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只狌狌
平常时候,张玉和裴鹤京的关系向来是客气疏离,根本不像有半分交情的模样,张玉也多次表明他对裴鹤京并不了解。
可是此时此刻,他们两人说话的方式语气,分明就像是……极为熟悉的,朋友。
不,不对。
陶西右的瞳孔瞬间剧烈收缩,像被惊飞的雀鸟骤然收紧的羽翼,下颌不自觉地微微脱力下垂,半张着的嘴唇悬着。
他想起来,来到裴家第一次见到张玉时的场景,又结合起后来的很多次很多次。
不一样的,裴鹤京对待张玉是不一样的。
和其他人相处,他总是冷漠话少,连眼神也懒得多给一分,但张玉在的时候,裴鹤京对他总是多那么……那么几丝温和。
这些温和夹杂在疏离的语气之中,非常的不明显,是让人能完全忽视的程度,但是这是裴鹤京啊,裴鹤京的温柔向来稀少。
又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分出丝丝缕缕,给一个住家中医?
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口袋边缘,指节泛出病态的青白,陶西右无意识后退两步,眼神逐渐失去焦距。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听见裴鹤京的声音再次响起。
“小玉,不要为无关紧要的人浪费心神,你我都是。”
第34章
陶西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间,他的思绪乱成一团,心脏一阵一阵地发出尖锐的疼痛。
痛的是那一句“无关紧要”。
曾经会抱着他睡觉,会亲吻他叫他“乖一点”的那个人,曾经百忙之中也会抽空陪他,对他百般忍耐包容的人,现在却那样无情地将他划分为路人。
路人,无关紧要,已经踏出生活和未来。
可他们明明曾经那么好过,那些甜蜜的回忆一幕幕在心头浮现,逐渐蒙上了一层灰色。
陶西右蜷缩着身子,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室内温度并不低,他却觉得从内到外都结了冰。
这天过后,陶西右像是自虐一般,总是偷偷在暗处观察裴鹤京和张玉的一举一动。
经历中毒事件之后裴鹤京的身体不太好,所以这些时日一直都是张玉照顾着,听佣人们说现在张玉已经搬到了裴鹤京隔壁的房间。
裴鹤京待张玉很宽和,可以说和之前相比已经有了明显的差别。
即使张玉因为手受伤不小心打翻了碗,裴鹤京第一时间不是去看自己脏掉的衣服,而是立马捉住张玉的手,看看是不是造成了二次伤害。
有佣人在一旁,张玉连忙挣脱,他表情有些惶恐,恭敬地表示自己没事,要去再备一碗药。
“没事。”裴鹤京的嘴唇扬起一抹很浅的弧度,如同月光在纸上洇开的淡痕,转瞬即逝,他淡声道:“休息吧,让尚睢送。”
那眼神和语气,和当初跟陶西右谈恋爱时无比相似。
陶西右没心思再去找寻自己清白的证据,变得有些浑浑噩噩。
和李雪婷一起去选喜糖盒子时,她看出来陶西右的心不在焉,拿手拐了拐他,“怎么了?最近失魂落魄的。”
两人在店里坐下,桌上摆放着预选的十几种盒子,红艳艳的很耀眼,店员端来两杯水,陶西右连忙起身接过来放手里先试试烫不烫,才小心地放到李雪婷面前。
“怎么这么小心?”李雪婷笑道:“我又不是什么珍稀动物。”
“怎么不是?”陶西右也笑,“你和肚子里的宝宝都是我们所有人的重点关照对象。”
李雪婷怀孕了,已经近四个月,肚子已经隆起一个弧度。陶西右也是后来才知道当初李雪婷请他帮忙时说需要一点时间是什么意思。
李雪婷一开始打算的是先怀上孩子,未婚先孕,传出去还有哪些人愿意娶她进门?这样她父母便不能如愿将她送去联姻。
但她需要时间,还要小心翼翼的不被任何人发现,包括爱人陶伟,如果他知道,铁定不会同意她这么做。
陶西右帮她争取到了许多时间,可是越着急越怀不上,她都快急死了,还好裴鹤京出面之后,她父母同意了婚事,她也在不久之后查出怀孕。
如今一切准备就绪,再没有什么能阻拦她和陶伟了,只是……
“小右,我一直心怀愧疚。”李雪婷深深地望向陶西右,“如果不是因为我们,你也不会……”
“雪婷姐,你怎么也和他们一样哈哈哈。”陶西右挥挥手笑得没心没肺,“我当真很大部分是为了我自己,我现在兜里花不完的钱,比我在外面漂浮着好一百倍啦。”
李雪婷拿起水杯抿了一口,没揭穿陶西右的善意谎言,只说:“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之后,不开心就回家吧,家永远在那儿,我们一直在你身后。”
家人不谈亏欠,永远为出门在外的孩子敞开着温暖的门。
“啊,我还有一点要搞清楚的事,做完之后……”陶西右顿了下,说:“做完之后会回家的。”
两人很快选定了款式,陶伟也在这时驾车到了店面外头,李雪婷忍不住抱怨,“这个呆子,都跟他说了不用过来!真是一秒钟都离不得,黏人精!”
嘴上虽然说着嫌弃的话,可李雪婷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的灿烂幸福,陶西右也跟着弯起了唇。
和陶伟寒暄几句,陶西右和他们不同路,拒绝了陶伟送他。
看着这对幸福的爱侣携手离开的背影,陶西右心底涌过一阵暖流,他一直追求的爱情就是这样的。
他以为他得到了拥有了,但好像一场易碎的梦境,已经飞灰湮灭。
晚上回到裴家已经是八点,天色刚黑透。
晚风掠过竹林时,竹叶沙沙的私语与远处断断续续的虫鸣交织,陶西右踩着自己斑驳的影子前行,前方一处路灯被树枝遮挡,底下的区域相较别处暗了一块。
陶西右快步走过去,停在那处稍暗的阴影里,仰着头看,被树枝挡住的灯光被切割成不规则的块,向四周散发。有飞蛾不厌其烦地向上撞,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
陶西右想起自己和裴鹤京的事,这段时间以来他总反反复复自我怀疑,乱七八糟想了很多,他们之间的爱情像是一支正到高 潮的歌,却突兀地断了。
断得太仓促、太整齐,以至于陶西右总落不到实处,像做梦一般。他有诸多幻想,即便已经被裴鹤京否定。
远处有脚步声响起,陶西右停止思绪,以为是佣人路过,准备绕路离开。
一道熟悉的声音遥遥传来。
“胃还好么?冷不疼?”
是张玉。
裴鹤京和他并肩同行,沿着石子路慢悠悠走着,“还好。”
张玉便放心下来,点点头道:“饭后散散步,晚上会睡得好些。”
今夜气温有些凉,他穿着件单薄的短袖,裴鹤京侧目看了会,抬手要解自己的外套,被张玉连忙按住,“你可别折腾了,一会再着凉,和钱家的战争正是关键时候,你不能病。”
“我让人送件衣服来。”裴鹤京没坚持,往风小的长廊走去,张玉跟上。
陶西右的位置离他们不算太远,所以他们的对话清晰地落入耳朵。
这些时日来陶西右像躲在暗处的偷窥狂一样盯着他们,裴鹤京和张玉这样的相处氛围他无论见多少次,都还是不免失落。
头顶飞蛾又撞了十三次,陶西右动了动僵硬的腿,走出了那片区域来到另一个路灯底下,几缕光撒在他垂落的睫毛,将眼底凝固的灰翳切割成破碎的光斑。
“吃过饭了么?”
郑伯苍老的声音突然在陶西右背后响起,把他结实地吓了一跳,猛然回头,正见郑伯腕间搭了件衣服,是裴鹤京的,应该是郑伯担心裴鹤京冷所以提前送衣服过来。
这件衣服一会儿肯定要被裴鹤京拿给张玉穿,陶西右心想。
“吃过了,郑伯。”他低低地回答,站到一边去准备给郑伯让路。
郑伯没动,看着他深深叹了口气,缓缓地问:“你很惊讶吗?对于鹤京少爷和张玉。”
陶西右诧异地抬眸,有些苍白的唇角翕动,像濒死的蝴蝶徒劳扑腾着翅膀,却没能说出话来。
眼前的青年不过22岁,在郑伯眼中他就是个青涩懵懂的小孩,也正因如此,郑伯摇了摇头。
“他们自幼相识,情谊自然是旁人比不得的。”
关于他们两人,其实陶西右私底下问过好几个佣人,但没人敢告诉他,都只含糊说不清楚。
此刻从郑伯口中,陶西右终于窥见了裴鹤京的过去里,关于张玉的那部分。
张玉很小就跟着师傅学习,那时是他师傅住家,张玉便偶尔也会过来。
裴鹤京刚失去父母两年,时常一个人待着一句话也不说,他天生性格就淡,不像其他小孩活泼好玩,家里的兄弟们和他关系都不好,没人陪他。
那时候的张玉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有个小孩总是在后山的池塘边发呆,他喜欢去那儿捉蜻蜓,碰见过很多次。
尽管师父三令五申不让他接触裴家的少爷们,可张玉一个人实在无聊,又以为裴鹤京是佣人的孩子,便主动与他攀谈。
起初裴鹤京根本不搭理他,张玉也不放弃,坐在他身边开始喋喋不休地讲很多事,讲自己不幸而贫困的家庭,讲师傅的严厉,讲自己学习的艰苦。
听起来这些很难过,但张玉却又笑着,裴鹤京终于回了他话。
“你笑得很难看。”
“因为天无绝人之路嘛,我师傅告诉我的。”小张玉扯了根草放嘴里嚼,“我现在过得很好啊,诶,咱俩交个朋友吧,裴家好大但好无聊。”
裴鹤京觉得张玉说得对,裴家很大,但很无聊,这里的人都戴着面具,不知笑是真的开心还是表演。
第35章
后来也听人说了裴鹤京是裴家嫡孙,孙子辈最尊贵的那一位,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张玉不懂,只觉得裴鹤京很可怜,一个朋友都没有,所以还是经常找他玩。
他单方面和裴鹤京交上了朋友,虽然对方没有同意过。但每次张玉去后山,裴鹤京都在那儿,旁边偶尔带着张玉很喜欢吃的凤梨酥。
张玉一边和他说话,一边往嘴里塞,大多数时候裴鹤京都是面无表情地听,张玉噎着了的话,会给他递一瓶水。
长此以往,慢慢的裴鹤京也会和张玉说话,说得很少很短,很多时候张玉并不能理解,只顾着嘿嘿地笑。
直到十二岁裴鹤京自杀事件之后,裴瑄为了让他换个环境,把他送去了国外,此后很少回来,两人便有两三年的时间没有见过面。
“鹤京少爷每年回来过春节,只要遇见张玉,定然是要给他封一个厚厚的红包的。”郑伯回忆当年,语气悠长,“那时老爷也不干涉他们交往,少年人嘛,而且张玉是自家养的人,不必防备。”
插曲出在裴鹤京十七岁那年。
一个燥热的午后,所有人都在午休,年迈的苹果要往外跑,它是裴鹤京的狗,虽然没被带去国外,在裴家也是有专人照顾的。
有佣人起身去追,炽热的太阳晒得人头顶冒烟,苹果虽然是条老狗,但很有劲儿,它哼哧哼哧张着嘴,爪子迈得飞快,几下没了影子。
佣人没了办法,担心它中暑或是落水,便招呼着其他人一起在庄园里找寻。
后山有个小葡萄园,葡萄藤顺着架子攀爬,相互交织,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绿色顶棚。一个佣人本来是被晒得慌想进去偷个懒,谁料转过角刚进葡萄架下,便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惊叫出声。
张玉和裴鹤京拥抱在一起,双唇仅仅相隔两厘米,不知是还没亲上,还是刚亲完。
佣人的惊叫声引起了不远处同伴的注意,这事没包得住。
尽管张玉哆哆嗦嗦地解释两人并没有私情,裴鹤京也摇头否定,但裴瑄作势要将张玉逐出去不再重用,裴鹤京却罕见地和裴瑄呛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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