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喜水木
江时脸上的表情没变,面对谢鸿的打量,他也只是淡定回望过去,“说完了吗?”
谢鸿握紧手里的杯子,“宋时!”
江时吃完手里的点心,拍拍手,“说完了就滚。还有,我叫江时。”
想象中假少爷落魄的场面没有出现,和以前相比,江时甚至变得更加张扬和肆无忌惮。
他怎么敢的?又怎么能的?
“没了宋家的保护,你以为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江时,从繁华的江城去到林城那种地方很不好受吧?是不是在那边吃了苦,所以特地赶回来抱张池的大腿?”
面对谢鸿的气急败坏,江时也只是懒洋洋地伸着腿,“还行,吃好喝好,不缺钱,也不缺爱,要是想看我笑话的话,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谢鸿不是不识货,江时身上穿的那身他随便一扫就能看出牌子和价格。
衣服四百多,鞋子三百多。
这钱看着是没那么多,可现在的钱很值钱,他们平日里穿的也差不多是这个价位。
谢鸿手里的酒杯都块被他给捏碎了,他盯着江时,眼里全是愤恨不不甘,“你以为你能得意多久?离开宋家这几天你还能保持风光,等五年、十年后你还能吗?别忘了,你现在已经不是宋家少爷了,一个泥腿子而已,未来能掀起什么风浪?”
江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坐他旁边的宋建安合上手上的单词本,皱着眉朝谢鸿看过去,“首先,人是发展的人,现在不等于未来。其次,家世只是人物发展的外在因素,成功与否取决于个人能力。再次,用金钱和出身衡量一个人简直再愚蠢不过。最后,你的用词和行为及其冒犯,已经不符合正常的社交礼仪,你应该向江时道歉。”
谢鸿气急,“你又是哪根葱,我跟江时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插嘴?”
宋建安一脸严肃,“我会把你的话原封不动带给我父亲,还有,江时并不想和你说话。”
“宋建安!”谢鸿喊他名字,嘴里的牙都快要咬碎了,“好得很,你怕不是忘了,是谁抢了你十多年的优越生活?你现在向着他,你之前在林城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他想着你了吗?”
“首先,并不是江时抢了我的生活,十多年前他只是个婴儿,并不具备作案能力。其次,穷人有穷人的苦难,富人有富人的苦难,二者不能比较,他在这里受你们欺负的时候不让我想着他,反倒让他想着我,这不公平。再次,我在林城过得很好,我的母亲很爱我,没有吃不饱、穿不暖。最后,你语言逻辑混乱,前言不搭后语,礼仪也很堪忧,闲得没事应该多读读书。”
谢鸿被气得脸色铁青,伸手指着宋建安颤抖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恨恨离去。
围观全程的江时忍不住笑出了声,“看来你比我更适合待在这里。”
能让这群目中无人的富二代这么吃瘪也是没谁了。
宋建安面色如常地坐下,“一群愚蠢的人头上顶着一个愚蠢的脑袋,江时同学跟他们待这么久还能保持初心,真是难为你了。”
江时想,他也没有那么高尚。
他道:“跟你相比,我其实懦弱多了,至少之前的我不敢像你这样反抗。”
“你这不是懦弱。”宋建安拿着单词本,组织了会措辞才开口,“你只是比我更爱他们,你怕给他们添麻烦,所以很多时候选择隐忍,可他们却把这种隐忍视为理所应当。”
“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有思想,有灵魂,从来没有什么就是天生应该的,可惜他们不懂。”
那一刻,江时仿佛在他脸上看到哲学的光辉。
下一秒,宋建安又道:“先不和你说了,我单词还没背完。”
他捧着单词本,向江时发出真诚邀请,“宴会很无趣的,江时同学,你要跟我一块背单词吗?”
江时委婉拒绝了。
他往人群里巡视一圈,终于找到了霍寂。
霍寂站在墙边跟人说着话,他头上酒红色的头发颜色淡了些,黑色的发丝从根部长起来,渐渐过渡到红色,看起来倒也不丑。肤色比上次江时见他还要苍白,身上套了件黑色衬衫,人很瘦,穿着显得空荡荡的。
在江时看过来的瞬间霍寂就回望过去,他没动,就这么静静站着,灯光下,缓缓勾了下唇。
江时从沙发上起身。
他走到霍寂身边,在周围神色各异的目光里朝他抬抬下巴,“聊聊。”
霍寂弯了下眼睛。
客厅里的人越来越多,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偶尔传来阵阵笑声,和客厅相比,后花园就安静许多。
今天没月亮,也没星星,路灯靠在亭子边,橙黄的光晕成一轮满月。
江时双手插兜,靠在亭子的栏杆上。他对面,霍寂点了根烟。
“程野的事是你干的?”
霍寂偏头的动作顿了下,然后张嘴咬住烟蒂,“我还以为他多有骨气呢,没想到还是找你告了状。”
江时眉头皱起,“所以真是你找人撤了他的竞赛资格?”
“竞赛资格?”霍寂笑了声,“他只给你说了这个吗?你知道的,这些事对我来说只是讲句话的事,他不是想给你出头吗?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替你出头?”
“霍寂!”江时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衣领,“我劝你别太过分,我们之间的事,你动他干什么?”
霍寂也不动,就这么任他扯。他笑了笑,多情的桃花眼下垂看着江时,“你也知道是我们之间的事啊?他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乡下小子插进来做什么?”
他挑了下眉梢,“江时,我是不会对你怎么样,但这并不代表我脾气好。”
“会点蛮力就真当自己是英雄?我现在倒要看看,当他一分钱也没有的时候,要怎么当这个英雄?”
江时指尖有些发白,几秒后,他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这事跟他没关系,收起你那些肮脏的手段。”
霍寂伸手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这就是你求我的态度?”
“不是求你。”江时看着他道:“是通知你。”
“通知?”霍寂笑了声。
灯光照在江时脸上,他眼里的光透着冰冷,“你猜,要是你爸妈知道你是个同性恋会发生什么?明面上你是霍家独子,可你爸背着你妈不知道在外面生了多少个私生子,你要是当真觉得自己高枕无忧,那你大可以接着弄他,但下一秒你爸妈能收到什么消息我就不知道了。”
霍寂这时才缓缓变了脸色,“你要挟我?”
江时抬了抬下巴,“对,我就是要挟你。”
“江时!”霍寂念着他的名字,语气里带着不可置信,“你为了这么一个人要挟我?”
他伸手扣住江时的肩膀,目光死死盯着他,“他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去维护他?”
江时甩开他的手,对霍寂这种动不动就动手动脚的行为感到无比厌烦,“他哪里都好,比你好千倍百倍,至少他不会骗我,也不会让我去做我不喜欢的事。”
“好!”霍寂笑了起来,唇色在夜色里显得格外的红,“好得很。”
他这副随时要发疯的样子看得江时眉心跳了跳,他攥了攥手,不动声色往后退一步,但脸上的表情依旧很冷,“霍寂,如果再让我发现你对程野做什么,你的霍家太子也别想当安稳。”
霍寂笑着笑着停了下来,脸上的神色变得越发苍白,忽然他咳了起来,一声比一声重,到最后直接弯下了腰。
“他到底有什么好……到底有什么好……”
江时也不知道程野到底有什么好,但他是第一个跟他说只要他开心就好的人。
他没说话,只是站着跟霍寂对峙。
终于,霍寂脱力一样扶着栏杆坐下。他仰着头,看着站在他对面的江时,一字一句地,“你最好祈祷他这辈子都别出现在我跟前。”
-
张池闹到很晚才睡下,结果第二天醒来江时人都不在了。
家里的司机说江时去了商场,张池爬起来洗了把脸就去找江时。
他到的时候江时正站在一家卖衣服的摊子前,手里举着件T恤问老板,“这个多少钱?”
老板还没开口,张池过去一把拉住江时,“你怎么跑来这里买衣服了?”
江时被他拽得差点站不稳,瞧着顶了个鸡窝头的张池,没忍住在他头上抓了把,“这里怎么了?”
张池这才抽空整理自己的发型,“这里的衣服要款式没款式,要逼格没逼格,我带你去楼上买,那里更贵。”
怕江时没钱,他又道:“我给你买。”
江时抽开他的手,再次拿起刚刚那件基础款的T恤,“不用,上面的衣服又贵又不耐穿,不适合他。”
他?
张池捕捉到关键词,“他是谁?你还给他买衣服?你都没给我买衣服!”
江时声音懒洋洋的,“你又不缺我买的那两件衣服。”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张池还是觉得委屈,“你要给谁买衣服啊?”
江时举起的手缓缓落下,指尖将布料搓出一小块褶皱,他眼睫颤了颤,目光扬起又扫下。
“程野。”
第37章
张池:“??”
“不是……”他道:“你跟他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好到都可以给他买衣服的程度了?”
“没有那么好。”江时别扭道:“主要是他穷,穷知道吗?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我是看他可怜。”
张池只在电视上见过穷人,但并不妨碍他脑补出山区贫困少年衣不蔽体的样子,想想是挺可怜的,“那你买吧,要我给你钱吗?”
“不用,我带了。”
江时拿着衣服再次问老板,“这个多少钱?”
老板坐在后面嗑瓜子,闻言上下打量一圈两人,“八十。”
张池摸摸脑袋,“好便宜啊,八十可以买件T恤呢,要不我以后也来这里买好了。”
江时:“……”
他全身上下只有一百多,买了T恤就买不了别的了。
他拿着衣服上下翻了翻,想学着江雪的样子跟老板讲讲价,可“便宜点”这几个字涌到嘴边怎么也吐不出来。
救命!好羞耻!
实在没有办法,江时放下衣服,往后退两步,靠在张池耳边悄声道:“你会讲价吗?”
张池:“讲价?那是什么?”
江时:“……”
十五分钟后……
宋建安拿着衣服随手翻了下,头也不抬,“二十。”
“二十?”老板拔高音量,“二十你怎么不去抢?”
他站在摊子前,看着比身后探头探脑的两个人从容多了。
“有线头,针脚也不整齐,版型不对,布料粗糙磨手,二十都给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