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枝
也给秦素画过画,不过都画得抽象,所以其他人看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刑钊英盯着那显然是新画的图,伸手要去碰被定在上面的钱,刑文飞赶紧上前,一边脱画画的罩衣,一边说:“爸,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给我打个电话,我去你那边找你就行了,你何必跑一趟我这里。”
刑钊英的手指没碰到那钱就收了回来,说:“给你打了电话了,你没接。”
刑文飞一惊,心想那支手机放到了书房里忘记带进画室,他只好说:“手机忘记带进来了,之前一直在画画。”
刑文飞神色随性,没有慌张,刑钊英打量了他两眼,就指向那画:“这是什么画?”
刑文飞笑道:“随便画的,没什么意义?”
刑钊英看着画上的色块,大面积用明亮的颜色,还把红色的钱黏在上面。虽然恶趣味,但看着却很舒心。
刑钊英说:“那送我吧。”
刑文飞:“……”
刑文飞满脸惊愕,没有及时回答。
刑钊英看着他:“不肯送给你老爸?”
刑文飞当然不愿意,这是秦素给他的情书,送给老爸算怎么回事?
刑文飞想了想,道:“这个钱,是我用妈给我的压岁钱叠的,然后黏在上面。用大量明亮的颜色,表示喜庆。”
刑钊英果真不要那画了,他神色怪异地看了看刑文飞,刑文飞已经收起了刚才的欢喜笑容,留下了一脸落寂。
刑钊英不好再说什么,往画室外走去。
刑文飞跟上他,说:“我再画一幅另外的画给你吧。只要你别嫌弃我画得差就行了。我都是画着好玩的,没有任何艺术性。”
刑钊英往他的书房走去,说:“要是画着累的话,就不用了。”
刑文飞说:“还好,可以抽空画。我可以画一幅黑白色调为主的,和你的办公室搭配,你觉得呢?”
刑钊英回头看了他一眼,“要一幅温馨一点的,和你妈那个比较像的。黑白色太压抑了。”
刑文飞点头:“行。给你定制一幅。到时候做你的生日礼物。”
刑钊英被他逗笑了,本来有些深沉的脸也放松下来。
刑文飞从书桌上拿了自己的手机看,发现他爸真给他打了两个电话,但他没接到。除了他爸的电话,还有好几个其他电话以及一些信息,不过他暂时不想回。要是这些人有急事,还会联系他的特助,助理会想办法联系到他。
刑文飞按铃让保姆给他爸送茶,这才问他找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要事。
刑钊英坐在沙发里,翻看茶几上的几本经济形势的书,道:“你前天遇到阿云和小谦了吗?”
刑文飞一愣,意识到他是指的刑知谦和他妈。刑知谦的妈叫苗慕云,是一位带少数民族血统的女人,很擅长跳舞。这些是刑文飞以前看她的资料的时候知道的。
“嗯,在省博里遇到的。省博有个印象派画家的画展,我和朋友去看,就和他们遇到了。”刑文飞大大方方地回答。
他并不担心刑知谦和苗慕云向他爸说自己和秦素在一起的事,他爸是个心思多的人,向这种心思多的人说自己的坏话,即使真是自己的错,他爸也会两边各打五十大板,也同样会讨厌嚼舌根的人。
刑钊英说:“是哪个朋友?我认识吗?”
刑文飞笑道:“爸,你那么忙,你认识我几个朋友?你怎么可能认识。”
刑钊英一时没法继续问他这个问题了。
刑文飞看他神色间并不自然,便继续问:“知谦他们说了什么吗?”
刑钊英:“只说和你遇到了,看到你和朋友在一起。我今天来,也只是想来看看你。”
刑文飞道:“你那么忙,还专门抽时间来看我。是有什么想和我谈吗?”
刑文飞不是那种会惹父母生气的儿子,他这时候神色真诚极了,让刑钊英找不出他的任何错处。
刑钊英会来找他,自然不只是来和儿子随便唠嗑,他还没那么闲。
他会来的原因,的确是刑知谦对他讲了些什么,不过刑知谦只是随口说了两句,本意并没有告状的意思。
刑知谦说陪妈妈去看省博的画展,正好遇到了大哥,看他和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在一起,两人关系很好的样子。
刑钊英便生出了些许介意,作为父亲,对儿子的交往,无论如何会有些在意。
他问:“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因为他记得刑文飞回G城时,说的是有工作上的安排,所以春节也不能在老家多待。
工作上的安排,却和一个男人在一起逛画展?
刑知谦说:“看着像三十岁左右,比较文气。两人很亲密。”
真实情况是非常亲密,亲密到有些不寻常。
即使是最好的朋友,一般也不会有那种黏糊的感觉。
刑知谦其实怀疑那是刑文飞的男朋友,但不敢在父亲面前这样讲。
他父亲不喜欢任何人讲刑文飞的坏话。
虽然刑知谦没有明说,但刑钊英还是从他那复杂的神色里看出了些什么。
大过年,和一个男人去看画展,这完全不是刑文飞会干的事。
刑钊英盯着儿子,说:“你年纪不小了,完全可以谈朋友了。怎么,一直都没遇到合适的吗?我以为你妈会为你操心这事,看来她只顾着自己快活,对你的感情生活婚姻大事完全没上心。”
刑文飞皱了眉,他知道他爸对他妈很有意见,不然不至于这样明着诋毁。
刑文飞道:“妈要给我介绍女朋友,不过,我工作太忙了,就拒绝了。再说,现在什么年代了,不能自由恋爱吗?父母介绍的,我觉得不靠谱。”
刑钊英沉着脸说:“怎么不靠谱了?只是给你介绍一些候选人而已,又不是要逼你和对方结婚。”
刑文飞道:“你和妈不就是例子吗?”
刑钊英:“……”这几乎可算是刑文飞第一次直接和他这个父亲抬杠了,刑钊英眼神沉下去,看着刑文飞,“你想说什么?”
第71章
刑钊英活到如今, 敢给他气受的人, 找不出几个。
他会为手下人考虑, 以稳固人心,他也会听取和接受手下人的建议,但他更习惯于发号施令, 和接受别人的奉承,所以刑文飞那直接怼过来的话,马上就引起了他的不适。
刑文飞看出他爸很不高兴了。
刑文飞也知道他爸不高兴的原因, 不只是因为自己没有顺着他的话讲, 还与老家的人事有关。
刑家是一个大家族,到如今已经有五世同堂, 和刑文飞同辈的堂兄弟姊妹这些族亲,不少结婚生子了, 因为不少人家绝不是生一个孩子,到如今, 刑家可说人口众多,而且,如果正好是女孩儿要是不嫁到其他人家而是招婿的话, 那两人依然可享受刑家族里的各种福利。
虽然家族里有很严格的家规来规范族人的行为, 不过,还是有一些人在通过不正当手段来从家族基金里骗钱而满足自己的私欲。
要满足这么大一个家族,家族基金需要的钱每年都在增加,但绝大多数(90%)以上的人,都只从其中享受福利, 而不为家族付出,甚至,有些人更是专门打族人的主意,为满足私欲不择手段。
这些虽然让人心情不好,但刑文飞也知道,这世界本来就是有些人需要付出更多,另外一些人想付出,他们也没得付出,所以,和这些人计较没有意义。他家给家族基金里的金钱支持也的确占到了整个基金池的80%以上。
但这些人让人特别恼怒之处在于,他们不仅说得出既然刑钊英这一支是最有钱的一支,那本来就应该出更多钱给他们花,还有人打主意,想让刑钊英把部分产业化入族产之中。
这些人太过异想天开,刑钊英自然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们,只是,把人压制住了是一回事,心里完全不生气则是另一回事了。
刑钊英最痛恨的就是只想要好处、而又不愿意付出的这类人,而且这类人还想搞内斗,就更不能原谅。
刑文飞对他父亲很了解,知道怎么和他讲话,不会让他生气,甚至能够安抚好他的情绪,但刑文飞突然就不愿意让他心里好受,说:“爸,我和你的婚姻观完全不一样。我绝不可能和一个不爱的人结婚。”
刑钊英心思敏锐,自然知道刑文飞可能受他妈的影响太过,居然是个十分专情的人,专情到让刑钊英觉得匪夷所思。
要说,比刑文飞小几岁的刑知谦,如今都谈过好几个女朋友了,刑文飞居然还没有谈过任何一个让人知道的女友。
以至于刑钊英都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毕竟他都二十七八岁了,又不是十七八岁。
刑钊英挑了一下眉,说:“哦。那你爱谁?大家都说你心思围绕着你妈转,你不觉得你这个年纪了,还把心思都放在你妈身上不对劲?你妈到底又对你讲了什么?”
刑文飞被他勾起了怒火,在很想直接和他开火的那瞬间,他收住了怒气,皱眉看着刑钊英,说:“难道你以前不爱奶奶?用你现在的一半资产去换奶奶多活三十年,你愿意换吗?”
刑钊英没想到他会这样反问自己,他深沉又锐利的目光盯着刑文飞,“你转移话题到这个上没有意义。我可以把一半资产拿去换你奶奶多活三十年,但不会因为她的话,不过别的生活。孝顺是孝顺,有自己的主见是另一回事。”
刑文飞说:“你的意思,我因为和妈的关系好,连自己的主见都没有了?你觉得什么是有主见?去谈女朋友?我不觉得妈对我的影响不好。至少,她让我知道,我是被人所爱着的。我也知道,人应该有专注的感情。难道妈以前那么爱你,你从没有动容过吗?”
刑钊英皱了眉,他发现自己在辩论上,完全不是刑文飞的对手了,因为刑文飞不去讨论他自己的问题,一个劲儿地戳自己的弱点。
刑钊英说:“我和你妈的事,是我和她的事,现在,我们在谈你的事。你别把话题转移走。”
刑文飞脸上显出了一丝伤心和沉痛,语气却一直很平和,“你们是我的父母,你们的事,怎么不是我的事了?我是你们的儿子,基因是你们两人传给我的,性格是你们的基因和你们为我创造的环境赋予我的,现在你不让我谈你们俩的事,要谈我的事,那在剔除你俩对我的影响后,我还能有什么事?”
刑钊英一向是外在儒雅,内里强势,强势且强辩,但哪想到儿子更是把自己这个特点也继承去了。
刑钊英只得不和他扯这些了,说:“你就是要为你妈打抱不平对吧。”
刑文飞抿着唇很失望,摇了摇头,“爸,你为什么觉得我是要为妈打抱不平?我其实……我只是想要你俩都好好的。我为什么不能期望父母真心相爱互相扶持呢?别人家的父母就能这样,为什么我的父母就不是的。我绝不可能和我不爱的人结婚。也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上面周旋。所以,我不会去相亲。”
刑钊英这下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把自己明里暗里指责了一番,就是想说不可能做任何利益联姻的事,也不会和自己以及他妈介绍的对象相亲。
而刑钊英,居然因他的话真有所触动。
刑钊英叹道:“你这是年纪还小,天真。”
刑文飞笑了起来:“你刚才不是说我年纪不小了吗?我不知道爸你觉得什么最重要,是你活着最大的幸福感的来源。但我如今的想法,我觉得能有这份天真的感情和感动,就挺幸福的。至少对家人,我至今都还是这样。我和妈聊天,看她高兴,我也挺开心,我希望她可以健康和快乐,对你也是一样,我希望你健康长寿,心情愉快。你们好,我就觉得很幸福了。当然,我知道,妈虽然很容易难过,但她也更容易高兴,我和她打电话,她就挺高兴的,有什么不愉快的事也很快就忘了。但你不一样,你的幸福的阈值很高了,我不知道我做什么,才能让你觉得高兴。我真的很感激你,爸!你看,因为你努力工作吃苦耐劳赚了很多钱,让我从小没吃过苦头,所以,才让我有了这份天真,对不对?我当然知道要尽自己的责任让事业更上一层楼,但我们这一辈人,也更有自我意识,会想从更个人的选择里得到快乐。我不可能完全压制自己的个人想法来遵从你们的经验看法。”
刑钊英看着儿子,好像才第一次稍稍了解了他。
他知道,他们两代人的很多想法都不一样了,不过,他第一次觉得从儿子身上学到了一些东西。
社会在不断前进,对于掌握着很多财富的商人,自然更要与时俱进且走在时代的前沿,要有更长远的目光,才能一直向前向上走。
虽然刑钊英在私德上有让社会大众诟病之处,但他能在事业上有如今的成功,肯定有其他优点,至少知道要不断学习的道理。
他也并不是不愿意承认儿子比自己更有想法,他甚至被儿子说服了,最后还觉得很感动。
刑钊英放松了精神,叹道:“既然你这样想,我也会尊重你的想法。现在我觉得开心的事啊,就是公司能发展得更好。以后你们可以让它成为世界最知名的公司,能改善人们的生活。”
刑文飞说:“我觉得你还是定一下先赚十个亿的小目标比较好。不然目标太大了,根本得不到什么快感啊!”
刑钊英没想到他还用段子调侃起自己了,一边笑一边从沙发上起身,说:“保姆说你还没吃晚饭,走,陪你老爸下楼吃饭吧。”
刑文飞想到自己总算躲过去了,伸手揽住他老爸的肩膀,和他一起下楼,还说:“我想到要画一幅什么图送你了。”
刑钊英笑:“什么图?”
刑文飞说:“财神爷。”
刑钊英瞪了他一眼:“淘气!”
刑文飞哈哈大笑:“开玩笑的。”
刑钊英在刑文飞这里吃了晚饭,刑文飞送他离开的时候,在车边,司机为他开了后座车门,刑钊英在上车后,没有及时关车门,突然问刑文飞:“你一直打岔,不想说的那个和你一起看画展的朋友,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
刑文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