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只狌狌
后山清静,一般没人去,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陶西右沉着脸,张玉又说:“我等你们。”
打了几把游戏,都输了,陶西右连骂几声“晦气”,又看了下时间,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拿过羽绒服套上,慢悠悠往后山走。
冬日里后山树木光秃秃的,地上的草都枯成干黄色,放眼望去,一片死气沉沉。
人工湖被寒风吹得泛起阵阵涟漪,湖心亭已经坐了两人,正是裴鹤京和张玉。
“毛病,大冬天的搁亭子里吹冷风。”陶西右嘀咕一句,紧了紧外套,快速走了过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亭子里两人的谈话声也更清晰。
亭子中央的小桌上支了个小炭炉,上头一只灰色的水壶正咕噜咕噜冒着热气,张玉一边煮茶,一边说话。
“老爷最近病得更重了,那件事对他打击太大……”说到这里,张玉抬头看见了陶西右,忙招呼:“西右你来了,快坐。”
陶西右瞥了裴鹤京一眼,不情不愿地坐在张玉对面。
张玉给他们各递过去一杯热茶,“咱们今天将所有事都敞开了聊聊,别再各自犟着了,成吗?”
“有什么好聊的?”陶西右冷哼一声,“小爷又不是第一次给人当棋子使,熟门熟路了都。”
裴鹤京从始至终没看陶西右,像是也憋着一股气,只喝茶不说话。
张玉就又说:“西右,鹤京没有那个意思,他其实很在乎你,你也放不下他,不如今天说开了,好好在一起。”
陶西右握着拳抵着唇咳嗽,别过了眼。
“我一直把你们当好朋友,虽然说这话可能有些僭越。”
张玉低下头,茶气晕染了他的眉眼,“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的,我其实不想夹在中间为难,老爷最近病得严重,我想回去照料他,以后就不陪你去公司了鹤京,咱们之前的那些曾经,说到底什么都没有,就像葡萄架下那个未曾触碰到的吻,早就没了下文。”
“就让一切都回归到本来的轨道上吧,行吗?”
张玉的声音很好听,只是陶西右越听越觉得所有的声音都在远去,逐渐的,他浑身没劲儿,整个人摇晃着,眼皮也快闭上了。
这感觉太熟悉了,跟之前被绑架时一样一样的。
第57章
眼前的两人都倒在桌上,张玉一个人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才将自己跟前的那杯早已经凉透的茶端起来闻了闻,随后又放回去。
接着他站起身来,走到亭子一角,从柱子外侧拿起一个小药箱后返回。
咔哒——
药箱盖子弹开,张玉手撑着桌面低头往里看,足足过了半分钟,他才伸手从里面拿出一支注射器和一个装着透明液体的小玻璃瓶。
他晃动玻璃瓶,让药液充分混合,针尖刺入瓶塞,缓缓抽出五毫升透明液体。直到此刻,他的手才开始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他抬眼望向昏迷的裴鹤京,声音低哑:“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随着寒风飘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玉缓缓朝着裴鹤京靠近。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裴鹤京衣襟的刹那,一股巨力猛地从后方勒住了他的脖颈!
张玉猝不及防,被勒得踉跄后退数步,几乎窒息。
“老子就知道你这孙子没安好心!”
陶西右牢牢勒着张玉,声音狠厉,“得亏老子没喝那个茶!”
陶西右虽然只喝了两小口,含在嘴里又借咳嗽吐在掌心,偷偷擦在裤子上,但口腔里终究残留了些许药液。
此刻强烈的眩晕感排山倒海般袭来,天旋地转,视野模糊。他全靠一股意志力强撑着,勒住张玉的手臂肌肉紧绷如铁。
他知道自己此刻绝不能放手。
“裴鹤京待你不薄,你特么想对他做什么!”陶西右咬着牙,用力瞪着眼保持清明。
张玉被勒得脸色涨红,手中的注射器“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徒劳地掰扯着陶西右的手臂,但陶西右即使中了药,力气依旧大得像头小牛。张玉挣扎了几下,突然身体向后猛地一沉卸力,两人顿时失去平衡,歪倒在桌边。
陶西右本来就晕,这一下晃得他脑仁儿都要散了似的,张玉瞅准时机,从小药箱里摸了一把不知什么东西,往后胡乱抹在陶西右口鼻。
陶西右躲闪不及,一阵异香钻进鼻孔,强烈的麻痹感便如电流般传遍四肢百骸,他手脚一软,像被抽掉了骨头似的,重重瘫倒在地。
一个男人最无助的时候就是四肢没有知觉动不了,但脑袋和嘴还能用。
“你他妈的……”陶西右目眦欲裂。
“没事,这药只管二十来分钟。”张玉抬手揉着自己被勒红的脖颈,淡淡地说:“没毒。”
“你疯了?”陶西右急切地说:“你到底要干嘛!?就算你不喜欢他了,也不用灭口吧!”
张玉被这两个字狠狠刺痛,原本强装的平静面具骤然撕裂,露出底下扭曲的疯狂,“喜欢?是啊,我喜欢过他,但那是在很久之前了!他救了我,也害了我!害了我!”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陶西右一愣,张玉深深吸了一口气,身体摇晃一瞬,颓然坐回凳子上。
似乎是觉得不用太着急这二十分钟,张玉伸出手指,放进茶杯里,搅动着里头的茶水,神色悲伤。
“原本我以为我被选中是天大的好事,能脱离我那恐怖的爸妈,跟着我师傅挣一个好前程,可是这一切都被他毁了!”
“他毁你什么了?”陶西右立刻问:“没有他你能有如今的生活?”
“你以为我喜欢如今的生活?”张玉冷笑一声,“或许没有当年的事,我会喜欢吧……”
年少时喜欢上裴鹤京这个天之骄子一点不意外,裴鹤京对他好,独一份的好,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因此张玉在裴家过得总是舒心的,即使裴鹤京不在身边,那份特殊的关照也像一道护身符。
可他们之间不是童话,王子也不会爱上仆人。裴鹤京十七岁那年,尚不知事的张玉想跟他表白,约他中午在葡萄园见面。
“那天真热,我自顾自地说了一堆话,我红着脸,我紧张得要死,可他一言不发。”张玉回忆起曾经,额头上缓缓冒出汗水,像是被那年夏天的烈阳炙烤着,“我想他性子冷淡,肯定是不好意思,我抱上去,我吻上去……”
没有吻到,裴鹤京微微后仰,那个吻近在咫尺,却再没能靠近分毫,张玉看清裴鹤京眼底,一丝情欲也无。
裴鹤京抬手握着他的手臂微微用力,是要他退后的动作,张玉的心一下坠落,觉得窘迫又丢脸,正想后退,却被前来找寻苹果的佣人撞见。
那真是兵荒马乱的一个下午,张玉被毫无尊严地押着后颈带到裴瑄面前,听佣人们夸张地描述当时的场景,明明什么都还没有发生,却被说得有模有样,他疯狂辩解,可裴瑄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要将他撵出去。
不可以,不要回去!吃不饱穿不暖的那个家,酗酒的爸,无能的妈,他真的受够了那种贫穷又痛苦的生活。
张玉颤抖着认错,满脸泪水地否认自己对裴鹤京怀有私情。
可是他的话如同空气一般,根本没人听。
还是裴鹤京开了口,否认了莫须有的事实,保下了他。
“我以为我留下了就是好事,哪怕没有得到裴鹤京也没关系,至少我能有好的生活!”说到这里,张玉的眼眶里竟漫上了水光,“可是这件事传开了啊,佣人们被开除,可少爷们呢?旁支亲戚呢?我师父手底下的徒弟们呢?”
他们欺他、笑他、打压他。说他不自量力,说他癞蛤蟆,说他为了往上爬愿意送上屁股……
十八岁,原本是张玉最好的年岁啊,他就日日活在这种憋屈之中,受尽欺凌。
“他是少爷,远在国外,过得风生水起,哪里又管我在裴家是不是水深火热!”
张玉愤怒地捏起拳头,指节泛白,“他和我疏远,我不甘心,也曾追问过,他说什么?他说他以为我听懂了那次他在老爷子面前说的话。”
张玉当然记得那次裴鹤京的话,裴鹤京和裴瑄呛了声,指责裴瑄胡乱迁怒于他。
——我和张玉只是朋友,没有任何不正当的关系。
张玉重复着裴鹤京当年的这句话,冷笑道:“朋友,那他为什么对我好?为什么关心我?为什么对我和别人就是不一样?”
“因为他确实把你当朋友啊,他当时又没有别的朋友。”陶西右皱起眉头,出声反驳:“况且他当年这么说,不就是为了保下你吗?要是说有别的,你早被赶出去了!你这人怎么还恩将仇报呢?”
“我就应该被赶出去!”张玉猛地瞪着陶西右,语气加快,“他自以为为我好,可从此我过得生不如死,他要保我,怎么不给我安排个更好的去处?只是随口保了,丢在这虎狼窝里不管不问!”
“那你怎么不跟他说呢?找他求助啊!”
“我为什么要说,他不会查吗?如果真的在乎我他不该查吗?因为他是少爷啊!少爷才不会管我这种人的死活!”
陶西右简直不知道怎么跟张玉沟通,这人已经钻牛角尖里去了。
“不是,那你可以离开裴家啊,你自己又舍不得这里富裕的生活,怪得了谁!”
原本以为张玉要立刻反驳,却不料他诡异地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张玉才开口,这次情绪不再那么激动,反而是带着些认命的惆怅,“没人给我指路啊,等到后来我想通了,已经走不掉了,他不救我,却有人救我,他不爱我,有人爱我啊!”
陶西右敏锐地察觉到关键信息,忙出声追问:“谁?”
但张玉却不回答了,他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掏出手机来不知给谁发了信息。
“你说话!”陶西右着急地吼。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张玉站起身,抬手看了看腕表,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毕竟,你可是杀害我和裴鹤京的……”
他顿了顿,笑容变得扭曲而疯狂:“——凶手啊。”
张玉的肩膀剧烈抖动起来,发出低沉而怪异的笑声:“你当然会见到他。但你能不能猜出是谁,我就不知道了。如果我到时候还活着……或许在你死之前,我会好心告诉你的。”
说完,张玉再次拿起手机,脸上瞬间褪去所有表情,甚至带着一丝刻意表演的惊恐,按住语音键,用尽力气大喊:“救命——!” 喊完,毫不犹豫地将手机抛向亭外的湖水。
“咕咚”一声,手机沉入湖中。陶西右被他这一连串匪夷所思的操作弄得完全懵了。
张玉不再理会他,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支注射器,熟练地排掉针管前端的空气。他一步步走向昏迷的裴鹤京,眼神复杂。
“别怪我,你先走一步,我很快就来见你。”张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将手搭在裴鹤京后颈的衣领上,动作却迟疑了一瞬,低声呢喃道:“你怎么过了这么久,又对我有意思了呢?要是早几年……也许我们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
就在这心防动摇的千钧一发之际!
“反派死于话多知不知道!”一声爆喝响起,竟是陶西右悄摸从地上弹起,再次死死勒住了张玉的脖子!
张玉完全没料到陶西右恢复得如此之快,没时间了!惊骇之下,他反手就要将尖锐的针头刺向陶西右勒住自己的手臂:“你找死!”
“裴鹤京!”陶西右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穿透寒风,“狗东西别装了,老子真要被他杀死了——!”
第58章
陶西右话音落下的刹那,原本昏睡的裴鹤京骤然暴起,他精准地捏住张玉持针的手腕,猛地向内一拧!
张玉痛呼一声,注射器应声脱手,他惊恐地瞪大双眼,“你!你怎么可能……”
裴鹤京对他的惊骇置若罔闻,他一把扯开陶西右勒着张玉的手臂,旋即铁钳般的大手狠狠扼住了张玉的咽喉。
恐怖的力道灌入,张玉如同断线木偶般被掐得连连后退,后背“砰”地撞上亭子围栏,整个上半身瞬间悬空在冰冷的湖面上。
“张玉。”
裴鹤京的声音无比冷漠,透着彻骨的寒意,他笔直地盯着张玉的脸,却像在看一件死物一般,没有继续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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