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只狌狌
“你等着!”
最终,衬衫男放下狠话,按着自己的肩膀匆匆离去,甚至都没要陶西右的联系方式。
“有病。”陶西右翻了个白眼,抱起手臂,“彭彭一出差你就上酒吧来猎艳?平日里还装得非他不可那样儿,我看你一分真心都没有。”
“我怎么没有真心?”沈岭肩膀一耸,“我的真心天地可鉴,今天是来这儿谈事的。”
“不过……”他话锋一转,“你怎么不好奇我跟谁告状?”
“裴鹤京呗。”陶西右自顾自坐下,拿了杯酒仰头喝了两口,“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我是傻子……好吧,虽然我也是后面才猜到的,但是这也足以证明我的聪慧,你们这些大少爷少看不起人!”
这倒是沈岭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他原本以为陶西右就是个年纪小小的、思想窄窄的小屁孩。
“怎么说?”
“啧。”陶西右无语,“事出反常必有妖,一开始我是信了你的鬼话以为你真是想做无界,但你后来的样子哪里像有兴趣的样子?什么都丢给助理……”
再结合晚宴上和裴鹤京的擦枪走火,陶西右就算再不懂都明白,以沈家和裴家的地位来说,合作绝对大于敌对,作为二公子的沈岭再糊涂都不应该来故意得罪裴鹤京。
可他偏偏就是要来招惹裴鹤京,将裴鹤京烦得提前离开。
“你俩确实演得好,但我了解裴鹤京,面对你那样的挑衅他正常情况应该是眼神都不给,绝不会在你身上浪费表情,转过身直接把你弄死。”
陶西右伸出食指,打了个响亮的酒嗝,“但他居然跟你一唱一和地竞价,很明显是做给在场的人看的呗!”
沈岭眉毛挑得高高的,倒是觉得十分有趣,“原来你早就觉得不对劲了,你真厉害!”
陶西右一听见这句厉害,内心立马就膨胀了,忙挺起胸膛,“那是!”
“那你这么厉害,猜到我为什么要跟你做无界了吗?”沈岭趁机递给陶西右一杯酒。
“保护我呗。”陶西右看也不看就酷酷喝酒,“我从裴家出来,他还是放心不下怕有心人对我不利,但是又不好动用裴家的人怕适得其反,所以他会把我托付给一个他绝对信得过的人。”
这个人一定要很隐蔽,不会让人联想到裴鹤京,才会足够安全。
“哇塞!”沈岭特别夸张地把手拍得“啪啪”响,然后竖起大拇指,“你真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来哥敬你一杯!”
“好说好说!”
“来,继续跟哥说说,你是怎么发现裴鹤京没有失忆的?”
“……”
陶西右诡异地沉默了。
“嗯?”沈岭笑了,随口调侃,“不会是乱猜的吧?”
陶西右本来就喝了不少,这会被沈岭又连灌几杯下肚,脸颊红得像上了胭脂,眼睛水汪汪的,视线总虚浮地飘着。
“哇,我还以为以你的聪明才智是从细枝末节推敲的呢,原来是猜出来的吗?”
“狗屁!”
“嗯?”
“我说狗屁!”陶西右冷哼一声,耳朵尖也红了个头顶,“我这么聪明,需要猜吗?”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第一次……”陶西右“啧”了一声,把头撇开,声音小了一些,“摸索位置摸索了很久,我跟别人不太一样的!”
“但他失忆之后,我们第一次,他特别精准。”
把最难讲的部分一鼓作气说完,陶西右声音又大起来了,“你说为啥?人总不可能大头失忆,小头却还记得地图吧?!”
沈岭直接愣住,当初裴鹤京跟他说这事,他是绞尽脑汁儿都没有想出来到底是哪儿出了差错,让陶西右看出来了。
万万没想到啊,万万没想到,沈岭哈哈大笑起来,“来来来,举杯,我敬你,见微知著的大聪明陶西右!”
好久没有彻彻底底的醉一场,沈岭有意捧着陶西右,他感觉心情舒爽,便一杯接一杯地喝。喝到最后实在撑不住了,便趴在桌子上哼哼唧唧。
如果是从前,他肯定不会信任沈岭这种花花公子的,但是对方是裴鹤京信得过的朋友,他就下意识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小右。”花花公子的声音不近不远,像是某种蛊惑,“你什么都清楚,那为什么不愿意跟他和好呢?”
为什么不愿意和好?陶西右也问过自己很多遍了。
“我……”
陶西右头埋在臂弯里,声音闷闷的,沈岭又靠近了一些。
“或许他做的是他当时能交出的最好的答卷,但是我很难受。”陶西右说得很慢,喝了酒口齿不清,话像含在嘴里黏黏糊糊的,“如果他在那场斗争中悄无声息的死去,那我一辈子都会后悔。”
“后悔什么?”沈岭又问。
这次陶西右沉默许久。
“如果不是他爷爷把我找回去,那个雨夜就是我跟他的最后一次见面,我那时跟他说,我真后悔喜欢他。”
当时的这句话半是真心半是愤恨,如果裴鹤京在那之后就突然死去,他定然要后悔终生。
“我想改一下,说成‘我不后悔喜欢过你,但是你的所作所为太伤人了,我讨厌你,大概会讨厌两个月。’这样的话,会不会好很多?”
“为什么呢?”沈岭的声音也跟着软而低,“在没知道真相之前,就这么留情吗?”
“对啊,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陶西右深深地叹气,肩膀跟着垮了一下,“后来,我自己猜到真相之后,特别的害怕……”
害怕如果不是裴瑄听了郑伯的怂恿把他找回来,而裴鹤京出了意外,那他就永远都不会知道裴鹤京为什么而死,他会遗憾会后悔,但他最终会往前走,会重新爱人,会好好生活。
“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他有多爱我,我也不会知道。”
或许在很多年以后,他会躺在自己男朋友的怀里,或者在一个偶然的梦中,脑海中闪过裴鹤京的脸,然后他会感慨一句:我那没良心又早逝的前男友。
顶多一分钟,陶西右觉得自己就会一笑而过,继续过着平淡的日子。
陶西右突然抬起头来,眼睛也红了个彻底,他看着沈岭,视线却难以聚焦,“你不觉得这才是最难受的事吗?我不怕危险,他怕的那些我都不怕。如果要我选择,我宁愿跟他一起死,也不想蒙在鼓里被他保护起来,被动地承受永远失去他的可能性,这对我来说太痛苦了。”
裴鹤京是为他好,爱他所以尽全力保护他,不愿意他受到任何一丝伤害,可这恰恰不是陶西右想要的,更是他害怕的。
“我们任何时候都应该紧紧站在一起,不是吗?”
“是。”沈岭难得地动容,他脸上再没了那种玩世不恭的神情,“你辛苦了,小右。”
“好在结局是好的,裴瑄把我带回去,我自己又隐约猜到了,用尽毕生演技陪他走到了最后,确认他安全。”陶西右说:“但是我每次只要想起那些可能性,我就还是很难受,我就还是不想跟他在一起。”
“裴鹤京,王八蛋。”陶西右又趴下去,声音慢慢变弱,几乎听不见了,“吓死老子了……”
沈岭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确认他是彻底醉了,才拿起手机,“听见了吧?”
手机那头隔了两秒才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嗯。”
“我今天算是有点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这个小不点了。”沈岭抬手摸了把陶西右的头发,软乎乎滑溜溜的,“挺招人疼的。”
“再可爱你也别碰他。”裴鹤京冷声警告。
“好好好。”
沈岭抬起手做投降状,笑道:“你特么别是在这个酒吧装监控了吧?得了快过来,我得赶紧回家拖地,明儿我老婆回家了见地没拖又要发脾气。”
第66章
陶西右睡得不沉,意识像漂浮在温水里,晃晃悠悠。直到身体似乎被什么力量托起,离开了嘈杂的酒吧,轻微的颠簸感传来。
酒吧里混杂的香水味、酒气和喧嚣的人声如同潮水般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冽而熟悉的草木气息,丝丝缕缕地萦绕在鼻端,像雨后森林的呼吸,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他无意识地动了动脑袋,循着那令人安心的气息源头蹭了蹭,脸颊触碰到一片带着体温的、质感细腻的布料。那气息更浓郁了,像一张温柔的网,将他轻轻包裹。
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弛下来,陶西右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更深地陷了进去,意识沉入无梦的黑暗。
裴鹤京稳稳地抱着陶西右,臂弯是唯一的支点。他垂眸,长久地凝视着怀中熟睡的人。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和轮胎碾过积雪的轻微响声,窗外流转的光影透过深色车窗,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斑驳,却照不进那双深潭般的眼眸。
裴鹤京的目光细细描摹着陶西右的睡颜,似乎在梦中都还很委屈似的蹙着眉,微张的唇瓣带着点水润的光泽,随着呼吸轻轻翕动,毫无防备。
指尖动了动,裴鹤京几乎想立刻抚平那点微蹙,或是碰碰那看起来异常柔软的唇瓣。但他终究没有动,只是收紧了环抱的手臂,将人更密实地护在怀里。
他想起沈岭手机里传来的那场对话,一字一句,清晰地刻在他的脑海。
陶西右带着醉意和隐约哭腔的控诉,那些他自以为是的“保护”带来的伤害,那些深埋的恐惧与孤勇……像无数根细针,密密匝匝地扎进裴鹤京心脏,带来迟来的、尖锐的钝痛。
原来他自以为坚固的堡垒,隔绝的不是危险,而是陶西右想要与他并肩的心。
“宁愿一起死……” 裴鹤京无声地重复着这句话,喉结艰涩地滚动了一下。
“右右,我舍不得。”
如果重来一次,裴鹤京还是会做同样的决定。
那个站在妈妈坟墓前说想要爱的青年,现在说可以为了爱和他一起共赴生死,裴鹤京只会更加舍不得。
陶西右那么辛苦地长大,应该此生都活在幸福美满里才是。
过去已然无法更改,但好在有惊无险,如今已经再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在一起了。
将陶西右轻轻放上床,裴鹤京动作略显生疏地替他脱掉鞋袜和沾染了酒气的外套。
大少爷确实不惯伺候人,胜在动作极其温柔,就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他拧了热毛巾,小心地擦拭陶西右的脸颊和脖颈。
陶西右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的手腕正被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握着,温热的毛巾细致地擦过他的手指,指缝,掌心。那轻柔的、略带摩擦感的触碰带来一种奇异的痒意,很舒服,让他下意识想蜷缩手指。
“右右,别动。”他刚缩了缩手,就被那只大手更坚定地握住,力道温和却不容拒绝,“马上好了。”
陶西右被这声音和触感扰得睡意浅了些,他用力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模糊地聚焦了好一会儿,才定格在近在咫尺的裴鹤京脸上。
他就这么默不作声地盯着裴鹤京,眼神朦胧,带着酒后特有的迟钝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
好一会儿,专注于擦拭的裴鹤京才察觉到这过于直白的视线。他停下动作,抬眸对上陶西右的眼睛。
“怎么了?”裴鹤京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哪里不舒服?想喝水吗?”
陶西右依旧不说话,酒精麻痹了他的思维,却似乎放大了某些感官和本能。
他只是固执地、一瞬不瞬地盯着裴鹤京看,那眼神飘忽,介于清醒的探究与醉梦的迷离之间,长长的睫毛缓慢地眨动,像蝴蝶疲惫的翅膀。
裴鹤京被他看得心头微窒,这无声的注视比任何质问都更让人无所适从。他握着毛巾的手停在半空,指尖无意识地捻着柔软的布料。
空气中只剩下两人轻浅的呼吸声,暖黄的床头灯勾勒出裴鹤京深邃的轮廓,也映在陶西右迷蒙的眼底。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凝滞。
裴鹤京维持着半跪在床边的姿势,任由陶西右的目光描摹。他心底愧疚、心疼,还有一丝被这毫无防备的凝视点燃的、深藏心底的炽热,都在无声地交织。
直到陶西右的视线终于缓缓移动,从裴鹤京的眼睛滑到他紧抿的唇线,再滑到他握着毛巾、骨节分明的手。他似乎觉得有些渴,无意识地舔了舔自己有些干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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