷瞪瞪的状况里反应过来。

他连忙扭过身面朝辜镕,两只手猛地把辜镕的胸膛一推,说:“别,我,别吃我的嘴了……”

辜镕没提防,还真叫他轻易地躲开了。趁这个空隙,辛实忙抬手捂住了嘴,瞪着一双湿润的大眼看着辜镕,茫然而羞怯地喘着热气。

他的背抵着桌案,无处可逃,辜镕被推开了一些,可手依旧撑着桌面,仍是个俯身罩着他的姿势。

被毫不留情地搡开了,辜镕该生气的,辛实从不这么对他,可他不但不恼,反而有种一达夙愿的满足感,居高临下地热切地直直盯着辛实,强壮宽阔的肩背紧绷,豹子似的把辛实圈在怀里。

辛实在他的阴影下轻轻地颤抖,是种全然无措的神态。辜镕当然瞧出他怕,但那么怕,辛实也没有显露出一点要逃的意思,一双干净的黑眼珠怯怯地望着他,像是希冀这个看上去想欺负自己的人能手下留情。

这是种全然信赖的臣服感,辜镕简直无法抑制地产生了一种快感,这快感令他想近不敢近,想退又舍不得退,简直要被甜蜜的痛苦淹没。

他最终忍耐了下来,没去抱他,也没亲他,只是慢慢屈起一根食指托着辛实颤抖的雪白下颌,很爱怜地将头低下来拿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

温情的一个动作,辛实果然被安抚住了,不再发抖,神情也镇定下来,两只捂住嘴的手慢慢放下来,不知所措地瞧着辜镕,喘着气小声叫他的名字:“辜镕,辜镕。”

叫了他,却并没有下文,根本不是想同辜镕说些什么,而是叫出来让自己安心的,这情态真是像极了那些一心慌就念佛的善男信女。

辜镕从没认为自己的名字是个天好地好的名字,此刻心里却油然颤抖,认为世上不会再有比谁叫他的名字可以叫得比辛实更加动听。

他按耐住心中的躁动,大拇指爱抚辛实的脸颊,低声说:“那天在利骨泉里,你说找到你大哥就回来我身边。你还记得么?”

辛实背脊紧绷,直直地望着他,脑袋像一锅蒸熟了的浆糊,几乎转不动,良久才理解他的话,迟疑地点了点头。

辜镕微微一笑:“你做了承诺,我也在心里发了誓言,等你回来,我再不会放你走。刚才我很高兴,我早早就想这么亲你一回,事到如今,你明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

辛实脑袋轰然一震,他被吓迷糊了,简直变得有些语无伦次:“我,我知道,你是太高兴才吃我的嘴,以后不许了,洋人才这么干呢,不害臊,我们不能学他们。”

“我高兴的时候多了,你难道次次都见到我同别人亲嘴?”辛实是替这个吻找借口,辜镕才听了一半心里就难受起来,这个坏东西,他还要怎么掏心掏肺,他才肯信他。

辜镕心里简直恨他,可没敢表现出来,因为知道辛实怕,怕男人的爱,更怕他的爱,那是违背人伦的,是离经叛道的。

他紧紧拽住辛实的手,直拽到自己左胸口,手掌压着辛实的手掌,死死地压在自己心口,叫他去感受他此刻的悸动,不准他装作视而不见。

“太爱你,才亲你。”辜镕从想过自己能有这么温柔的嗓音,话一出口,自己也忍不住感到赧然。

辛实的嘴唇颤抖了两下,怔然和辜镕炽热深情的目光对视一秒,他猛地低下了头,不敢信。

辜镕不让他躲,两只手都来捧他的脸,强硬地卡住他的下颌只许看自己,急匆匆地说:“我脾气不好,总是叫你害怕,这回又吓到你,是不是?”

辛实下巴颏的软肉在他手心里单薄地耸起,有种柔软的质感,眼睫在他大拇指的掌缘轻颤,扫得他心尖发痒。

他不肯罢休地要一个答案,辛实不得不给,就抬眼皮朝他瞥了一眼,接着又飞快地低下头,说了句什么。

那眼神,说是惊惧,更像羞怕,辜镕心里一动,急不可耐地逼他:“来,抬脸看着我说,我的耳朵听不见。”

他以前耻于提这个的,别人一提他就暴跳如雷,可现在,为了讨辛实一点怜悯,自己三番两次恬不知耻地拿来搏同情。

辛实果然就是那么心软,傻傻地抬起头,欲言又止半天,鸦黑的睫毛下,一双杏核大的红眼睛就那么雾柔柔地望着他,沙沙地小声说:“你别老说自己坏,我从没觉得你不好。”

这个时候了,被他欺负得缩成一团了,辛实还在维护他,还在替他着想。

“你这么说,我就当你心里也是有我的。”这句话,辜镕简直是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来的。他这一生到今天为止,一掷千金过,浴血奋战过,生死离别过,失意颓唐过,人间富贵无尽享过,人生八苦几乎道道尝过,可从没有一刻像眼前这样,让他觉得没白活一遭。

他再也忍耐不下去了,情难自禁,低头倏地再次亲住辛实水红的嘴唇,辗转几下,轻轻地吸,慢慢地吮,像在喝什么琼浆玉液。

光亲还觉得不够,一只手狂热地沿着辛实的肩膀往下摸,隔着一层单薄的夏衫,摸不够似的,从突出的肩胛骨一路滑下去揉弄那截细软的腰。

腰身靠近背部的皮肤,被他摸到了些许不平整的凹陷,是方才辛实被他压在藤椅靠背上亲吻时留下的痕迹,他一寸寸地揉,像是在捋一张揉皱的宣纸,几乎要把辛实揉成一滩水。

辛实浑身颤栗,辜镕的手指游移到何处,何处就是一片摧枯拉朽的麻痒。最叫他招架不住的却不是辜镕的上下其手,而是被严严实实堵住的一双唇。

同样是身上的一块肉,手拉手怎么就没觉得奇怪,一到嘴碰嘴,就变了。他并不知道是辜镕亲得太用力,还是男人亲男人就是这么个淫靡的样子,耳中几乎被两人之间不时发出的不堪啧啧水声震到嗡鸣。

第一回是没防备,才没反抗,但这都第二回了,他脑子虽然迷迷糊糊的,可是还知道廉耻,大白天的,就这么狂热地亲做一团,再没有比这更出格更羞人的事情了,于是就拿两只细长的白手无力地抵在辜镕结实的胸膛上,去推他,不叫亲。

但辜镕死死追着他亲,一只手把他后脑勺兜住,连头也不许他扭。

他是黄花小子一个,哪受过这种刺激,嘴唇一被辜镕含住,只觉得浑身都变得软瘫,紧接着四肢百骸都舒爽得发颤,片刻后就被亲得气喘吁吁,意乱情迷。至于那原来用来推人的两只手,别提了,真不要脸,早死死拽住了辜镕的衣领,拉着人家低头来亲自己,那仰头渴求的姿态,是简直分不清到底是谁向谁讨吻。

辛实不反抗他,甚至迎合他,辜镕心里又是一阵躁动,深情难遣地,他边抚摸辛实贫瘠的胸膛,边用舌头去拨弄辛实的齿列,想叫辛实也伸出舌头来。

辛实被迫打开了齿缝,他的全身发软,几乎没法好好坐住,脑袋软软地枕在辜镕胸前,没多会儿,他觉得下巴一凉,原来是一丝唾液顺着嘴角溢出了。

咋流口水了。

傻子才管不住口水呢。

辛实心里一惊,这下醒了过来,“唔唔”两声,羞臊地将辜镕推开了。

辜镕腿还没完全好,叫他用力一推,向后趔趄了一步。辛实蜷缩在墨绿的藤椅里,抬手擦掉口水,嘴唇红得发亮,小胸膛也起起伏伏,挑起桃红的眼皮害臊地看辜镕,那眼神里有羞怯,又带着纯粹的情欲色彩。

他简直不知道自己有多动人。

辜镕的嘴唇也红彤彤的,微微发热发肿,隐约还能看见一丝血线,这是辛实把他咬伤了,可他不但不觉得疼,甚至还嫌不够,还想再疼几回,从没吃过好东西的难民似的,脸上带着种要将辛实吞吃入腹的情态,高大的身躯又意乱情迷地凑了过来,低下头还是要亲他。

辛实怕了辜镕那霸道的亲法,要把他的魂都吸走了,赶紧缩着脑袋整个人从他身下逃了出去,衣衫不整地跳下了椅子,往桌子另一头绕,边躲,边避之不及地喃喃:“不亲了不亲了,下回再……笔都掉了,还有字没写完呢。”

都到这份上了,辜镕哪能叫他再缩回去,把他逼到了红木桌沿与雪白墙角的夹缝里,两只手撑墙把辛实直接罩进怀里。

辛实缩着肩膀,慌张地抬头看他,由于不知所措,语气里带了些愤怒和哀求:“你还想干什么呀。”

辜镕低头看着他赧然绯红的面颊,心如擂鼓。

带着点诱哄的气息,他声音沙哑,有商有量道:“再亲一口。这回不许再推我了,我站不住,你搂着我点,别叫我摔了。”

“你还知道自己伤还没好啊,知道咋还要胡闹呢。”辛实埋怨地瞪辜镕一眼,他都跑了,非得追过来继续地欺负他,他真是不明白辜镕这股劲头哪来的,“又不是吃饭喝水,你咋还没个够。”

辜镕爱惨了辛实这股天真直白的劲头,辛实的话还没落音,他迫不及待地伸手捏住辛实的下颌,不管不顾地咬住他甜软的嘴唇,蠢动着吮吸。

辛实吓了一跳,真怕他摔跤,仰着一张迷离的红脸蛋,一边愕然承受这个劈头盖脸的吻,同时赶紧操心地伸出两只手环住他的腰身,好叫他就算跌跤也是跌到自己身上来。

第52章

转眼就是腊八。

辛实一大早起来,洗漱完下楼吃早餐,腊八粥在锅里热腾腾地鼓泡,大嫂给他盛了一碗,他笑着道了谢,并不用调羹,端起碗就大口大口喝。

“年纪小就是胃口好。”顾婉竹坐他对面轻轻摇着蒲扇,嘴角有温和的笑容,回回她下厨辛实都十分捧场。

大哥也笑,说:“嘴那么急做什么,昨天才把嘴烫肿了,快放凉了再吃。”

辛实心虚地放下碗,下意识舔了舔嘴唇,粉色的舌尖一闪而过,嘴唇湿漉漉的,润红发亮。

哪里是烫的,大哥叫他骗了,他这嘴根本是叫辜镕亲肿的。

昨日傍晚,他几乎是从辜镕房里逃出来的。

书桌边,辜镕把他的嘴咬疼了,他其实不肯再亲。可辜镕握着他的腰轻轻地晃他,一直哄他说保准是最后一回了,他浑身发软,头脑不大清醒,意乱情迷地叫辜镕一撺掇,便颤颤闭上眼,又叫他压着自己吃了好久的嘴。

他们亲的时间太长,体温把墙壁都烘得发热。

好不容易歇下来,他赶紧去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那些衣裳拿出来挂进衣橱,辜镕在他身后叫他不要做,他全装作没听见。他心里明白,自己不找事做,辜镕就得给他找事情做了。

辜镕的行李真多,简直同搬家也没有区别,他边收拾边忍不住埋怨:“带这么多衣裳,一年也穿不完。”

“詹伯叫人收拾的,也并不是都要穿。”辜镕拿他没办法,干脆他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一起挂衣裳。

辜镕是个天生的少爷,对于家庭劳动简直称得上笨手笨脚,并帮不上什么忙。那么大的个子往屋里一戳,行动又极其地缓慢,反而有些挡路。说可气吧,又挺可怜,一瘸一拐的,像条刚认主的大狗,叫人不忍心赶。

辛实心里想躲开他,因为实在怕他又要吃自己的嘴,嘴皮已经肿了,再亲该亲坏了,回去怎么见大哥大嫂。可到底舍不得叫辜镕走来走去地受罪,默不作声的,他把箱笼全搬到了床边,不再走动了,只坐在床边整理衣裳。

辜镕果然再次挨了上来,往他身后一坐,结实的胸膛紧紧贴上他单薄的后背,下巴搁到他的颈窝,不亲也要一直拉着他的手,或把下半张脸凑过来在他脖颈脸颊边深深地嗅,嗅完满足地叹口气。

真粘人,辛实叫他蹭得后脖子发痒,没忍住笑了出来,手里攥着一件雪白的尼龙衬衣,软软地往他怀里倒。

辜镕低头,隔着一层黝黑发亮的额发亲他莹白的额头,辛实闭着眼,绯红的嘴角上抬,幸福地笑了笑。

辜镕语气不明地低声说:“炸弹在眼前爆开的时候,我没想过还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从前他不信置之死地而后生,非经历过生死大劫也不会知道,就这么平静地拥抱在一起,已经是许多人再也过不上的好日子。

辛实睁开眼,自下而上地望着他,眼珠湿润,顿了顿,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下颌和嘴角,很高兴地说:“等你的腿全好了,还有过不完的好日子呢。”

辜镕温柔地看了他一眼,半晌,冷不丁说:“我把你那张小榻扔了。”

辛实蓦然一愣,从他怀里飞快地爬起来,跪坐在床沿同他面对面,问:“那我睡哪里,回我原来那个院子睡?”

他心里不由得十分失落,来酒店的路上辜镕就通知了他,以后不再要他做佣人了,等回马来亚,进行一段日子的学习,认得字读得书,明白许多的道理了,再去思考要做些什么。

他光为了认字而高兴,怎么知道不做佣人就得从辜镕房里搬出去,一瞬间,辛实有些后悔了,真宁愿继续当辜镕的佣人,天天给辜镕守夜。

看他神色焦急,辜镕不由得失笑。他安抚似的攥了一把辛实的手心,微笑道:“你那个院子我也锁了。”本来辛实也没有什么行李,那间院子几乎是空的。

辛实呆了:“那我睡哪里。”他无家可归了。

辜镕诡异地沉默了片刻。

辛实看着他,神色变得有些不可置信,他慢慢由跪改坐,两只搭在床沿的白脚慢慢下滑踩在了地面上,有种随时想跑的情态。

辜镕微微一笑,伸手把他又拉回了怀里,语气十分淡然地说:“当然是同我睡一起。”

睡一张床,盖一个被子?

辛实面皮轰的一热,脑袋倏然抬起来,直直瞧着他,不假思索地做出了拒绝:“那咋行。”

辜镕不大高兴,居高临下地捏了捏他的面颊,说:“不和我睡,你想和谁睡?

辛实不怕他,当面鼓对面锣地和他仔细掰扯:“我就不能一个人睡么,我们还和从前一样,我睡榻,你睡床,隔面墙。”

他太天真了,以为到了这个地步,还能回到原先井水不犯河水的生活。辜镕盯着他,眼神里有团火:“我不愿意,我想抱着你睡觉。”

辛实为难地抿住了殷红的嘴唇。

辜镕的神色变了,一瞬间有些急躁,又有些受伤,攥住他的手晃了晃,低声控诉:“我们都这样了。”

是啊,他们这样,嘴都亲了,不是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