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新琴不及
晏云杉冷哼一声,“我是管不着。洛棠管得着还是陆鹤闲管得着?”
我没有生气,终于问出了我的问题:“离开的是你,不管我的是你,对我撒气的也是你,你到底在气什么呢?”
“我在气什么?”晏云杉轻声重复我的话,“你居然能问出这种问题?陆绪,你真的是三心二意,喜新厌旧,装模作样。你以为你像以前一样装乖装傻,这十年里的事情就能在我这里过去吗?”
“我这十年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让你这么生气?”我问他,“我做了什么让你这样?我怎么三心二意,喜新厌旧,装模作样了?我怎么配得上你这样的指责?”
“我出国才两年,你就和别人上床了。那天我收到私家侦探发来的照片,你房间半夜出来一个人,第二天早上你穿着浴袍开门拿酒店的早餐,脖子上都是吻痕,后来你睡了多少人?易感期都是怎么过的?从来没有空闲过吧。十七八岁的时候,我设想过我们的初-夜是什么样的,我会对你很温柔,我会带你去我家酒店顶楼那个给我留的房间,我会点我最喜欢的香薰,放你喜欢的爵士音乐,我们会在落地窗边喝到微醺,我会吻你。你开始可能想上我,毕竟我是omega,但是我和你说我想在上面,你不可能会拒绝我,毕竟你那么喜欢我——”
晏云杉不甘地咬紧牙关,他扣着我的肩膀,压着我靠近他。
“你是我的小狗,你从身到心都只能属于我一个人,你的初-夜本来也应该属于我——”
说实话,我也不太记得我的初-夜了。大致记得那天我进入了易感期,抑制剂的效果不佳,一个想签到我公司的艺人也许是买通了酒店前台,也许本就是其他投资人给我安排的午夜活动,他拿着房卡打开了我的房门。
他的面容已经模糊,我用后背位进入了他,抚摸他略长的头发,想象他拥有一张熟悉的面容,标记了他的腺体。
那一夜之后我甩手给了他很多资源,但只会走捷径的人终究是流星,很快就沉寂下去了,我不太清楚他的去向,八年过去了,不出意外他应该早就合约到期,卷铺盖离开了。
我拍拍他的手,把烟按灭在窗台上,反问说:“晏云杉,你忘了吗,难道不是你不要我了吗?”
“是你一言不发就出国,一句解释也没给我留,我连你走的消息都是从我哥那里知道的。我一直知道你把我当成你的狗,那时候我很乐意当你的狗,对你百分之百忠诚,舔你的冷脸,你说我烦我也巴巴地往上凑,但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
我攥住那只拔不开的手,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将它松开:“你不能抛弃我。”
“我只是当你的狗,不代表我是真的狗,我可以假装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但你不能想着你随手把我丢开,我还会横跨整个大洲,像新闻里忠心的狗一样回到你身边,也不能指望着我十年都等着你,就算是狗,也会有新主人。”
晏云杉死死地看着我,他狭长上扬的眼尾漾着血红,吐出的话语像是在泣血:“所以你就找了一个像我的人,把他打扮成我的样子,让他成为你的新主人?但现在我回来了,我本人回来了,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不和我走?”
“我来找你了。”我回答他,“你回来那天没通知我,我托了好多人才问到你的航班,那天误点了两个小时,我在大厅里站了那么久,就为了在你走出来的时候看你一眼。后来我还让助理约你吃晚饭——”
“还有。“
晏云杉撩开他眼前垂落的黑发,说:“我给你解释了。我给你发了消息,你没有理我。”
“我说我很快会回来,让你拴好你的狗链,不要和别人跑了。”
“是吗?”我回忆起仍然在记忆中作痛的隐疮,“你走之后,我闹着要去找你,我养父生气了,抽了我一顿。他抽断了两根皮带我还想要找你,然后我被他在阁楼的禁闭室里关了一天一夜,是我哥把我救出来,他给我看过手机,你什么都没给我留。”
“没有消息也没有电话,你什么也没有给我留。”
晏云杉陷入盛怒之中,他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向外释放,整个房间仿佛瞬间进入寒冬腊月,冰霜覆盖。他气得失语片刻,咬着牙开口:
“……陆鹤闲。”
第25章
“……陆鹤闲。”
晏云杉再次短暂地失语, 而后气得呼吸都急促了起来,“我早该想到的, 他就是个畜生,疯子,卑鄙无耻的禽兽。”
“你的意思是……”我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问他,“我哥把你的消息和电话删了?没道理啊,我哥不会做这种事的……”
吧。
我忽而想到洛棠所说的,陆鹤闲瞒着我找他的三次见面。
晏云杉冷哼一声,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陆绪,你真的是我见过最迟钝的人,我是不是早就和你说过, 陆鹤闲管你太多,早就过界了, 你以为他真的能让你百分之百信任?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你继续相信他就等着被他捆着过一辈子好了,吃几口饭说几句话都有人盯着, 每一段新关系都要接受他的批准。他这种行为简直是卑鄙至极,不就是知道我……”
我:“如果真是他做的,我会和他谈谈的。我也已经……已经打算改变和他的关系了。”
晏云杉手术刀一般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他解剖了我几分钟,而后又靠近了, 难以置信地把我按在墙上:“那个畜生做什么了?……我操。你说啊,他做什么让你这个一根筋的小狗都会像这样的问题?”
好吧,我承认, 和我身边这些一颗心好几个孔的人比起来, 我确实是一根筋。我没时间计较晏云杉骂我蠢, 也不知道他怎么从我一句话里推测出这些, 更不想和他说我哥干的畜生事。
我偏过头,把话题拉回来:“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没有抛下我,以前都是误会,是吗?”
晏云杉仍然很重地按着我,像是怕我逃跑,“是。”他简短地回答我,掰过我的脸,让我看着他,像是在期待我继续说点什么。
“你还讨厌我吗?”我问他。
“讨厌你?”晏云杉又一次重复我的话,“当然。”
他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自顾自继续说:“我当然讨厌你。是你说的,你一辈子都会忠于我,我讨厌你的言而无信。明明为我准备了礼物却随手就送出去拍卖,我讨厌你有始无终。还有很多,讨厌你蠢,讨厌你迟钝,讨厌你胳膊肘往外拐,讨厌你听不懂话,讨厌你和谁都一张笑脸……”
“我一直都讨厌你。”晏云杉宣判,“不是还讨厌你。”
我忽觉无趣,冲他笑笑,说:“那就算了吧。当年的误会也解释清楚了,狗也看过摸过了,你还有要说的吗?没有我就回去了。”
微凉的手指很用力地按在我的右脸,晏云杉扣住我,提高了声音:“你说算了就算了?陆绪,你什么时候这么大度这么容易放弃了?以前我……洛棠那样对你你还追着他,现在对我,你就说算了?”
“晏云杉。”我很耐心地叫他的名字,“我说算了是因为,我真的不在乎了。洛棠讨厌我我还追着他是因为我爱他,他怎么对我我都爱他,但你的态度我真的不在意了。不管你讨厌我还是不讨厌我,我都不在乎。”
“非要说我在乎什么,为什么答应和你见面,那我的答案是,我仍然在乎以前你随手抛下我的事。禁闭室很冷很黑,皮带抽下来很痛,但在看见空空的来电和的时候,我才真的感觉到疼。十年我一直都记得,从来没有忘记过。”
“不过现在你告诉我这是误会,我也已经相信了,就让它过去吧。你继续讨厌我也好,继续破坏我和洛棠的关系也好,我都接受,也不会尝试改变了。”
我抬手,握住他的手腕:“放开我吧。”
“我不。”晏云杉与我僵持,“我不要算了,也不要过去。陆绪,是你以前缠着我不放,是你以前一定要……喜欢我——”
“但我已经不爱你了。”我对他说,“也不喜欢你了。”
晏云杉盯着我:“不爱?不喜欢?为什么?你不是说你来给我接机,给我准备了礼物。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说这十年你一直都喜欢我,我都知道,为什么现在就不喜欢了?就因为我变成alpha了?还是什么原因?我想不出什么理由。”
“原来你知道啊。”我的笑终于带上一点嘲弄,“那又怎么样呢?我刚才说过,我觉得你变了很多。准确的说,现在的你让我觉得陌生,十年来我在寻找的无非是你以前的影子,但现在你一点也不一样了。人都是会变的,你变了,我的喜欢或是爱仍然停留在过去。”
“这就是你爱洛棠的理由?”晏云杉的眼睛很亮,仔细一看才会发现反光的其实是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因为他……和我以前的影子一样?因为他是omega?而我变成了alpha?”
“是,但不全是。”我说,“我也在变,也会喜欢上一些新的东西。”
晏云杉很快解读了我的话:“你不爱我了,因为我不符合你的想象了。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从来都不是那样,从来不是真正的我。留长头发很麻烦,巴洛克配色太浮夸,你觉得漂亮的衣服穿起来并不舒服。”
“我不娇弱也不需要你的保护,我从来不是你想象的样子,从分化成omega的那天开始,我从来没有接纳过我的性别,alpha才是我想要的。”
“我活成过去的样子,只不过是我父亲的要求,他管不了我了,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你曾说你对我是一见钟情,我还记得。你的意思是,你一见钟情的只是我那时候的模样,任何一个人套上我的皮囊接近你,你都会爱上他。而我脱下所有的一切,你觉得我陌生,你要和我算了。”
“所以,陆绪。”
晏云杉的语气忽然变得平静,声音一点一点变小。
他的手仍然按在我的脸上,几乎带来疼痛,对峙的沉默间,我看见一颗玻璃渣从他的右眼眼尾划出来。
“你的真正意思是,你从未爱过我。”
我怔愣地注视着那一片从他眼角滚落的碎渣,隐秘的疮疤又开始长痛不息。
晏云杉似乎极为厌弃自己的失态与软弱,将其狠狠擦去,在脸上留下明显的红痕,仿佛是锋利的碎片即将划破皮肤。
“我……”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会反驳,“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毫无疑问,由我来看,我的初恋是独一无二的。
我是肤浅至极且薄情寡义的渣攻,无论我爱的是什么,我认为论迹不论心,晏云杉不能否认我对他曾奉献的一颗真心。
时至今日,我仍旧害怕着,被他抹去的那滴凌厉水珠让我说不出任何狠话,只想让他笑一下。
我从未见过晏云杉流泪。
眼泪确实是这世上最容易让我束手就擒的武器。
握着他手腕的手松开,我抬起手,很轻地去碰他鲜红的右眼眼尾,摸到一片潮湿。
“怎么?”晏云杉冷笑,“满意了?看到我这样很高兴吧。”
他想要拍开我的手,但是用的力气太小,并没有什么作用。他偏过头去,不想让我看他,勉强挽尊道:“和你没关系,窗开太大了,有虫子。”
我微微踮脚,顺着他的意思,掰过他的脸,轻轻吹了吹他的眼睛,问他:“现在还有吗?”
晏云杉又开始生气,把我按回墙上,“不是说不在乎了吗?管我干什么?”
他的眼睛更红了。
我大概靠到了某一幅装饰画,后背被咯得有点疼,但我还是宽慰地向他解释:“我还是不想你难过的,晏云杉。我希望你幸福。”
晏云杉捏得我下巴也痛,他的声音有一些哑,说:“你还真是……一如既往中央空调。我不需要你随手施舍的好意,你明白吗?”
“那你想要什么呢?说来说去你还是没说,你叫我来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明白他,或许我从来都不明白他,因为他总是把很多话藏着掖着。就像我曾经不明白他为什么丢下我一样,我也不明白一切都解释清楚,我们也都各有所爱之后,他还在纠结什么。
我已向他阐明我的立场,我不再爱他,不会再纠缠他,但我仍祝福他的未来,不希望看见他的眼泪。
晏云杉的手指在我的下巴轻轻摩挲着,他眼中的那片海逐渐平静下来,潮水退下,不再闪烁着让我难以呼吸的湿润。
半晌,他哂笑,“我在希望你明白什么呢?你这个迟钝的蠢狗。”
“有时候我真想把你的魂掏出来,塞到你送我的那只丑乐高狗里面,这样就可以把你揣在口袋里,你不会说蠢话,看无关的人,卑鄙的人伸手来偷的时候也能一下就被我抓住。”
“又或者其实你什么都懂,只是装傻,想听我说,想看我在你面前服软认输,就像昨天你要我和你的助理预约私人行程一样。那时候很高兴吧,有没有觉得扬眉吐气?”
“没关系,今天你想要,我就说给你听。”
“我没有装傻——”
“闭嘴。”
晏云杉的拇指上移,封住我的嘴唇,阻止我的所有发言。
“陆绪,我现在告诉你,我不许你不在乎,不管你现在怎么想,你都只有一个选择——”
“重新忠于我,重新爱我。”
之前的平静与退潮都是为了此刻到来的疯狂海啸,他的手指移开,我刚想说话,就被猛地堵住了嘴。
我愕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呼吸间全是晏云杉的气息。属于他的两瓣唇瓣原来也温暖而柔软,他捏着我的脸颊不让我逃开,而后笨拙地向里探。
海啸席卷每一个角落,势不可挡,所过之处皆留下印记,标记毁灭与新生。
信息素沉沉压下,我的腺体里仍然残留着陆鹤闲留下的临时标记,尽管已经过去了三天,消散的差不多了,同时也有腺体贴阻隔,但还是猛烈地排斥着其他alpha的压制,让我头痛欲裂。
反应过来之后我挣扎着捶他想让他滚开,却只觉得浑身发软,晏云杉岿然不动,另一只手架着我,过长的睫毛颤动着扫过我的鼻梁。
他的吻中有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苦涩似乎从他的身体渡到我的身体里,窒息和痛苦一起袭来,画框仍然硌着我的后背,却仍然只能被动地承受肆虐与侵略。
我仍然没有学会在接吻时闭眼。
灯光在我眼前变成模糊的点,我呆滞地注视着会客厅,又看见那只微笑的乐高小狗。
所有的一切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晏云杉仍旧没有说出的,我的问题的真正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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