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真好 第5章

作者:海底见月 标签: 成长 校园 轻松 日常 真假少爷 近代现代

“盛家又不是养不起两个小崽子,养你们加起来的钱也就是洒洒水——”

“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一套,哪个大傻缺出的馊主意——”

正在微信里大骂特骂的这位是盛家大伯的独子,盛嘉泽。跟父亲定居国外,逢年过节才回来。最近出了这么大事,盛家正动荡着,分散在各地的亲人、别管是在外国还是外星球,都订了最近的机票回家。

盛遇搬出盛家的事办得悄悄的,盛嘉泽今天刚知道,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没敢质问盛开济,但敢清早五点半把小堂弟吵醒,全然不顾祖国花朵的睡眠。

盛遇连挂掉三个电话,也没了睡意,早早收拾了资料来学校报道。

一中最近月考,今天是最后一天,还剩几个实验班在奋战,普通班全部放假,此时人不多,校门上方环绕着早点摊的雾气。他没什么胃口,略过这些小摊直接扎进了校门。

盛遇刚进校门,旁边的米粉店走出个身形修长的男生,今天放假,学生们穿的常服,这人套了件简单的黑T,肩胛骨清瘦挺拔,微屈的手指勾着一份打包的炒米粉。

“老路——”停顿间,一个窜天猴似的人影在对面马路一个急刹,远远地朝他招手。

路屿舟微微颔首,眨个眼的功夫,窜天猴就窜到了眼前——

“给,千万别留疤,你这张脸能当整容模板,我要拿去卖的。”

夏扬煞有其事地给他递了一管祛疤凝胶。

“……”路屿舟垂着眼皮,不咸不淡地说:“不要。”

细看去,这位帅哥下巴侧面有一道不怎么明显的擦伤,涂了碘伏,还没完全结痂。

他最近在夏扬家借住,夏扬的母亲经营着间棋牌室,规模不大,来往的客人普遍素质不高,偶尔会有输红眼的情况。这种情况一般是他俩出马,毕竟是人高马大的青壮小伙子,往外一站就能唬住不少人。

但昨晚出了点状况。

闹事的客人喝了几两马尿,浑身腥躁,一进门夏扬就说不好,果不其然,打到一半就掀了牌桌,跟同桌的人打起来。

两人在拦架的时候出了意外,路屿舟的脸在墙上剐蹭了一下。

夏扬间歇性耳聋,不由分说地把凝胶塞进他书包侧袋,又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盒创可贴,“给。”

“家里不是还有吗?”

“满五十减十,凑单买的,反正是消耗品。”

路屿舟就懒得说了,接过来随手塞进另一侧书包口袋。

今天值班的门卫难搞,夏扬摘下书包,把捎带的米粉往拉链里塞,边忙活边说:“对了,你昨晚半夜跑出去干嘛了?你回来的时候我妈都睡着了,她今早还问我呢。”

“没干嘛,拿个快递。”

“稀罕!快递站就两步路,你可去了半小时!”

路屿舟取出口袋里的校牌,在手指上缠了几圈,松垮垮地垂在身侧,“寄到家里了,回去拿的。”

夏扬背顿时笑嘻嘻地说:“我说嘛,都把大黑带过来了,肯定回了一趟喜鹊巷。咋样?”

“什么?”

“你家里不是住了一个人吗。”

路屿舟沉默了几秒。

严格来说,他得叫夏扬一声表哥。夏扬的母亲也就是他姨妈,在他父亲去世后成了他的新监护人,靠着一间棋牌室把他们拉扯大了。

盛家最初找上门的时候,是以资助的名义,姨妈文化水平不高,听不懂那些专业名词,至今还以为路屿舟频繁去盛家,是为了感谢盛董事长的资助之恩。

夏扬看出了些端倪,但路屿舟不说,他也不问。

直到前段时间路屿舟莫名其妙搬出了家里的老宅子,一问,只说备考物理竞赛,来他家蹭饭。夏扬不是个傻的,后来偷偷回去过一趟,听喜鹊巷的大姨们说,那间老宅子新住进去一个年轻男生。

“……你是百科全书吗?什么都要知道。”路屿舟没什么反应。

“谬赞。”夏扬嘿嘿笑着,说:“我好奇啊,他是你谁啊?还为了他从老宅子搬出来……这里头铁定有事。”

路屿舟:“有针线吗?”

“干嘛?”

“把你嘴缝起来。”

夏扬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表示自己安分了。

一中主教学楼有两栋,慎行楼和知行楼,中间以连廊打通,采光很好,大片日光穿梭在树影间,婆娑地打下亮块。

盛遇轻松找到了高二年级组办公室,他的新班主任姓刘,叫刘榕,工位空着,同办公室的老师说今天有班主任例行会议,刘老师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坐这儿等吧。”说话的女老师给他倒了杯水,指了个空位给他。

盛遇礼貌道谢,就着桌上摊开的数学习题册打发时间。

看了一会儿,他觉得不妙。

市一中是市区重点中学,名号响亮,盛遇此前就读于国际中学,成绩嘛……不自谦地说一句,还能拿得出手,否则也不会直接被分进重点实验班。可他一看这习题册,心里就咯噔跳了两下。

难是不难,可显而易见的,高二实验班已经把全部高中课程学完了,习题册上方赫然印着:二轮复习组卷(十六)

二轮,复习,组卷。

还十六。

“怎么?有压力?”

他跟块木板一样僵在座位前,细心的女老师立刻留意到他的异样,端着保温杯过来笑道:“国际中学和重高侧重点不同,有压力是正常的,慢慢来就好了。”

盛遇干笑了两声。

a市国际中学有个外号,叫留学生摇篮,把孩子送进这所学校的家长多半已经铺设好留学道路,不走高考,主科目学得也不急,高二就只上高二的课。

盛遇是个高二学生,目前不高不低,正是高二水平。

他抬起手,把习题册翻了一页,这本作业也不知道是谁的,解题步骤省略到了极致,要不是有分,兴许连∵∴都懒得写,正不正确不知道,但如果一中都是这种水平,盛遇觉得自己可以准备吊车尾了。

女老师看着习题册,忽然想起什么,转头说:“这次物理竞赛该出结果了吧?成绩怎么样?”

“我刚看过公布栏,一中有一个一等奖。”

“不错啊,哪班的?”

“还能有谁,一班那小孩呗。”

办公室的老师们你一言我一语闲谈起来,盛遇对他们谈论的主人翁丝毫不感兴趣,他现在自顾不暇,正琢磨着上哪儿补高三的课呢。

说话间,办公室门蓦地被人推开,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女老师风风火火闯进来,单手拧开了保温盖,“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她牛饮了几大口水,像块泡开的海绵一样整个人活络过来,扫了两眼,捕捉到窗边坐姿端正的男生,“这谁?长得跟漫画似的,艺术学校来串门啦。”

“嗯,恭喜你。”靠墙的男老师揶揄着接了一句:“你们一班现在的平均颜值,能跟艺术班PK了。”

盛遇适时站起来,朝她鞠躬,幅度不大不小,修剪整齐的头发刚好在眉上的位置。

“老师好,我是盛遇。”

墙上广播响了一阵,把一干偷闲的阅卷老师召唤到隔壁教务楼,偌大一个办公室眨眼间变得空落,只剩三两道影子。

“学校放月假,接下来三天都不用上课。我看你的资料里有走读申请,这几天多来学校附近转转吧,熟悉路线。这几本是年级组推荐书目,学校不发,你们自己买……”空白草稿纸上刷刷列了几本辅导书,刘榕说着说着忽然一顿,中性笔在纸上留下一个越晕越大的墨点。

刘榕说话跟走路一样,都有股雷厉风行的劲儿,听她指导像有雨珠子噼里啪啦地砸耳膜,盛遇正听得愣神,忽然雨珠子停了。

他茫然地抬头,对上新班主任若有所思的眼神。

“你的头发是哪儿剪的?”新班主任问。

盛遇:“……”

这可真是脱缰跑马、没个主题。盛遇还顺着她的话想了一阵,所幸刘榕也没想细问,敲了一下桌面拉回他的思绪,拍板说:“地址发我,回头我让我们班那些小子都去剪,你这发型好看。”

她从业十一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学生头发剪得这么标准又这么好看的,拍张照裱起来就是现成的示例。

这话也就是玩笑,盛遇听得出来,真这么干明天就被举报拿回扣了。

他只是笑,不应声。

高中男生的仪容仪表标准是前不扫眉、旁不遮耳、后不过颈,不留怪发型。一中在这方面管得不严,但时不时会有突击检查,学校班主任大致分为两派,一派叫得过且过,一派叫居安思危。刘榕就属于后一派。

她刚吐槽完,办公室门被推开,一个典型就这么送上门来了。

路屿舟把叠起来的试卷放到刘榕桌上,眼皮也不抬,扭头正要走。

刘榕盯着他的刘海,笃一下把笔拍在桌上。

“……”

路屿舟停住脚步,等老班发话。

盛遇其实不知道进来了谁,他的位置背朝门口,只能感觉到冷气流失,有人带着微微的燥热站到了自己侧边。

余光瞥过去,能看到这人清瘦的腕骨,黑色腕表上还搭着一小串檀木珠,皮肤冷白,晒得泛了点粉,垂下来的手指骨节微突,修长均匀。

“这什么?”刘榕没好气地指着他拿过来的东西问。

“提前交的试卷,老王要我带给你。”

刘榕拿过试卷粗略一翻,果然又是那几个老熟人,最末一张姓名栏写着潦草利落的三个大字:路屿舟。

王老师整理试卷常是按照交卷时间先后,这张压在最底下,意味着是最先交的。

“我就知道。”她一下被气笑了,“我就知道有你!说过多少遍不要提前交卷不要提前交卷,这二十几分钟坐不住啊?一个个屁股上长虱子、磨着腚往外跑!”

路屿舟垂着眼皮,特招人恨地说:“题简单,坐不住。”

正值盛午,窗外蝉鸣不断,草丛中伏着夏虫,男生的声音混在这样的喧嚣里,雾蒙蒙的。

盛遇听着只觉得耳熟。

第5章 门卫

刘榕翻了一下题,发现他还真没凡尔赛,交上来这几张试卷大题解答都差不多,通常学生们答案、尤其是大题答案足够统一,就说明难度真的不高。

“那也不能提前交卷!”刘榕火气散了大半,但秉持着平时烧香、急来才能抱佛脚的原则,骂道:“你、还有这几个,夏扬赵立明文静……假期作业通通加三套题!我发群里,放假回来检查!”

这点惩罚跟挠痒痒无异,路屿舟点头,“行。”

刘榕想拿书抡他。

“放假记得把你头发剪了,流里流气的……像什么样子,上次就提醒过你。”刘榕敲着桌子念叨。

话到这份上,盛遇实在没憋住好奇心回头看了眼。

谈不上流里流气,就是正常发型偏长,少年人哪哪都长得快,头发撂一段时间野草似的疯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