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吴百万
像明星并不是什么稀罕事,长得和那英几乎一模一样的歌手还来秦恪打工的酒吧走过穴,秦恪的第一个念头,只是长得像而已。
但他反应过来,谢明乔和谢乔只差了一个字。
“不好意思,你认错了。”秦恪拧干最后一件衣服,端起盆就走,“他不是你要找的人。”
谢明乔在飞机上的时候,有些心神不宁,头等舱空乘蹲在他面前,温声细语地问他餐点想吃点什么,谢明乔连菜单都没翻开,只要了瓶水。
飞机落地,他就给秦恪打了个电话。秦恪在电话里一切如常,只说家里很好,让他自己注意安全。
临挂电话前,秦恪突然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谢明乔说了个时间。
“好。”秦恪默了几秒,说,“到时候我去接你。”
这种不安的感觉,一直持续到工作结束,谢明乔退掉了主办方的晚宴,直奔机场回家。
谢明乔并不算是很火的明星,但那天来接机的粉丝特别多,谢明乔被热情的人潮包围着,寸步难行,塞到他手里的照片海报笔记本越来越多,仿佛永远也签不完。
冥冥之中似有注定,谢明乔也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为什么会回头看。
就是那一眼,他看到了静立在人群外的秦恪。
* * *
谢明乔以为秦恪睡沉了,其实没有,身边的热源离开没一会儿,他就醒了,从床上下来找水喝。
酒精代谢需要时间,这会儿醉意完全翻涌上来,到了最顶峰。秦恪走出房间,分不清东南西北,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本能地往有光的地方走。
梦里的回忆,醒了还在继续。
秦恪在机场见到了变身大明星的谢明乔,掉头就走,谢明乔当下就翻出围栏,抛下所有人,追了上去。
明星和普通人的界限,在这个时候其实已经隐有体现,谢明乔刚追出没几步,就再次被狂热的粉丝围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恪消失在人潮里。
从机场出来,秦恪照常去工作,心里什么情绪也没有,可能他天生是个悲观主义者,无论是谢乔还是谢明乔,只要是美好的东西,他都不认为自己可以拥有太久,早就做好了准备,真到了失去那天,也可以平静接受。
这天秦恪替了同事的晚班,晚上下班回来,看见谢明乔坐在家门口的楼梯上。
他换掉了白天机场的那身衣服,穿着秦恪的旧卫衣,还戴上了兜帽。
秦恪后知后觉,怪不得谢明乔去人多的地方,不是围围巾就是戴帽子口罩,从不轻易露脸,秦恪还嘲笑他体虚怕冷。
“这也是你体验生活的一部分吗?”秦恪从他身边走过,把手里的塑料袋换到另一边,低头找钥匙开锁,“你是不是很好奇,像我这样的人,是怎么和蝼蚁一样活着的。”
尽管谢明乔不是那种家喻户晓的大明星,不关注娱乐圈的人可能和秦恪一样,压根就不认识他,但和他有关的信息,在网上随便一搜,就能找到。
童模出身,五岁就参演了第一部电视剧,母亲也曾是风靡一时的女演员。
他还看到了一段采访,媒体问谢明乔最近在忙什么,怎么很少出来活动。视频里的谢明乔穿了一套秦恪从没见过的高级西装,笑着对镜头说在体验生活,为了即将开拍的电影。
体验生活,多么高高在上的字眼。
见秦恪要走,谢明乔连忙跟着起身,想去拉他的手,但又不敢,最后无力地垂了下来,“对不起,秦恪,我骗了你。”
秦恪推开了吱呀作响的防盗门,“那天在运河边遇见你,也是你为体验生活编的剧本吗?”
“不是!”谢明乔立刻反驳,“那是偶然,我从发布会现场逃出来,正巧遇见你。”
那段时间谢明乔压抑到了极点,母亲无休止的控制、负面舆论、加上高压的工作环境让他喘不上气,终于在一场发布会中,面对媒体的穷追猛打,他中断采访,逃离了现场。
秦恪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资格心疼一个人上人,但那一刻他还是心软了,“有什么事进来说。”
那晚秦恪并没有和谢明乔说分手。
大概是因为喜欢,喜欢就会轻易原谅,又或者是秦恪初生牛犊,年少无畏,还不知道“不配”这两个字的残酷。
记忆里,秦恪带着谢明乔进了家门,现实中的他,也走进了那间亮着灯的房间。
谢明乔果然里面,背对着房门,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秦恪还陷在他们在一起的时光里,没有出来。他无比自然地推开房门,轻轻喊了声谢明乔的名字,走了进去。
秦恪迷迷糊糊,刚走了两步,就被推倒在角落的沙发上,嘴也被捂住了。
扑倒秦恪的是谢明乔,刚才他再往前走几步,就要出现在直播镜头里了。
“嘘——”谢明乔示意秦恪不要说话,指了指桌上的设备,他急着过来拦秦恪,没顾上关镜头,低声吓唬他,“在别人面前丢人了,可别赖我。”
条件反射,秦恪的后背紧紧绷了起来,认出压在身上的人是谢明乔,才又慢慢放松。他转动锈住的脑袋,往谢明乔手指的方向看了眼。
哦,在直播。
职业本能早就刻进DNA,就算秦恪醉得爹都不认识,也会遵守。他闭上嘴,彻底安静了下来,不挣扎也不说话,睁着一双眼睛望着谢明乔。
确定秦恪不会再轻举妄动,谢明乔把手从秦恪嘴上挪开,扯过毯子,把秦恪埋起来,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小声问,“不是睡着了吗,怎么出来了?”
“口渴。”秦恪老实回答,声音压得比谢明乔还低,生怕被人听见,“想喝水。”
谢明乔轻轻笑了声,起身离开了片刻,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
“拿着。”谢明乔拧开瓶盖,递给秦恪,拉好他身上的毯子,见他喝得很急,又说,“慢慢喝。”
秦恪原本一口就把水喝掉了大半瓶,听谢明乔这么说,又慢了下来,捧着瓶子小口小口喝着,看上去听话极了,和平日里简直是两幅面孔。
谢明乔心里最柔软的那个地方,被人用力攥了一把,他再也摆不出糟糕的脸色,撑不起冷淡的态度,露出了层层遮掩的温柔底色。
他细声叮嘱秦恪,“我在工作,不要出声,喝完自己回房间睡觉,知道了吗?”
秦恪这下水也不喝了,捧着瓶子,看着他。
“这么盯着我做什么?”谢明乔纳闷,“还有什么事。”
秦恪放下水瓶,朝他勾勾手,“过来给我亲一下。”
谢明乔知道不该把醉话当真,奈何身体快于脑袋,理智作出决断前,手已经自作主张抚上秦恪的后脑上,弯下腰,在他的唇上短暂吻了吻。
谢明乔想,大概是因为他刚喝过水,嘴唇亮晶晶的。
“可以了吗?”谢明乔单手撑着沙发,低头靠近秦恪,贴着他的嘴唇,轻声说,“这样多好,我看你还是一直醉着好了,不要醒过来惹人讨厌。”
秦恪不满这个骗小孩一样的吻,压根没听见谢明乔在说话,支起上半身,张嘴咬住谢明乔的上唇,把舌尖挤了进去。
谢明乔的意志力,只够他苦撑到这里,秦恪吻上他的瞬间彻底瓦解,他也顾不上是不是在趁人之危,把人按进沙发里,倾身向前,吻得又深又重。
直播间里依旧热闹,有人在吵架,有人在聊天,还有人在猜测,谢明乔那么火急火燎,到底去了哪里。
镜头拍摄不到的角落,两个人彼此渴求,放肆接吻,却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应红一个电话追过来,刹住了这个意外,“谢明乔,你死哪儿去了?直播间那么多人在等你。”
谢明乔起身接电话,秦恪才有机会喘口气,酒醉加缺氧,他的模样可怜极了,眼睛红通通的,脸颊、脖子、抱枕上濡湿一片。
谢明乔也好不到哪里去,除了生理上的,更多的是心里的狼狈,他有太多的话想和秦恪说,有太的情绪想宣泄,这一个注定会被遗忘的吻,并不能补上他心里的空洞,反而让他更难过。
他应付着应红,拧开秦恪的水,猛喝了一大口,平复好心情和某些不可言说的反应,回到镜头里,重新变成那个完美假人。
秦恪也坐直了身体,倚在靠背上,就着谢明乔喝过的瓶口,继续喝着剩下的小半瓶水。
水喝完后,他也不回房间睡觉,披着毯子坐在上发上,看谢明乔和粉丝聊天。
谢明乔大概是不习惯有人看着,时不时朝他望来,秦恪就对他笑笑,笑到谢明乔实在受不了了,不再往他这边看,但笼罩在他身上的悲伤情绪,也因此消散了不少。
这样很好,秦恪迷迷糊糊地想,他不想谢明乔不开心。
直挺挺地坐了十几分钟,秦恪终于觉得累了,但又不想马上就走,干脆侧身躺下,拉高毯子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继续盯着谢明乔看。
谢明乔和粉丝聊到什么开心的事吗?笑容突然特别多。
秦恪的眼皮越来越沉,意识再次朦胧,只能捕捉到只言片语,猫咪、喝水、听话,什么的。
这有什么好聊的。
谢明乔真的好无聊。
第32章 监守自盗
曾经的秦恪尚且天真,相信相爱的人可以跨越阶级门第在一起,只要有勇气,爱就能排除万难。
但是现在,秦恪在比他的命还贵的大床上醒来,只想骂一句有钱人都该死。
不过眼下,阶级斗争不是最重要的,因为秦恪发现,他躺在谢明乔的怀里,脑袋还枕着他的胳膊。
分手七年后,睡在前男友的床上,没有事比这个更惊悚,世界在他面前毁灭都带不来这么大的冲击力。
秦恪头痛欲裂。
但另一方面,这样的谢明乔,秦恪许久没有见过,没有防备,没有侵略感,就这么在他身边,无知无觉地睡着。
这很可耻,秦恪必须承认他不自觉地被吸引,甚至想要更靠近一点。奈何理智立刻跳出来告诉他不行,必须马上离开,最好趁谢明乔醒来前偷偷地走。
剧烈的矛盾挣扎下,秦恪一动不动,僵在原处,表情扭曲到变形。谢明乔恰好在这个时候睁开眼,迎上他的目光。
“你这什么表情。”谢明乔的声音沉沉的,有点哑,“好像想杀了我。”
秦恪从谢明乔怀里弹出来,落到地面,动作利索地像是加了特效,“我怎么在你这儿?”
“你说呢?昨晚不知道是谁又亲又抱,吃我豆腐,一步也离不开我,赖在我床上不走。”谢明乔早就料到他会翻脸不认人,懒洋洋坐起身,打了个哈欠,颠倒起黑白来毫无心理负担,“还说,到现在还是很喜欢我,求着我和你复合。”
“你放屁!”
秦恪气急败坏,坚决否认,但他早就看见谢明乔的嘴唇上破了个口,心里有几分相信了他的说辞。
而且结合彭越控诉,秦恪猜测自己酒品可能不大好,心里大呼完蛋,这事八成是真的。
“这不可能!”为了不过分打脸,他换了个文明点的说法,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到处找自己的衣服,“我外套呢?”
“我哪知道你扔哪儿了。”谢明乔没睡好,胳膊酸了一宿,头也有点昏,靠在床头看热闹,并不打算搭把手。
“先借我一件。”秦恪熟门熟路走进谢明乔的衣帽间,“上班要迟到了。”
谢明乔问他,“你不洗澡?”
秦恪脸色微变,停了下来,狐疑并且犹豫地往领子里看了一眼,还好还好,一切正常,什么奇怪的痕迹都没有,身上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除非谢明乔昨晚转了性,不然他俩还是清白的前任关系。
想到这里,秦恪鬼鬼祟祟扫了谢明乔一眼。
不像。
谢明乔觉得秦恪这一惊一乍的模样很真实,也有意思,取乐够了之后,终于良心发现,下床找了套衣服递给秦恪,“一身酒气臭烘烘的,怎么去上班?”
此话有理,秦恪泄了气,强行装出镇定的模样,夺过谢明乔递给他的衣服,老实进了浴室。
躲进淋浴房,秦恪才发现自己心慌得厉害,他懊恼地薅了把头发,快速洗了个澡。
大冬天冷水一冲,脑子很快清醒了,人也冷静了下来,不像刚才那么惊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