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服软啊 第40章

作者:浪山 标签: 甜文 HE 近代现代

无辜被针对的“有的人”抬眸看他一眼,显然对他与晏尔之间的兄弟矛盾有阴影,不仅不再说话,还走远几步,让渡出一个两人空间以示自己退出群聊。

“好了,不要再闹别扭了。”晏尔拽住裴意浓的校服衣角,扬起脸看他,主动退让道,“我错了,不应该不顾你的感受,我跟你道歉。不过你也有不对的地方,你不应该这么久不理我,也不可以刚见面就说我笨我傻我不聪明!”

裴意浓垂眼对上他飘荡轻快的目光,冷峻的眉目终于松动了几分。

几分钟后,两个人达成和解,裴意浓帮晏尔把轮椅推出去,问他:“都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还不能独立行走?”

“我已经恢复得很好了,”晏尔背上书包跟在他身后,“换你一动不动躺一年试试。”

他站在教室门外,忽然回过身,朝钟悬挥了挥手,“钟悬,我先回家啦。”

钟悬点头说:“明天见。”

他眼见着晏尔背着个鼓鼓的鲨鱼包,与裴意浓一前一后地走在走廊里。

路上撞上几个同样刚下晚自习的高二学生,其中有一个偷偷和同伴说了声“裴意浓好帅啊”,不巧被晏尔听到了。他脚步轻快地上前搂住裴意浓的肩膀,右手按在他脸上,两张脸亲密地贴在一起,笑意晃悠悠的:“怎么只夸他不夸我啊?妹妹,我不比他更帅吗?”

一起坐进车里,过了许久,裴意浓都没有开口说话。

晏尔偏了偏头,看到车窗外的霓虹从他漆黑的瞳孔里划过去,他敏锐地察觉出裴意浓依旧心情不佳,轻声问:“怎么了?”

裴意浓看着他,微沉的嗓音里暗含不满:“你到底为什么一天到晚跟着他跑?”

晏尔的胳膊肘支在扶手上,倾身靠过去,笑眯眯地说:“你要是早点过来找我,我就不跟着钟悬跑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了谁才非要去1班的。”裴意浓拆穿他。

晏尔装傻:“难道不是因为1班离校门最近,又不用爬楼梯,有天然的无障碍通道吗?”

裴意浓抬手勾他的衣领,瞥了眼校服里面的白色长袖和天蓝色马甲,抬眸问:“这是你的衣服吗?你穿得习惯这种廉价的衣服?”

不等晏尔狡辩,他接着又问,“从你回来之后你跟他就怪怪的,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晏尔的睫毛扑簌眨了眨,大脑飞速运转,最后选择卖了裴序——把肃灵皇帝与厉鬼之间百转千回的爱情故事讲给裴意浓听,其中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当然是裴序宁死不愿意委屈自己和厉鬼冥婚,害得晏尔始终有被鬼抢夺身体的风险。

“这有什么不敢劝的,”裴意浓拿出手机,翻到裴序的号码拨了过去,“我跟他说。”

晏尔提醒他:“那你委婉一点,不要太直接了,要不先寒暄两句?”

裴意浓点点头,思索片刻后,电话接通了,他对裴序说:“表哥,听说你要结婚了?”

晏尔:“……”

他抬起手,默默地捂住了脸。

裴序是个公众人物,但凡他没有演员这个身份,搞这种封建迷信顶多上个当地新闻,可是他不仅是知名演员,还是个星二代,世纪美人裴虹玉的儿子。

诸多光环加身,让裴序得到远超一般人的关注度,相应的,他也比一般人更要脸——

冥婚这种事对他而言不是委屈一下就过去了的小事,如果传了出去,只会让他名声扫地、事业崩塌,社会性死亡。

对面的毕竟是亲弟弟,裴序这回没有说滚,一五一十地把利弊陈述给裴意浓听。

可惜没有说动裴意浓,他问:“你不想社死,那也不能让我哥真死吧?”

“你不是拿到护身符了吗?有符咒在耳朵不会再出事的。”裴序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弄弄,我也是你有血缘关系的亲哥哥,血浓于水你懂不懂?”

裴意浓侧眸看了晏尔一眼,回答他:“没办法,表哥,这边的血更浓一点。”

第47章

裴序的顾虑有很多,一味的拖延下去并没有意义,能容许他至今不愿意做出选择的原因是,还有第三条路的存在。

据胡林所说,他有一个高深莫测的师父,年岁不详,除祟经验丰富,他或许有办法解决这只厉鬼。

但大师既然高深莫测,行踪也就不是他们所能揣测的,他因为另一件棘手的麻烦事消失了一年多,胡林也很久没能联系上他。

要他师父主动露面,至少得等那件事有解决的眉目。

晏尔听的时候觉得奇怪,因为钟悬没有说过这些。

钟悬很少提到他的师父,提到时反应也稀疏平常,不像心存芥蒂,更像是单纯没想起他。

在钟悬的成长过程中,遇到问题向师长求助似乎从来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当夜,晏尔主动去找裴意浓,抱着枕头站在他房门口问:“弄弄,晚上我跟你一起睡吧?”

裴意浓靠在床头看书,抬眼看他时愣了一下,眼神有些无奈:“你又做噩梦了?”

晏尔合上门走进来,理智气壮地说:“没有,但是今天我想和你一起睡。”

小的时候他们总在一起,玩在一起,吃在一起,睡也睡在一起。

虽然分房分得早,但是开始那几年,晏尔几乎没有在自己的床上躺过一个整夜。

他自小就黏人得过分,不是因为做噩梦了心里害怕,钻进裴意浓的被窝里一刻不离地紧挨着他;就是因为和裴意浓吵架了,气咻咻地要爸爸妈妈主持公道,顺势躺在他们床中间,姿势很差地呼呼大睡。

只是在他们各自长大后,已经很久没有躺在一张床上过了。

晏尔放好自己的枕头,又自作主张地把裴意浓在看的书拿走,放到床头柜上,勒令他不许熬夜早点休息。

裴意浓顺从地躺在枕头上,侧过身,看到晏尔刚吹干的头发有点乱蓬蓬,发顶翘起来几缕,像两只顽固的小犄角。他没忍住伸手将那缕头发往下压,引得晏尔转过头,弯起眼睛朝他笑了一下。

裴意浓收回手,问他:“怎么突然要跟我一起睡?”

“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

晏尔抬起一只手,乳白色的平安镯从腕骨往下滑,卡在衣袖的褶皱间,在昏黄的灯光下晃着莹润的光泽。

他晃了晃镯子,问裴意浓:“这个镯子只是开过光吗?不会跟之前那个护身符一样有副作用,又伤到你的身体吧?”

“谁跟你说的有副作用?”裴意浓神情里的诧异不像伪装,用很寻常的口吻说,“只是个普通的护身符而已。那个叫姜丑的道士说,这种符咒在随身的玉石上施法效果最好,我就拿了你的镯子。裴序以前有个平安扣你记得吗?”

晏尔点点头:“上面也有符咒?”

“嗯,被他不小心摔碎了,之后再补等了一个多月,所以吃年夜饭那天才又被缠上吧。”

晏尔想了想,又问:“这种符咒是只能驱鬼吗?有可能伤到别的东西吗?”

“别的东西是什么东西?”裴意浓闭了闭眼睛,语速渐渐放慢,生出点困意,“反正,就是庇佑你们平安,不要被邪祟接近侵害……能被它伤到的,也不可能是好东西吧。”

暖黄色的光晕笼罩他们周身,晏尔许久没有说话,乌黑的瞳仁里有微光闪动,沉默地倒映出裴意浓困倦的脸庞。

“弄弄,”他望着裴意浓微垂的睫毛,右手在被子底下捣鼓几下,轻声问,“这个镯子我还给你好不好?”

裴意浓“嗯”了一声,过了几秒,他倏然睁开眼,箍住晏尔的小臂。

晏尔往回拽,可是裴意浓力气太大他没拽动,索性不再挣扎,叹了口气对裴意浓说:“我是想跟你商量,又不是在找死。”

“你就是在找死。”裴意浓没有松手,坐起了身。

昏暗的灯光打在他脸上,把眉骨照得有些冷硬,透出他骨子里强硬的那一面,“你又想干什么?又同情上谁了?晏尔,你如果再让自己出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你先别着急好不好?”晏尔也坐了起来,和裴意浓面对面地说,“你还记得裴序进医院那天的事吗?鬼不是想害他,他是保护同组的女演员才受伤的,它如果盯上了我,就有可能会伤害到你。”

裴意浓没有回话,神色冷冷地看着他。

“你看啊,我在学校里有钟悬一直在我身边,回家的时候又跟你在一起,我能出什么事?”晏尔认真地说,“弄弄,就像你想保护我一样,我也不愿意让你有受伤的可能。”

“我迄今为止没出过任何事,以后也不会有这种可能。”裴意浓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如果你真的担心,我明天再弄十几个这个的镯子给那个道士画符,家里每个人人手一个,这样谁都不会出事了,你也别再想那么多。”

晏尔的提议就这样不了了之。

他们躺在床上,可是谁都没有困意了。晏尔的脸半笼在黑暗里,他望着窗外的枝杈投影在天花板上的光影,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过了片刻,裴意浓说:“我觉得你变了。”

晏尔问:“哪里变了?”

“你不会像以前那样一天到晚黏着我了,黏到我觉得你很烦。”裴意浓低声说,“以前我很希望你这样,希望你做事之前多想一想,不要惹那么多麻烦让我收拾。可是现在……我很不习惯。”

晏尔问:“你不会希望我不要变,继续给你惹麻烦吧?”

“不是。”裴意浓的嗓音放得很低,在寂静的夜里透出点不易察觉的困惑,像是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想要晏尔怎样,“你是因为我以前对你说的那些话,才去交别的朋友的吗?”

晏尔回答他:“我会遇到谁,和谁做朋友是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决定的,没有想疏远你的意思。”

“那你能不能不要和他关系太好?至少不要超过我。”裴意浓说,“耳朵,你不要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晏尔听得懂他的话是什么意思,随着他们逐渐长大,父母投注在他们身上的时间和精力越来越少,从一天里的大半时间都耗在两个孩子身上,再到如今放手让他们自由生长。他们各自忙于各自的事业和学业,一家四口难得才能齐聚。

在爸爸妈妈都不在家的那些年月里,他们是最亲密的家人,也是彼此最好的朋友。即便是优秀到常人难以望其项背的裴意浓,也会害怕被自己的家人和朋友抛弃。

晏尔悄悄地伸过手去,在被子底下握住裴意浓的手,向他承诺:“不会的。”

可是第二天,裴意浓还是没能来和晏尔一起吃午饭。

晏尔打电话过去,才从司机叔叔口中得知他在校门口出了场小事故,两个偷骑电动车的未成年在马路上玩漂移,没把控住方向,撞向人行道上的裴意浓。

好在裴意浓躲闪及时,只是摔了一跤,但那两个小孩摔伤严重,被救护车拉去医院了。

晏尔挂了电话当即起身,想去看一眼裴意浓如今状况如何,周身蓦然起了一阵白雾。

教室里走廊外各种声音嘈杂,几个女生凑在一起翻杂书,说话声与笑声断断续续地传过来,只有晏尔无端打了个寒战。

他眼睁睁看着玻璃窗上浮现出惨白的鬼影,朝他露出挑衅般的笑意,浑身汗毛倒竖,冷意顺着脊骨往上爬。

可是钟悬不在,晏尔强压下心里的慌乱,嘴唇微动,轻声问它:“是你干的?”

鬼影饶有兴趣地歪了歪脑袋,看着他问:“你能拿我怎样?”

晏尔猛地攥紧手指,冷视它问:“他没有招惹过你吧?”

“我无聊呀,你跟你哥都想赶我走,不搭理我,我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会真害死他的。”它看着晏尔,眨了眨血红的眼瞳,“他长得像兄长小时候,我也不舍得他死。”

晏尔面无表情地说:“你觉得无聊可以来找我。”

它蓦地大笑,眼神嘲讽,仿佛见到了天底下最滑稽的人,声音尖利得几乎要洞穿晏尔的耳膜。

“是啊是啊,我也觉得找你玩最合适。”它从玻璃窗中飘了出来,宽衣长袍几乎要垂到晏尔脸上,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它俯视晏尔,含笑说,“你都能跟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混迹在一起,多一个我又能怎样?”

晏尔仰头望着它,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天生一副讨人喜欢的漂亮相貌,柔软的黑发微微发亮,眉眼里总带着点生下来就没吃过苦的矜贵与天真。可是此刻,他的眼睛里却少见的没有什么情绪,既不惊惧恐慌,也不惶然无措,像黑色的湖水,只倒映出厉鬼嫉恨的模样。

它嫉恨钟悬,恨他竟然能被将它驱逐的人群庇护,恨他竟然能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安然无恙地多活了十余年。

他凭什么能被接纳?

他的爱凭什么不是血淋淋的,让人忌惮又恶心的?

“好孩子,”厉鬼俯身,苍白尖细的手指轻轻划过晏尔的脸颊,它微笑着说,“只要你答应我,像兄长对待我那样对待他,我就放过你弟弟,好不好?”

不等晏尔回答,它的身影蓦然消失在半空中,只残留一股腐朽的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