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战略审批后
在银北的农场,自己不愿同他一起离开,他好像生气了,但是也没多纠缠就同意了,可能他急着走,没有时间纠缠,也可能是在可以预料到的同吕进瞻的对峙中,他还是不那么信任自己。
或者他真的愿意给自己一个完全自由的崭新的人生。
他愿意尊重简聿至的想法,给简聿至一条生路。
秒针的速度没有变,可时间又变得非常慢,简聿至难以抑制地去想象俞静澜可能对自己是有一点爱的。
可是当简聿至用同样的尊重来回报他时,为什么却害死他了呢?
简聿至觉得命运对自己实在是不公平。
入夜时分,简聿至被转移到了一间有床的房间关押,之后除了固定时间有饭送进来,再也没有任何人来向简聿至问话。
这样的时间又过去三天,简聿至冷静了许多,他发现自己接受了俞静澜已经死在爆炸中的可能,或者说他强迫自己跳过了悲伤的阶段,开始平静地等待着资源匮乏的瓦尔卡将自己送回玄州。
只要吕进瞻的身份得到确认,这不是什么难事,毕竟施堂庭已经公开要讨伐水纹了,等瓦尔卡高层同观山路取得联络后,这个以同玄州进行贸易往来为经济支柱的小国,会很愿意用自己这种身份可疑的人去换取他们更需要的东西。
到时候,观山路1号的主人,如今会如何看待自己呢?
观山中路5号,又会换一个什么样的新主人呢?
几天没怎么睡着的简聿至,在撕碎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后,反而睡得踏实了,他在明知是梦的梦境中,对俞静澜说,抱歉部长先生,恕我没有能力完成这项任务。
可这样也无法痛快,简聿至无奈转身,从高处跳下强迫自己醒过来。
不远处的椅子上坐着人,见简聿至醒来他抬手整理了一下衣摆,露出一个笑容:“做噩梦了?”
简聿至坐起来,抬起手揉了一把脸,然后再定睛看过去。
是俞静澜。
“什么任务这么难,完不成。”俞静澜又问。
如果不是做梦,那就是俞静澜又有了读人梦境的本事。
“我是做梦吗?”简聿至决定还是问清楚的好。
俞静澜并没有嘲笑简聿至,反而露出一个愧疚的表情:“当然不是。”
第55章
“谢谢。”
“谢什么?”
“你帮我……唔……”
没等俞静澜把话说完,简聿至忽然站了起来,几步走到俞静澜面前,俯下身吻上了没来得及反应的人。
俞静澜没地方躲,也并不想躲,他没有任何立场否认和拒绝简聿至给自己带来的抚慰,只是时间拉长一些他有些力不从心,双手撑着椅子的扶手才勉强坐住。
漫长的几十秒,直到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简聿至才放过俞静澜,他错身看向房间尽头的墙壁,下巴被俞静澜的头发蹭着,有一点痒。
“这回放心了?”俞静澜的声音从身前传出,带着压不住的喘息。
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简聿至也不想退回到床边,于是他把手压在了俞静澜的肩上,在俞静澜面前蹲下,抬起头看着俞静澜的眼睛,又忍不住抿着嘴唇去回味刚才的真实。
“我尽快解决吕进瞻了,但是……”简聿至回忆着他没来得及回到二楼便被大火引发的爆炸击退的场景,“我以为你死了……”
真的把这样的话说出口时,简聿至才发现自己不能接受俞静澜会死,更不能接受俞静澜是因为自己选择的错误才死。
现在俞静澜就在眼前,信息素似有若无像未完全绽放的花苞,简聿至暂时忘记了去想他脱险背后是怎样的算计。
“那你这几天肯定度日如年了。”俞静澜将右手手掌向上舒展开,让简聿至握着。
简聿至确实想问问俞静澜为什么这么多天才出现,但他又不太想听到俞静澜的回答,他不想听到俞静澜说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先处理。
“国防部只和瓦尔卡方面备案了我的身份,瓦尔卡认为你的证件是假的,把你当作第三方了,没敢处理也没和国防部同步消息。”俞静澜轻声解释着来安抚简聿至那怎么努力也藏不住的埋怨,“我昨晚才醒,第一时间就让他们找你了。”
简聿至愣了一下,视线开始扫过俞静澜的身体:“你昨天才醒?为什么?你受伤了吗?”
俞静澜竟然不回答。
“这边的事国防部和瓦尔卡都知道吗?那为什么还只有你一个人?为什么会起火?”简聿至有越来越多的问题,他也着急,等不及俞静澜回答就一个接一个地丢出来。
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
“应该是办好手续了,”俞静澜说着准备起身,“先离开这儿,回去再仔细和你说吧。”
俞静澜起身的动作又沉又慢,简聿至看在眼里,他的底线又降低了,他好像甚至不能接受俞静澜受伤。
两名瓦尔卡的警察进了门,后面跟着的人简聿至看着眼熟,应该是外交部的人。
俞静澜像他承诺的那样,无论如何都再次为简聿至做了担保。
搭上专车再次前往界河口岸时,俞静澜一路没开口说话,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他脸色不好,简聿至便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要着急问问题,先让他休息才好。
直到能看到界河口岸的关哨,俞静澜才忽然睁开眼睛:“要和我一起回玄京吗?”
简聿至侧过头,他明白俞静澜是真诚的,但好像之前在农场拒绝一起走让俞静澜难过了。
回去玄京,很多事情都是可以预见的,即便施堂庭认可,之前公开俞静澜的伴侣牺牲的说辞已经覆水难收,而总统府大概率不会认认可简聿至。
那些用在外人身上的担保常常是掺了各种复杂纠葛与利益的,而内部总是会更谨慎,更信奉宁可信其有。
“当然。”简聿至给出了回答。
俞静澜却露出不太相信的表情,他笑着看了一眼简聿至:“真的吗?不勉强?”
“嗯,比起担心和后悔,我愿意这样选。”简聿至没有说不勉强,他不想说谎。
这答案俞静澜看起来很满意。
说来奇怪,简聿至莫名觉得俞静澜对自己似乎有了前所未有的包容,好像自己提些更过分的要求也不会被拒绝。
这并不合理,简聿至还是相信俞静澜做任何事都是有理由的。
“刚才你说谢谢我,为什么?”简聿至想找到原因。
俞静澜反应了一下简聿至在问什么,很快想起了自己本来早就想说的话是被简聿至的吻打断了。
“谢谢你帮我处理掉了吕进瞻。”俞静澜语气变得严肃了些。
“帮你?吕进瞻难道是你一个人的事吗?”简聿至不太认可俞静澜的立场,忠诚是一回事,将危险大包大揽,没有原则地标榜个人英雄主义却是完全不明智的。
俞静澜看向了窗外。
过去的十几年里,俞静澜一直以为自己同吕进瞻是观念之争,这个他不曾见过面的敌人,以水纹为载体,不断驳斥反对玄州在信息素武器上的立场,进而演变成国家层面的分歧,导致了玄州同塔西产生难以修复的裂痕。
但在安全屋见到吕进瞻的那一刻,俞静澜才发现一切恶果都孕育于一场私人恩怨。
吕进瞻比俞静澜想象中要更苍老一些,但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影子。
在希伯斯的指挥营,俞静澜在吕进瞻的哀求声中,毫不仁慈地将匕首刺进了吕进瞻伴侣的腺体,那个或许也在一次次战斗中立下赫赫战功的Omega,死在伴侣的无能为力和俞静澜的嘲讽中。
“俞部长,你是否有过哪怕一丝反思?你的胜利一定要建立在对敌人尊严的践踏之上吗。”吕进瞻问俞静澜,声音下有压不住的悲愤。
俞静澜依旧坐在窗边,他用了太多精力释放惊慌的信号伪造自己寡不敌众的假象,来吸引吕进瞻露面,所以听着吕进瞻的质问,也要花更多时间才能明白他的意思。
“我也想过,想说服自己,国家危难于前,观念之争也应当有所体面,但每次只要有哪怕一点点机会,能置你于死地,我都很难控制那种想看到你死的渴望,这很难,所以我退让到哪怕看着你亲近的朋友死掉,想象你可能会因此痛苦,我都觉得痛快。”吕进瞻露出自嘲的笑容,“我曾经为了塔西与他不得不分开,幻想有朝一日能各自为和平结束战争出一份力,但国家对我们也不过如此,他要替上层的机密行动偿命被敌人羞辱,我也要因为政府的懦弱而成为弃子。你呢?你的政府会在什么情况下舍弃你?你的Alpha……我忘了,你不需要Alpha的保护,对吗?”
俞静澜有一点被说服了,但也不过短暂的一瞬间,他明白因果纠缠是不适合辩论的,尤其是对敌人。
看着吕进瞻期待的表情,俞静澜只是有些不耐烦地动了一下手腕。
可惜漏算了一点,长途奔波和两场耗费体力的近战,以及压不住的发情期……不大概率不是发情期,让俞静澜逐渐失去对身体的绝对控制。
吕进瞻的枪要更快一些。
勉强躲进隐蔽处的俞静澜只能选择第二条路,封闭这间安全屋,但在那之前,他逐渐失控的腺体先捕捉到了简聿至的信号。
拦住他,杀了他。俞静澜命令简聿至。
“我知道你这几天可能后悔当时按我说的去做……”
“如果有下一次,我还是会那样做。”简聿至接了话,说了正确答案,“但你做事太冒险,我……我不认可。”
俞静澜有些不相信似地看向简聿至。
简聿至却低着头,他并不掩饰自己在这个问题上也是勉强的:“我的后悔是人之常情,我可以自己消化,跟你回去,想陪着你,给你你想要的,是我想让你知道的我的立场。”
“为什么?”俞静澜忍不住问。
“为什么……”简聿至抬起头看着前面,想了好久,“因为……你比我坚定,比我智慧,也比我更需要那种没有什么意义的陪伴,我很……敬佩你。”
俞静澜半天才笑了一声,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敬佩?你对我的感情是这种?”
“那你想听的是什么?喜欢吗?”简聿至立刻反问,“你希望我把对你的喜欢,排在第一位吗?”
“怎么,因为我没有把这种感情排在第一位,所以你也要这样说以示公平吗?”俞静澜自然地流露出一些高高在上的姿态,他知道这样不好,却不打算去改。
“那样的话,我会问你愿不愿意陪我留在银北。”简聿至也同样不客气,“不选玄州,选我。”
俞静澜被问住了,他曾设想简聿至问出这样的问题,却因为没有想到答案而期盼简聿至不要问。
“不会要生气了吧,部长先生?”简聿至搭好了台阶,“既然不禁问,还不如保持高冷呢。”
俞静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侧过头去闭上眼睛,不打算再聊了。
简聿至默默坐近了一些,无比自然地伸手揽住了俞静澜的腰。
虽然给不了简聿至他想要的答案,但有别的答案俞静澜是想好了的,他不动声色地把手搭在了腹间,想着如果自己能给简聿至一个完整的家,也算一种补偿了。
第56章
银北回玄京的专机上,简聿至通过电视新闻得知了总统府已经对外公开了通过同瓦尔卡的联合行动击毙了水纹实际控制人吕进瞻的消息,但是没有提及俞静澜。
在列举水纹近年罪状的过程中,新闻画面微妙且很有针对性地选用了吕进瞻身着联盟军军装的照片,并强调了吕进瞻塔西的国籍。
总统府的意图很明确,即玄州政府并不认可塔西之前与水纹做出切割撇清责任的立场。
飞行过程中俞静澜一直在开线上的会议,简聿至没有参与的权利但也没被要求回避。
会议主要是在商议和瓦尔卡的协议内容,毕竟是在他人领土先斩后奏开展军事行动,瓦尔卡很清楚这是和玄州好好谈条件换取利益的机会。
简聿至看得出俞静澜筋疲力尽,他的冒险和自作主张在国家层面是没办法一笔带过的,只怕回去之后施堂庭还有更多麻烦要找。
会议结束时距离降落还有几十分钟,同乘的几位同事都离开了前仓,被留下的简聿至却莫名地不自在,他能感受到俞静澜同僚及部下对自己的不满,他们认为是简聿至将诸多麻烦带到了俞静澜身边。
简聿至出现前,俞静澜还是刀枪不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