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双层深海鳕鱼堡
能看出来这里已经很久都没人住了,虽然里面依旧被打扫得很干净,但几乎完全没有改变的家具陈设还是透露着陈旧的气息,让人差点要忘记时间。
别墅是大面积的玻璃窗设计,采光很好,只是窗帘都被主人掩得很紧,似乎透不进一丝亮光。
再加上此刻已经临近傍晚,别墅里却只开了几盏小灯,显得有些昏暗。
和记忆里一样,这里永远都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压抑气氛,让人感到无比窒息。
电梯门打开,司机没有进来,只伸手替他按下楼层又退开:“江总不喜欢别人随便出入这里,我去外面等您。”
陈淮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看着金属大门缓缓合并,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电梯在三楼停下,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在视线范围内不断延伸,并入无尽的黑暗。
尽管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可陈淮依旧对这幅场景记忆犹新。
那时几乎每次他被带来江家,都会有佣人将他带上电梯,送往这里。
而时隔多年,陈淮再次自投罗网。
他熟稔地走到那扇几乎闭着眼睛都能找到的门前,门没有掩紧,狭窄的缝隙里透出并不明亮的灯光。
陈淮伸出手,没有敲门——因为他很清楚,里面的人早已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伴随着一道刺耳的摩擦声,门被推开,露出里面的空间。
尽管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当陈淮看清里面的景象时,还是忍不住退后了一步。
密密麻麻的照片被细绳和铁夹串联起来,冰冷而阴暗的环境中,陈淮看见它们投下的影子,像是要将人吞噬入腹的怪物。
有些照片已经有些卷边,甚至开始褪色和泛黄,模糊的背景中,似乎只有那张脸始终无比清晰。
照片从七岁开始,一直停在二十岁,陈淮看见最新的一张照片,那时他刚从医院里出来,在超市里买东西。
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很淡的油墨气味,房间内的窗户开着,一阵风从窗缝渗入,照片开始摩擦,发出簌簌的声响。
陈淮额头上的发丝被吹乱,他缓缓移动目光,终于和站在角落里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本就高大的身影此刻在昏暗的灯光下仿佛被不断拉长,他靠在墙边,指间的烟点燃,猩红的火星在昏暗中忽明忽暗,映出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
阴沉的,黏腻的,男人极具侵略性的目光毫不遮掩地落在他的身上,仿佛要将对面人所有的颤栗和不安都刻进眼底。
陈淮最终没有勇气完全踏入房间,他只是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望着江停时。
江停时也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对视了很久,没有人主动开口。
直到江停时从角落里缓缓走了出来,陈淮看见男人依旧衣冠楚楚,衣服上连一丝褶皱都看不见,与自己此时的狼狈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江停时在桌前坐下,目光冷淡地看向他,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轻声喊他的名字:“陈清,为什么不进来?”
“这里,”江停时唇边扬起一丝笑,眼睛里却始终毫无笑意,“你应该很熟悉。”
“……”
指尖似乎都在不停地颤抖,陈淮死死地握紧掌心,试图用疼痛来缓解自己过于紧张和焦虑的情绪。
他的大脑在不断叫嚣着远离江停时,可身体却像是早已形成了条件反射,江停时一下令,自己就会毫不犹疑地去执行。
坐到江停时对面时,两人的距离只剩下了一张不算大的茶桌,闻到那股熟悉的、独属于江停时身上的香气,陈淮却再没了以往那种安心的感觉。
似乎是他的顺从取悦了江停时,陈淮看见男人伸出手,冷白的手指握上茶壶,水汽在壶嘴凝成白雾,又被他用杯盖无声地碾碎。
很快,一杯茶递到了他的面前。
雾气在茶杯上方弥漫开来,陈淮下意识停了片刻,没有第一时间伸手去接。
“怎么,”江停时盯着他的反应,语气平淡,似乎真的只是在询问他,“是怕我往里面下药么?”
陈淮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茶杯却被不容拒绝地放在了他面前,下一秒,陈淮看见他又为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
“……”
男人如有实质的视线还灼灼地盯着他,陈淮感觉到一阵压迫,他抿了下唇,还是硬着头皮端起茶杯,将里面的东西一饮而尽。
没什么奇怪的味道,只是一杯有些发苦的茶水,看来是陈淮想得太多。
“江停时。”
这种被对方完全支配和掌控的局面始终令陈淮感到不安,他终于选择主动打破这场看似和谐的僵局。
听见他的话,似乎是觉得新奇,对面唇边的笑意更深,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一步。
“从前的事,我记不太清了,”陈淮顿了下,才又继续道,“那时没有第一时间想起你,是我的问题。”
“小时候你给了我很多帮助,我很感谢你,我现在也攒了一些钱,如果你不介意,从前我从你那里拿走的东西,我可以尽全力一点一点赔上。”
“我知道当初离开时我说了很伤人的话,你恨我,所以才会这样,但你别担心——”
陈淮不知憋回去多少个哥哥的称呼,他努力地将两人的关系完全分割:“我马上就离开这里,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
这些话几乎已经要耗尽他所有勇气,陈淮小心翼翼地抬起眼,想要去看对面的反应。
不知是不是他此刻的情绪太过紧绷,在他说完这些话后,陈淮忽然觉得脑袋有些闷闷的,视线都变得一阵模糊一阵清晰。
而对面却依旧是平淡而沉默的,像一潭毫无波澜的死水。
过了不知多久,对比他的紧张不安,男人终于不咸不淡地开了口,话却锋利,丝毫不给他喘息的空间。
“陈淮,”江停时看着他,“不是喜欢我吗?”
陈淮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什么?”
“在船上,电话里,”江停时刻意停顿了下,像是在享受他的难堪,“你喘得太明显了。”
男人笑了一声,带着嘲弄:“为什么?”
“摸一下就成那样了吗,陈淮。”
陈淮的呼吸些微停滞,一股热意瞬间攀升上他的耳垂,比羞怯来得更快的是他被打压的自尊心,陈淮难堪地低下了头。
但男人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还有那晚,你叫得也很好听——”
“够了。”
陈淮猛地从桌前站了起来,此时灯光太昏暗,勉强遮住了他已经发红的眼睛。
他的声音颤抖着,双眼却倔强地死死盯着面前的人:“我不想听。”
“我是喜欢你没错,”陈淮握紧拳头,“但就像你说的,我该清楚自己的定位了。”
“从今往后,我就当作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话还没说完,下巴忽然被捏住,力气大到陈淮以为自己的颌骨都要错位。
他被人狠狠压在了茶桌上,茶壶被打翻,瓷片碎了一地,发出刺耳的响声。
熟悉的窒息感再次涌上,陈淮能感受到男人这次是真的生气了,环在自己脖颈处的力道完全没有留情,像是真的要将他掐死。
可陈淮不想再退缩,他握上男人的手腕,拼命想要挣脱。
江停时的力气很大,但陈淮用尽全力也并非毫无反抗之力,可此刻他却感觉浑身使不上力,连反抗都显得软绵绵的。
“喜欢我?”
男人的表情完全沉了下来,他用像要吃人的眼神死死盯着陈淮,声音都变得有些咬牙切齿,几乎是一字一顿道:“陈淮,你最好是真的喜欢我。”
陈淮的视线已经彻底模糊,他看不清面前人的神色,只能艰难道:“什么意思?”
“你说喜欢我,”像是变成了一场控诉,江停时终于失去了往日体面的伪装,他近乎失控地质问陈淮,“那你到底有多少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又为我花过多少心思?”
“——陈淮,你就是个骗子。”
陈淮感觉四肢的力气完全被抽干,他握着江停时的手也缓缓松开,后面的话,他已经听不到了。
在意识丧失前的最后一秒,陈淮强撑着唯一一点力气问他:“那杯茶是不是——”
可惜话还没有说完,他已经闭上了眼,倒在了男人的怀里。
江停时的目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许久,冰凉的掌心抚上他的耳垂。
“你骗了我那么多次,”男人轻声说,“这一次,算我们扯平。”
第54章 时间
陈淮已经将近半个月没有来学校了。
周墨盯着对面空荡荡的床铺,心烦意乱地在床上翻了几下身,舍友被他过于大的动静弄醒,没好气地问他:“你干什么呢?”
“李彭,”周墨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语气有些凝重,“你说陈淮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学校上课?”
李彭打了个哈欠,看起来睡眼惺忪,没太在意:“不是说他家里出了点事吗,辅导员那边都报备过的,你担心什么。”
“出什么事会请这么长时间的假?而且这么长时间,陈淮一个电话都没给我打过,你不觉得有点不对劲吗?”
“周墨,你是Gay吗,天天还要让人家陈淮给你打电话,腻不腻歪。”
没等周墨出声骂他,李彭就又沉沉地睡了过去,看起来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周墨叹了口气,看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想起半个月前陈淮给他打来的那通电话。
那边的声音依旧很正常,周墨听不出任何异样来:“周墨,这几天我家里有点事,没办法去学校了。”
“啊,”周墨没怀疑,“那要我帮你请假吗?”
对面顿了几秒,传来几不可闻的一道金属碰撞声,又很快消失:“不用。”
“我已经向老师请好假了。”
当时的周墨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又不好去询问陈淮的家事,这通电话就这样有些潦草地结束了。
可现在想来,周墨却怎么想怎么奇怪。
且不说陈淮那么爱学习的性格,不会随意缺课这么久,单说他们那个给假像要他命的导员,就算是家里有丧事,他都不会大度地给人这么长时间的假。
难道是陈淮得了什么严重的病,不想让他担心,所以才编个理由骗他吗?
种种可怕的想法涌入脑海,周墨实在没了睡意,他拿出放在枕下的手机,走到阳台。
虽然陈淮大概率不会接,但他还是试着给那边打了一个。
冰冷的机械声在耳边不断回荡着,开放式的露台有些冷,周墨打了个哆嗦,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惴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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