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浪山
天刚蒙蒙亮,墙上的挂钟指着6再偏一点的位置,他小跑到玄关,发现钟悬还没有回来。
室内昏暗,噩梦的余悸笼罩着晏尔,他没敢去房子的更深处,只留在宽敞的客厅走来走去。
想开灯,可是开关的位置一点也不小动物友好,设置得无比高,晏尔根本够不到,只能回到自己简陋的窝,后腿蓄力,起跳前扑,猫头撞到沙发坐垫,滑回地板上摔了个屁股墩,猫生第一次跳跃宣告失败。
晏尔歪了歪脑袋,不肯服输,又跳了一次,还是不成。
第三次,他往后退,先助跑再起跳,前爪惊险地勾住了沙发垫,后腿急忙往上蹬,好像听到什么东西“刺啦”一下。他没多想,翻上沙发,骨碌碌一滚,幸福地扑进自己睡过的小床里。
猫滚了几圈就站起来,踩着毛毯俯视客厅,兴奋地“喵”了一声,可惜这个空间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分享他的喜悦。
一半毛毯拖曳在地板上,他用爪子勾了勾,勾不动,没有五指只有厚爪垫的猫掌还是太不方便了。他想了想,低头叼住毛毯一角吃力地往后拽,废了吃奶的劲才将它拽上来,四爪并用铺平折好。
他忙出一身汗,抖了抖毛,这才有工夫去想中途异样的刺啦声。
一颗小猫头探了出去,扫见暖棕色的牛皮沙发裂开几道小口子,猫头陷入凝滞,猫头缩了回去。
晏尔抬起前掌,看了一眼自己尖利的爪子,默默收回爪子放下。
随后,他再度忙碌起来,叼住毛毯一角,用力甩下沙发,掩耳盗铃般用这拖曳的一角盖住了破口,猫身端正地卧在上面,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猫有些心虚地抖了抖耳朵,趴下假寐。
大门打开,钟悬回来了。晏尔装作被他吵醒,爬起来伸了个懒腰,“喵”了一嗓子问:“你怎么现在才回?”
钟悬没理他。
晏尔跳下沙发,踱步到他跟前,质问他:“出去一晚上,你去做什么了?”
钟悬弯腰将拦路的小猫抱起来,左手捏了捏他喵喵叫的猫嘴,说:“别问这么多。”
那股中药的清苦味又从他袖口灌入鼻腔,晏尔下意识一愣,前爪搭上去,无意识地勾住他腕间的红绳,仰起脑袋问:“你是不是受伤了?”
钟悬诧异地低下头:“我不会受伤。”
“那你身上怎么老是一股药味?”
“一楼租给了一家中药铺子,进出的时候沾上的吧。”
钟悬将他放到洗漱台上,开始刷牙洗脸。晏尔安静等待,上前几步,望着镜中猫的模样——他是只正开脸奶牛猫,和黑猫警长一样标准的乌云盖雪,竖瞳半打开,眼睛里的蓝膜未褪去,还是灰蓝的。
他有些好奇,将来自己能不能拥有一双钟悬那样漂亮的金瞳?
一转头,钟悬已经洗漱完毕,低头打量他,嘲笑问:“你做猫的时候也和人一样自恋是吗?”
晏尔不大高兴地走上前去,“喵”了一声,对他说:“我在等你,我也要洗。”
钟悬肯定是第一次给猫洗脸,拿不准力度,抓着猫后颈的左手太重,自己又不会跑掉,洗脸巾蹭在脸上又太轻,潦草地抹了几下。
晏尔很不满意,觉得自己对钟悬的定位有失偏颇,他如果是应聘来伺候自己的男仆那上岗第一天就该被开除。
可是钟悬没有接收到他的怨气,最后搓了一下猫脸就将洗脸巾扔进了垃圾桶。仓促间,晏尔张嘴咬住钟悬的衣袖,松口后命令道:“不许走,重新洗,你太敷衍了。”
钟悬垂眼看他,愣了一下,却没说什么,第二遍逐渐上手,照顾到了猫的眼睛、两腮和嘴巴。晏尔仰起下巴,让他接着擦自己松软的下巴毛。
一只昂首挺胸等待擦毛的猫有点好笑,钟悬不经意地弹了下猫胡须,擦完后好整以暇地问:“少爷,满意了没?”
晏尔抬起一只前爪:“还有爪子。”
面对这只颐指气使的猫,钟悬罕见的没有出言不逊,接住了他的猫爪,但似乎心存不满,擦拭的过程中重重地捏了下他的爪垫作为报复。
晏尔察觉到了,他靠在钟悬怀里,心满意足地欣赏自己雪白的爪毛,大度地不与其计较。
只是过程中溅了点水在身上,钟悬进卧室换掉打湿的长袖,晏尔没有跟进去,远远地瞥了一眼,隐约瞧见他赤裸的背后,有一道很细的红线从肩胛骨之间延申到了后腰。
那是什么?晏尔心想,文身?还是他的虾线?
跟他回了这趟家,钟悬的身份更加迷雾重重,晏尔想问又不敢知道太多,害怕得知太多秘密的自己没有好下场……
这种难言的紧张在他们一起下楼之后,攀升到顶峰。
晏尔一如既往地被他塞进卫衣口袋里,只探出一颗聒噪的猫头。
他第一次看到钟悬家楼下的全貌,附近是破败的老式别墅群,多数房子都已经闲置,只剩下植物无人打理,肆意生长。围墙上的藤本月季过了花期,和道路两旁的高大香樟连成一片绿意浓浓。
楼下的确有家中药铺子,生意不错,好像是一对父子在经营,老头在把脉,中年男人在熬药,钟悬路过的时候还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晏尔不是土生土长的平临人,上小学以后才搬过来,不太清楚钟悬家在什么位置,但能看出早些年这里应该算是富人区。钟悬家祖上也许非富即贵,至少也该有些资产,只是后面发生了某种变故,才会仍然住在被大多数人遗忘的旧城区。
“你好像想多了。”钟悬突然开口,打断了晏尔的胡乱猜测。
“什么?”
“这套房子是后来买的。”钟悬说,“因为出过事,所以便宜很多。”
晏尔愣了愣,没反应过来:“出过事是指?”
钟悬云淡风轻地回答:“凶宅。”
晏尔:“……”
凌晨的噩梦,室内莫名的阴冷气息在此刻都有了解释。
晏尔浑身发凉,一个战栗从头劈到了尾巴尖,猫毛都吓得炸起来,不敢想象自己独自在凶宅里睡了一夜。
他猛地钻出去,前爪扒在钟悬身上,仰起脑袋问:“住在这种地方你都不害怕?”
钟悬不解:“害怕什么?”
晏尔一双猫眼瞪得滚圆,直勾勾地看着他问:“闹鬼怎么办?!”
钟悬一脸莫名:“我又不怕鬼,闹鬼不是正好,省得我去找了。”
你徒手能掐死鬼、捡根树杈子就能当桃木剑用你当然不怕了!晏尔充满悲戚地心想,那我怎么办?
不管是做魂还是做猫,他都是弱不禁风的存在,做魂的时候被鬼追得喊救命,做猫被鬼抓了救命都喊不出来,只能喵喵叫,不知道的还当他卖萌呢!
他扒在钟悬身上,眼睛委屈地耷拉下来:“可我会怕,不然你现在就送我回家吧。”
做宠物就做宠物吧,被笨狗含嘴里总好过被鬼含嘴里。
钟悬安慰般抚摸几下他的后背,把战栗的小猫胸针从衣服上取下来,动作有多温柔,拒绝的语气就有多强硬:“我不。”
“为什么?”
钟悬抓着他问:“你在我这儿连吃带拿住了这么久,现在想跑?拿什么赔我?”
晏尔问:“你想要什么?”
“你说呢?”钟悬反问他。
晏尔呆呆地看着他,不知联想到什么画面,又炸起一身毛,恼怒地说:“你答应过会送我回去的!”
“我又没说不送,现在不是还没找到你的身体嘛。”钟悬对上那双懵懂的猫眼,长睫稍弯,含笑说,“只是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傻的猫,等我玩腻再说。”
晏尔:“……”
他沉默良久,试图用“美猫计”让钟悬心软,低头蹭了蹭他的虎口,撒娇般“喵”了几声,“可我这么弱,你不在的时候被鬼吃了怎么办?”
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钟悬毫无动容,面无表情地把他塞回衣兜里:“吃之前记得喊救命。”
“钟悬——”晏尔在他兜里大声抗议,“剥夺他人人身自由是违法的!”
“你现在只是一只猫,”钟悬无情地说,“变回人再去告我吧。”
第14章
晏尔心不甘情不愿地窝在钟悬口袋里,只露出一只三角耳朵,听他和司机闲聊。
这个人晚上是尊杀神,白天又开始装品学兼优好学生,给司机即将中考的女儿分析模拟考的成绩有几成几率上附中。
猫插不进嘴,钻出来抓他卫衣的帽绳玩,被钟悬抬手按了下去,斥了声“别闹”。
司机瞥了眼后视镜,来了兴趣:“这是你养的猫?”
钟悬说:“嗯,小猫比较闹腾。”
“我女儿也总闹着要养小猫,她妈不让,怕她玩物丧志影响学习。”
晏尔腹诽,学不好就学不好,赖猫头上算怎么回事?
钟悬也说:“没什么影响。”
晏尔抬眼看他,心情顿时不爽。
他认识的上一个把“没错我成绩好得要死请叫我天才”写在脸上的还是裴意浓,只不过从前被伤到学渣的自尊心时,他还能把裴意浓压在地上揍,现在却不能对钟悬怎么样……噢,也能梆梆给他两下。
钟悬眼疾手快地攥住了跃跃欲试的猫爪子,“你又想干什么?”
晏尔踩在他大腿上,仰着猫头突然问:“钟悬,你喜欢我吗?”
钟悬垂眸看他,没有回话,但诧异的眼神已经给出了答案:你在问什么傻话?
晏尔问:“你能有五分喜欢我吗?”
钟悬松开了猫爪,对他说:“一分都嫌多。”
晏尔趴在他腿上,盯着车窗外疾驰的树叶,心里有种无端的担忧——
他害怕钟悬对他全无好感,不会尽心帮他找回身体,又怕钟悬对他太有好感,只想着将自己这只人见人爱的小猫咪据为己有当宠物养,再也不肯放他回家。
所以五分最好,能和钟悬交朋友,又不至于让钟悬觉得他太好,要他一辈子都做一只只会喵喵叫的宠物。
他得想个办法让钟悬意识到,自己不是他能养得起的那种宠物。
这趟出行是为了采购,一进超市晏尔就爬到钟悬肩头,挑了个顺眼的黄色小推车,指挥他买这买那,同类型的产品永远选最贵的那一款。
然而不管是多华而不实的东西,除了不愿意给小奶猫吃的牛排烤肉三文鱼,钟悬全程没皱一下眉头,猫指哪样他就拿哪样。
晏尔丧气地甩了甩尾巴,觉得平价超市限制了他的发挥,坐在高高的小推车里叹气。
忽然,小推车被撞了一下,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出来,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晏尔。
晏尔一愣,也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下一秒,整只猫就被她搂进怀里蹭来蹭去,小脸埋在晏尔的肚皮上,她深吸了一口气,一张嘴就是甜言蜜语:“好好闻的小猫香,你怎么这么漂亮这么可爱呀,小猫小猫,我好喜欢你,你叫什么名字?”
晏尔生平头一次被这么小的小女孩猥亵,紧张地缩着爪子不敢动弹,扭头看着钟悬,示意他别光看着了赶紧救我啊。
钟悬对上猫紧缩的瞳孔,没忍住笑了一声,装出一副和善大哥哥的模样回答:“他叫耳朵。”
晏尔:“……”
“宝宝你干嘛!快放下!”好在很快解救猫的人就出现了,小女孩的妈妈大步过来,制止了她,“不可以这么没礼貌,那是哥哥的猫,快和人家道歉。”
上一篇:我才不是邪恶小猫咪!
下一篇:真少爷是贵族学院万人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