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芥子不闻
周泽铎见闵恩松口气,笑了笑,“但我喂他的是真的。”
咚!
闵恩霎时扑通跪下,她神情呆愣,泪比话率先出来。
周泽铎将她扶起抱坐在腿上,拍拍灰尘,“你为其他人这么上心,只会让我更生气。”
“我和他真的没什么。我只是想要你放他走而已……”
“没问题啊。”
闵恩狐疑抬眸,用目光试探对方。
“闵恩啊——我想要一直很简单。”
“要我做什么?”闵恩声音打颤,她不喜欢为人牺牲,但沈珏因她失去太多,她只想尽力弥补。
“给我剥个橘子就好了。”
“现在橘子还是酸的。”闵恩说。
周泽铎很满意这个回答,像是对方在关心自己的味蕾,他忍俊不禁凑上前亲吻,品尝对方口中的花香,心如灌甜蜜。
橘子还未完全成熟,紧致的皮包裹着一瓣瓣果肉,但有人想吃,佣人不得不摘下来几个,用刀切开给人尝尝鲜。
锋利的刀刃轻松切割分离果肉,饱满的汁水溢出,铺在砧板上。
周言晁期待地拿起一块送入口中,但味道不尽人意,酸苦涩口,惹得他眯眼吐舌,像得了癫痫连抽搐了两下,对于浪费了果子又感到抱歉。
明知成熟季节的佣人安慰他,道谢说多亏了少爷帮忙试吃才知道橘子还没熟透。
周言晁很是受用这一套,即使他被酸得口水四溢,嘶溜一声,全把唾液咽进肚里,激动地蹦了蹦,很高兴自己作出的贡献。
而佣人切橘子的动作给了周言晁启发,他效仿同样的手法,割破了自己的手腕,看着自己的血冒出皮肤有一种异样的情绪,缺失了疼痛,唯有舒畅贯穿全身。
他像橘子,流着汁水,内里也是酸酸苦苦的。
此时,周言晁只有一个年头——
在血流尽前去找妈妈。
血迹蔓延到三楼,周言晁推开一个一个房间的门寻找母亲的声音,但总是失望而归,一条条血路再偌大的住宅里像缠绕的红线,消耗着他的生命力。
直到书房的门打开,周言晁看到纠缠的两人。躺在书桌上的女omega面朝房门,她抻起脖子正好与周言晁对视。
闵恩瞬间面露惊惶,抓住男alpha的手臂,“他在看,他在看!停下!”周泽铎感受到容纳自己的空间在紧缩,舒畅阻碍了理性思考,又或者这一抹理智早就因女omega的主动献身而不复存在,他回头瞧见伫立在门口的小小身影,再转回去看到闵恩脸上的惊惶,随后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一抹邪性,D动作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愈发凶狠,“让他看,让他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
“不要!不要这样!”闵恩疯狂摇头,她挣扎,她逃脱,她因汗水摔跤,她再次被牵制按压,她泪水遍布面颊,打湿了发,一缕一缕像索人命的海草。
“啊啊——不要!放开我!!”
“跑什么?”周泽铎态度愈发强硬,根本不顾及那个和自己有着亲近血缘关系的儿子,他用刑棍处罚,想用自以为最温和的方式处罚打算毒害自己的妻子,一遍又一遍,苦叫连天间,他冷漠地说:“你不喜欢这个孩子,我们就再生一个。”
周言晁不清楚他们是在做什么,只觉得那架桌子和她的母亲都快被撞碎了,他想大声吼叫,他想上前分开他们,但无法做到,他的力气已经随血液流失,走到书房门口已经是他的极限。
他像一朵漂浮的云,软绵绵的,没有重量,目睹一场暴行,即使并不知道那究竟是哪种意义上的暴力,但通过女omega痛苦表情明白这是一种极端的伤害。
周言晁直勾勾地注视着,在泪水流下前,破裂的玻璃烟灰缸砸了过来,伴随闵恩的厉叫,尖锐处直戳脑门,鲜血直流,眼睛也被佣人捂上,他还没被带离三楼,就因失血过多,彻底陷入昏迷。
“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周言晁站在女omega身前,他将在书房听到的话重复了一遍。
周言晁的脑袋和手腕还缠着纱布,即使伤口还在发疼,但看见女omega的脸,痛感都减轻不少,只知不知所措。
“我不会那样对你的。不要害怕我,好不好?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死掉,你再等等我,不要不开心了。”他认为这是安慰母亲的唯一方式。
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的闵恩听闻对方的话后厌恶又多了几分,骂了一句小疯子,“你是他儿子,你是alpha,有着和他相似的容貌,也会继承他的基因,你会和他一样,变成魔鬼。”
“不会的!”周言晁大声否认,他哭着强调说:“我不会!”
“是不会那样对我,还是不会那样对所有omega?”闵恩问。
周言晁恍惚一下,眼含泪说都不会。
闵恩却笑了笑,不以为然。
殊不知,这个承诺会在多年后打破,周言晁还是成为了像父亲那样的人,他伤害了omega,他也躺在书桌上体会到母亲的痛,多重痛苦压迫他的身心,让他这辈子难以原谅自己。
闵恩说得对。
他是曼德拉草,是罪恶的化身,血液里流淌着毒药。
第105章 存在价值
天气回温, 身上的料子越来越薄,阳光龢暖,周言晁只穿了一件长袖也不觉寒冷, 他站在阳台上踮起脚眺望远处的柑橘树园,那里聚集着不少人。
黄白色柑橘花夹在绿浪间,灿若繁星, 原本散出的清香被药味覆盖。4-6月,柑橘树最易受蚜虫、木虱和红蜘蛛等害虫侵袭,需要打药防治。
“呀,小少爷, 离远一点。”佣人急忙将靠近农药的少爷抱开,“在打药呢!”
“打药?打什么药?”周言晁被拎到一旁, 双脚落地看着忙碌的佣们发出疑问。
“打了药, 就没有虫子,长出来的橘子也甜甜的。”
周言晁看到满树的花, 问:“那我吃的橘子呢?”
佣人指了指远处,“小少爷, 看到了那里又开花又结果的树吗?柑橘种类不同,结果也分早中晚三季。那是晚季的品种,一般11月到12月才成熟, 但为了能在春季也吃上新鲜的柑橘,我们试着通过延时测土栽培、数字温湿智控等农科新技术,将原本晚季的柑橘挂果时间延长。只是今年效果不佳, 所以味道也不好, 你吃的那颗就是从那棵树上摘下来的。”
佣人笑了笑,“花果同树还有家庭美满的美好寓意呢。”
周言晁问为什么。
佣人想了想,“大概是那些成熟的果子就像大人长辈, 那些花就像稚嫩的孩子,同时出现树上,算是一家团圆?”
只是花果同树对树势影响较大,也极易导致养分集中流向果实,如果管理不当,花芽分化受到抑制,花量将减少,有时甚至没花。佣人没有将这一现象告诉小少爷。
周言晁主动表示想要和佣人们一起打药除虫,却被制止。佣人说:“少爷,这个药有毒,你年纪小不能碰哦。等你再长大点和我们一起,好不好~”
周言晁没再强硬要求,顺从地点点头,还不忘提醒他们,“那你们小心一点,身体不舒服记得看医生。”
佣人们听后朝他笑了笑,点头表示会的,实则他们专门负责这项工作,萌芽期、花期、结果期等各个时间段打什么农药都犹如庖丁解牛。
周言晁离开前又不放心地回头,“一定哦。”
“好哦,谢谢小少爷。”
周言晁摇摇头,松软的头发跟着晃了晃,在日照下泛着光波,“不用谢。”
迎来酷暑,闷热的季节里,山林里的庄园也难捱高温,除了必要情况,鲜有员工在户外劳作,只剩喷泉扑哧扑哧吐着细流。
卧室内中央空调将室温控制在最宜人的温度,闵恩却头冒冷汗,她死盯着手里的验孕棒,差点站不住脚,步子趔趄,脚又踩到被扔在地的验孕棒,它们都被拆封使用过,上面全是如出一辙的两条杠。
闵恩慌乱地按压自己的肚子,有一个不够,还有第二个来折磨她。她呼吸不匀,连连后退,翻箱倒柜却找不到一件利器。
她发疯般扯拽长发,嘶吼着,咆哮着,流着泪,捶打自己的肚子,用小腹不断撞击桌角,直至吐出酸水,黏液顺着口腔落到地毯上。
闵恩跪趴在地上不停干呕着,她想把和自己身体融合的精子毁掉。
她抬起头,看向房门。
“……”
周言晁喜欢夏天,他爱吃佣人们制作的雪糕,但因年幼且身体虚弱,不易长期高频率进食生冷食物。他数着日子,今天可以吃薄荷巧克力冰激凌,提前踏进厨房。
他刚走到门口就顿住脚步。
闵恩站在洗手台前,手握水果刀,她的腹部被捅得不忍直视,肚皮被利刃划破翻开,薄薄的脂肪层袒露,五指肆无忌惮地舒张,将破肚的缝撑开,隐约可见里面的脏器。
血水浸湿布料,从裙尾滴落,在瓷砖表面蓄出红色的小湖,倒影着恐怖诡谲的画面。
血液凶猛,沿着瓷砖缓慢流淌,像手一样伸向周言晁的脚,他出于本能地后退,但随即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的妈妈,又冲上前想要组织她继续伤害自己的身体。
周言晁站在粘稠的血液之上,握住闵恩的手腕,又觉冒犯了她,战战兢兢地收回,鲜血染了一手,又怕它们流走,只能小心翼翼地捧着。他摇头流着泪说不要这样。
闵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瞳有些失焦,一语不发。
“我什么都听你的,不要这样,好不好?”周言晁跪在地上,想将四处扩散的血聚拢装回去。
闵恩把自己的肚子再撑开一些,将内部展现给他,“看看,这里就是你呆过的地方。你哭什么?你也是这样出来的。把我的肚子划一道口子,有两个人撕开我的肚皮,把你取出来……”
周言晁泣不成声,腿软地根本站不起身,只能拼命摇头,希望她把肚子合上。
“为什么拦我?你想有个弟弟还是妹妹?”闵恩把手伸进破开的肚子,在里面掏挖,“我把它找出来给你。”
未成形的还未找到,母子俩先后倒地,一个因失血过多,一个因精神受到强烈刺激。
闵恩再睁眼看到熟悉的天花板,对于自己还活着一点也不觉奇怪,腹腔的疼痛让她根本无法动弹,只能听到旁边的男alpha絮絮叨叨。
“给自己打麻醉然后剖开肚子,除了你,还有谁想得出来呢?”指骨轻刮毫无血色的脸颊,周泽铎说:“不想生,给我说就是了。”
跟你说有用吗?闵恩无法说话,只能在心里反问,但周泽铎猜透了她的心思,说道:“我不想戴套,也不会戴,但我可以结扎。下次别乱捅自己了。”他说罢,埋下身隔着被褥亲闵恩的腹部。
闵恩在床上躺了近三个月,她的一切都由周泽铎负责,就连排泄这种事也需要帮忙,但金贵的公子哥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他说“你老了我也这么照顾,就当提前演练了”。
闵恩根本不予理会,默默闭眼,任由他擦拭自己的身体。
皮囊不过躯壳,或许她的灵魂早已飞升。
周言晁除了因受到惊吓,再无其他症状,生活很快恢复常态,继续上学。他不敢询问母亲的情况,再也不会主动到厨房找吃的,也对一切银制品有了抵触情绪。
“老师,我该怎么做才有你课上说的那种爱。”学校办公室内,周言晁企图通过语文老师那儿找寻答案。
语文教材、作文书写教程、文学作品里,纸页上的描述,对他而言一个极其虚幻的世界,字句歌颂伟大的父爱和母爱,深厚亲情因故事而具象化,但它们从未发生在周言晁身上。
语文老师不了解他家事,只笑着柔声安慰道:“宝贝,你已经拥有了呀。”她轻揉周言晁左侧脑袋的头发。
嗡——
他的左耳又开始响了。
他沉默了,也不再寻求那种爱了。
此时的周言晁因为缺乏基本的人际交流,连最基本的撒谎都不会,以至于手腕上狰狞的疤痕被发现时,他实诚地道出原因。
他的班主任会怜惜地抚摸他的头,没有让他的学生和善对待周言晁,反而是让大家尽量不要和这位精神不正常的孩子交流沟通。
这所学校里的学生家庭都是非富即贵,老师不再是教书育人的神圣职业,他们需要小心翼翼地对待任何一位小姐和少爷,十多年后他们还没晋升成主任一职,保不齐,这些学生摇身一变成了他们的领导。
任何一名学生出事,老师都担不起责任,又岂敢让一位有自杀倾向的奇怪孩子融入群体。
这是那位班主任带头霸凌吗?从行为上看似是的,从现象上却又不是。
毕竟霸凌是一方因遭受迫害而感受到痛苦。
但这份孤立正如周言晁所愿,在他的母亲讨厌alpha,认为alpha都是残暴狂妄的,所以他不与alpha接触,怕沾染那些“不良习性”,又怕被误会像其他alpha那样伤害omega和beta,也不靠近任何异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