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季阅
他似乎在一个人很多的地方,人声和风声糅杂成一团,还有不小心摩擦到收音话筒上的刺啦声。
“你别回来了。”孔温瑜已经冷静下来,拿着手机吹风,“去保护别人吧。”
聂钧深吸一口气,小心说:“我回去跟你认错。你先别生气,我已经到了机场。在家等我,或者在外面,我去接你?”
孔温瑜嗤道:“我为什么要等你?”
聂钧沉默了几秒钟,孔温瑜说:“不说话挂了。”
“别挂,”聂钧很快说,“我错了,对不起。”
“把航班信息发给我。”孔温瑜冷冷地说完,挂断了电话。
他把手机重新丢回座位上。
夜色晕染,汽车一路疾驰,朝着机场开去。
另一端机场外的聂钧拿下手机来看,直到手机自动黑屏。
“钧哥,你对象啊?”庞丁给他递矿泉水喝。
不知道情人算不算对象,聂钧“嗯”了一声。
“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吗?”庞丁怀疑道,“出去一趟谈对象了?”
“就是他。”
“哇哦,”庞丁高兴地叫了一声,“你之前还说就去看看,不打扰人家的生活。怎么,这就忍不住动手了?”
机场里到处都是匆匆行走的人,巨大的玻璃窗外是连绵不绝的夜色,霓虹灯光在其中闪烁不停。
聂钧似乎很急,不停地看时间:“他年纪小,家庭复杂,我……”
“我懂,心疼了。”庞丁打断他,把背包拿起来,“谈恋爱就是这样,麻烦得很。”
聂钧叹了口气:“还没谈上呢。”
“没谈上?”庞丁皱眉想了想,“那你要是真喜欢,就使劲追追呗。”
“正在追。”
“我靠,什么样的人物,这么长时间还没追上?”庞丁并不相信,“真想看看长什么模样。”
“抬头看。”聂钧说。
庞丁跟着他一起抬起头,窗外的夜空一片黑暗,月亮悬在前方,散发着清冷的光芒。
远处的地平线被城市的灯光映照成灰蓝色,与月光交相呼应。
整座城市匍匐在脚下,宁静而神秘。
“够不到。”聂钧叹了口气。
机场里字正腔圆的女声终于开始播报登机信息,聂钧一刻都等不了,跟他匆匆挥手,就大步往入口处走过去。
咖啡店里时钟敲过十二点,孔温瑜透过车窗,看向机场外匆匆走出来的人群。
聂钧站在其中并不明显,他穿黑色休闲套装,还带着一顶帽子,帽檐压得很低,半张脸都隐没在黑暗中,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孔温瑜看了一会儿,在他伸手拦车的时候按了两下喇叭。
大概这声音里饱含个人情绪,以致于聂钧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朝着声音的来源望过来。
两秒钟,或许更短暂,他收起手机,大步跑过来。
他先走向驾驶位,那里却没人滑下车窗。漆黑的汽车像某种沉睡的兽类,无害,但却意外地令人感到紧张。
聂钧敲了敲玻璃。
后面的车窗缓缓滑下,露出孔温瑜一张不沾染夜灯却仿佛被冰裹霜冻过的脸。
聂钧愣了一下,没料到他会来。
他仅有的行李是左肩上的一个单薄背包,表面鼓着,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孔温瑜坐在后座,隔着半扇窗,静静看着他。
聂钧似乎意识到自己犯了错,或是确定已经惹怒了孔温瑜,因此表情格外肃穆。
只不过他平日里表情不丰富,看起来区别不太大罢了。
孔温瑜的表情更加肃穆,一动不动盯了他片刻,嘴角一动:“上车。”
聂钧还以为他会让自己跟着车跑回家,闻言看了一眼前面,没有司机,也没有保镖。
整辆车上只有孔温瑜一个人,聂钧主动去拉驾驶位车门。
“来后面。”孔温瑜说。
聂钧顿了顿,松开手,转而绕去另一侧上车。
孔温瑜已经将车窗滑上去,等聂钧坐进来,他便转头望着他,仍旧是那一副不苟言笑的神情。
聂钧主动拉开包,拿出盒子打开给他看:“定位芯片,贴在手表内侧或者手机上,比市面上的误差小一些。”
孔温瑜垂眸看了一眼,没伸手接。
聂钧想了一路见面后要说些什么才能消他的火:“我以为这几天没有外出任务……”
“你请假的时候为什么不说要去给别人当保镖?”孔温瑜打断他。
聂钧犹豫了一下:“因为你没有问。”
“主动报备会不会?”孔温瑜皱了皱眉,“什么都要等我问,你才会说?”
“我以为这对你不重要。”聂钧解释。
“那什么才重要?”
聂钧没有回答,他意识到此刻解释的行为只会让他更生气。
他极快冷静下来:“如果你需要,以后我都会跟你报备。”
孔温瑜别过脸去不吭声了。
汽车停在人来人往的马路边,好在这里有一排低矮的槐树,树荫浓重。
不知过了多久,聂钧说:“我去前面开车。”
“别动。”孔温瑜的神情看上去好多了,瞳孔看过来的时候染上了外面暖黄色的灯光,有种与平时截然不同的纯真。
聂钧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他橘调的唇上,去开车门的手迟疑了一瞬。
没等他转过身,那视线里的唇就凑了过来。
温热的,柔软的,与记忆中别无二致。
聂钧愣了愣,松开门边的手,转而去搂住他的腰。
树影摇曳中孔温瑜扣住他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很短,大概只有十几秒。
孔温瑜松开他,抬着眼睫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
聂钧往前追了一段距离才停,直到孔温瑜靠回座椅上:“想不想我?”
聂钧目光在他脸上流连,这种视线孔温瑜很熟悉,被注视者总有一种被全身心依恋或者被仰慕的感觉。
“想。”
孔温瑜的气不知道消了没有,轻抬了抬下颌:“去开车。”
聂钧转身下车,坐去驾驶位,打开车灯和暖风。
他往家的方向开,孔温瑜看了一会儿路况,突然道:“去你家。”
聂钧隔了几秒钟,才“嗯”了一声。
他开车比司机稳,但是速度并不慢。夹道防护林飞速后退,中央的隔离带郁郁葱葱,偶尔掠过一片片花海。
孔温瑜睁开眼的时候汽车已经停在聂钧小区里。时间已经过去一小时,他睡了很久。
手机里两个未接,一个秘书,一个富锡。
孔温瑜把电话打给富锡,对方接得很快:“你在哪里,敖永望去找你了?”
“不知道,”孔温瑜嗓音含糊不清,带着含混和沙哑,“刚睡醒。”
“大爆炸,海鸣打赢比特,敖卿卿没反应,敖永望脸色难看极了。”富锡八卦的劲头相当足,“听说你那个叫聂钧的保镖更厉害,下次换他打……”
“别说废话。”孔温瑜说。
富锡嘻嘻笑了两声:“敖家兄妹大吵一架,被你表哥拉开,敖永望扬言去找你问个明白,敖卿卿也甩脸走了。你那新晋未婚妻,隆小姐……”
“挂了吧。”孔温瑜打断他,在黑暗中望着车顶,“我这几天不出去,你找别人玩。”
“不要!”富锡立刻喊,“上次出海不带我,说好这次补给我,你不能说话不算数,你还要记得带上你的保镖。”
孔温瑜余光里看到聂钧守在车外,隔着玻璃望着他。
这种阴暗的环境根本望不见什么,可他的眼神仍旧很专注。
“再说吧。”孔温瑜不由分说挂断了电话。
聂钧拉开车门,挡着车顶提醒他:“到了,现在上去?”
孔温瑜要下车的动作停了停:“不上去在车里?”
不等聂钧回答,他就坐了回去:“我是可以的,你要考虑一下,后座空间不大。”
聂钧一手扶着车门:“我都行……要不要先,上去洗个澡?”
孔温瑜又笑了,这次不似之前短暂,笑了好一会儿才堪堪停下。
聂钧俯身扶他出来,作势要抱,孔温瑜说:“背着。”
聂钧依言转身,在他身前半蹲下去。
肩膀一重,孔温瑜趴上来。
他托着他站起身,又腾出一只手拿了车上的背包,稳稳地朝着楼梯走去。
老式单元楼没有电梯,声控灯也不怎么好使,聂钧每到转角摸一下触碰开关,灯才会亮起。
孔温瑜觉得有趣,他想起富锡的话来,在黑暗中偏头看着他:“富锡让我下次出门带上你。”
聂钧安静听着,没有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