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祝鹦
宋年讪笑,看了两眼名片后,礼貌地收下来,“那多不好意思,我也不是什么名家。”
见宋年有婉拒的意思,青年说:“艺术品拍卖这行,多一个门路就是多一条财路。我虽然比不上业内的闵氏拍卖行,但我公司的口碑也是有目共睹的。”
宋年只好打马虎眼,一边朝青年道谢,一边同青年寒暄。接下来又聊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宋年看着盘子里的小蛋糕,愈加嘴馋,他实在不想再听对方没话找话,找了个由头准备离开。
青年却开口,问他要私人联系方式,宋年掏出手机与对方加上微信,然后就立马溜了。
现在推广生意都跑到宴会上推广来了?这种场合到访的宾客非富即贵,怎么也有点经济实力和地位,宋年想不通刚刚这人为啥揪着自己不放。
甜点是吃不了了,宋年跑去饮品台端了杯鸡尾酒,现场音乐切到爵士乐,宴会厅顶上打下来几束暖色灯光,不少宾客汇集到宴会厅中央开始跳舞。
宋年靠着吧台仰头喝了一口鸡尾酒,通往二楼的螺旋楼梯上人来人往,他直起身体本想上二楼看看,谁知刚踏上台阶,就看见二楼栏杆前站着方先生,alpha对面是西装革履的交谈对象。
以方静淞的身份地位,这种场合总是少不了寒暄和应酬。只是宋年注意到,方静淞单手扶在栏杆上,身子微侧,在他抬眼的一刻,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宋年的心脏突然漏跳一拍。
他不知道方先生是什么时候注意到自己的,周遭来来往往的宾客路过,宋年抬着头,站在楼梯上与二楼的alpha对视。
宋年突然生出后退的心思,他一点点后退,再抬头,便看见alpha注视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淡漠。
还有别的什么,总之这一刻宋年读不懂方先生眼神里的东西代表了什么,随着他后退至一楼宴会厅,抬起头,宋年清楚地看见方先生微皱起眉注视着他。
宋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鸡尾酒,心想大概是因为他今晚多喝了酒,所以方先生才会露出这副表情。
他走到吧台放下酒杯,逃似的去了洗手间。
冷水打湿脸颊后终于短暂恢复了理智,宋年努力按捺住焦躁的内心,他怕自己撑不过晚宴结束就忍不住冲上去质问方先生。
为什么。
为什么可以做到不喜欢一个人也会和他结婚?婚姻只是形同虚设的一张白纸吗?
如果心里的位置早就被人占据,每一次他们的温存只是情欲上头的冲动吗?
可是,他有资格质问吗?
如方寒先所言,他因为钱和方先生结婚,为求自保答应做方寒先的眼线,婚后曾几次向方寒先透露自己丈夫的行踪和公司的机要文件。
宋年抬起头,他盯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角被凉水冲得泛红,嘴唇紧绷,脸色也十分苍白。
答案是他没有资格。
他是一个骗子。骗子乞求真心,难道不可笑吗?
身后隔间传来冲水声,宋年及时低下头,掬了捧凉水洗脸。隔间门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青年,青年走到他旁边的洗头台拧开了水龙头。
宋年做着反复冲脸的举动,却迟迟未听到旁边人的脚步声离开。
“是你?”身边人突然惊讶开口。
宋年一怔,转过头。
眼前青年长相俊美,五官深邃,但他好像并不认识对方。
第63章 修罗场(二)
宋年迟疑开口:“我们,认识吗?”
“你不认识我,我可记得你。”青年上下打量宋年,嘴角笑意嘲讽,“我们应该见过两次。一次在艺术馆,Cora的画展上;一次在黑岩公寓,方二先生的床上。”
宋年愣住,他依旧对眼前的青年没有任何印象,但青年话里的场合,他熟悉万分。
“你是?”宋年的脸色有点不好看。
在他猜测青年的身份时,青年冷笑一声开口:“闵氏拍卖行听说过吗?算了,我只是好奇今晚这种场合,来的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门童怎么会放你一个夜总会男公关进来?”
“该不会攀上高枝,跟着哪位金主混进来的吧?”闵善眉毛挑起,眼神轻蔑地盯着宋年,见眼前人一身高定正装,嘲讽出声,“勾搭完方二先生不够,现在居然又换了金主?看不出来啊。”
对于宋年来说,眼前人不过与自己初次打照面,就口出恶言。宋年尚处在懵然中,就被对方这几句恶意中伤的话震惊住。
“我觉得你是误会什么了。”宋年又气又震惊,尽管如此,依旧保持着礼貌同对方好好说话,“首先我并不认识你,其次听你话里的意思,你和方寒先是认识的。那晚是他将我带回公寓的不错,但我和他没有发生什么。”
宋年从洗手台上抽出两张纸巾擦手,随后转过身与闵善对峙,“还有,我不是什么夜总会男公关,如果你再造谣,我对你会不客气的。”
“哈。”闵善眼神惊讶,他还没见过一个靠出卖尊严的omega敢在自己面前叫嚣。见宋年扔下纸巾离开洗手间,闵善心火难熄,抬脚追上去。
和方二先生的关系从半月前就开始出现裂痕,他低声下气修补无用,没想到败在一个普普通通的omega身上。
闵善越想越不甘心,想当初他可是忤逆了养父也要一心和方寒先在一起。养父从小教育他利益为上,事先为他安排好的目标人选在政界也算有名声,而方家再有钱,集团大头股份都掌握在方静淞手里。
说白了,勾搭上方寒先,并不能为养父的生意锦上添花。养父无数次骂他愚蠢,他一意孤行,不撞南墙不回头,直到被方寒先单方面通知分手,他没办法,只能灰溜溜地回到老家。
养父拿起棍棒打在他身上的感觉和小时候一样屈辱,他一边咬牙忍痛,一边开始记恨。闵善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他不相信宋年的任何话。
所以在洗手间门外的走廊上追到宋年的时候,他从后推了宋年一把。
“装什么?”闵善将气随意撒在宋年身上,他咬牙骂宋年不知廉耻,“你这种人我见多了,见钱眼开,只要对方给够了钱,谁的床你都能爬!”
还好宋年反应快,及时扶住了墙壁,他捂着钝痛的右肩转过身,皱起眉看着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青年,“请你放尊重点。”
“尊重你?你也配?”闵善冷笑两声,继续抬手推搡宋年,这次没有用力,而是一下一下推他的肩膀,一边推一边逼近,采用这种挑衅又轻蔑的姿态。
两下宋年就被推靠到墙边,宋年伸手反击,“别碰我。”
奈何对方比他高,还是个发疯的神经病,宋年被闵善掐住脖子,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随着窒息感来临的同时钻入耳朵。
求生欲让宋年突然爆发力气,他一脚踢向闵善的裤裆,趁人虚脱,再一拳揍向对方的脸颊。
见人闷哼两声,弯腰扶墙,宋年心有余悸,盯着青年吃痛后没再有动作,立马原地仓促整理衣襟,然后转身快步离开。
谁知走了没几步,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脑后一阵疾风,宋年意识到不妙。没等他及时反应过来,就听身后传来闵善气急败坏的一声“操”。
宋年回头,正好见证闵善被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扭住手腕的场景。
“大庭广众之下伤人,需要我叫保安把你轰出去吗?”
袁照临在进监狱前在南区赌场当过保镖,更早以前的时候,为了支撑和宋年两个人的生活开销,在南码头扛过货、也当过船工。他扭住闵善的手腕,轻而易举就制服住对方。
行动上不自由,闵善就破口大骂,眼看有其他要进洗手间的宾客路过时朝他们投来异样的目光,宋年不想成为焦点,他看向方才好心帮他的男人,说:“谢谢。我和这人有点误会。”
随后看向恼羞成怒的闵善,宋年举起右手,五指伸展朝他露出手背,“看好了,我已婚。”
“我丈夫是方氏集团的总裁,方静淞。”宋年表情冷淡,“如果非要说我和方寒先有什么关系,那也应该是叔嫂关系。”
闵善一怔,不再挣扎。袁照临见状放开他的手,与此同时,他眼神动容,紧紧盯着眼前言辞凿凿朝人展示婚戒的宋年。
宋年不想再争论谁有道理,在闵善走后,他也准备回宴会厅。心情本来就糟糕透顶,还遇上这档子破事,宋年的脸色极差。
“小年。”
他转过身,听见身后的男人这样叫他。
有什么难以捕捉的疑点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宋年停在原地,猛然抬起头,他居然没有勇气直接转过身反问对方是谁。
小年?
这个称呼,曾在前段时间出现在每一条他收到的骚扰短信里。
看着昔日挚友的背影,袁照临握紧拳头,轻声开口:“你还记得我吗?小年。”
……
宴会厅三楼雅间,侍应生将醒好的红酒倒进严议长酒杯,被严议长抬手示意先倒给对面人。
十分钟前,严议长身边的王秘书邀请方静淞到三楼和严议长会面,说是严议长欣赏他的为人,有旧话要叙。
这当然是托辞。方静淞看得透,却不好拂了这位高官的面子。
“耽误方会长时间了,第一杯我先敬你。”
眼前的男人已逾四十,两鬓斑白,笑容可掬,与其周身气质不符的是他身下的轮椅。
方静淞目光沉着,端起酒杯与对方示意,“严议长客气,今晚您是主角。”
严议长淡笑,“四十三了,我最怕过生日。要不是这副身子骨越来越差劲,想着前半辈子结交不少朋友能借此机会再聚,不然也不会兴师动众搞这些花里胡哨的。”
方静淞道:“如今联邦医疗手段发达,严议长不必杞人忧天。”
“多活这几十年已经是上帝保佑了,我这条腿当年及时截肢也依旧受了影响。”
说话间,身侧负责照顾的护工上前将严议长腿上即将滑落的毛毯往上拉了拉,严议长一顿,看向方静淞失笑:“瞅瞅,我这大半辈子都这样过来的,麻烦身边人,也麻烦家里人,总之活着就是要麻烦。”
“严议长鞠躬尽瘁,比起其他同僚,要辛苦些。”方静淞抿了一口红酒。
漂亮的场面话听得严议长笑容难敛,不过他并非虚荣的政客,今天借机会和方静淞谈话,也是别有目的。
“说起来,当年我能从敌方间谍的手里活命,多亏了你父亲的实验团队研发出的那项基因优化技术。”严议长感慨,“那年我只有十三岁,被敌方在身体里注射进烈性毒药,痛不欲生。虽说最后是断了腿才保了命,但是余毒难消。”
“你父亲团队研发出的基因优化技术当年震惊全国,我算是第一个从中获益的病人。”见方静淞脸色冷峻,严议长并不意外。
他继续道:“当年那项技术本质上还属于违背科学道德和伦理的实验,如今不一样了,随着战区后遗症的愈演愈烈,这项运用于军队疗愈的技术成为方氏集团在生物医药界内的核心竞争力。”
方静淞:“严议长,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基因优化实验’的推广是大势所趋。”
严议长弯唇,“眼下贵公司提供给北部战区的特效药只能缓解患有不明后遗症人员的痛苦,本质上是采用信息素隔绝和神经元麻痹的手段,并不能完全根治。”’
“当然,这是因为这项疾病确实难以根治。就像是历经数百年的ABO生理体系在今天被上帝更改了等级,这种只在alpha人群里流行的病症,不仅剥夺了身为最高贵基因的人群该有的特权,也剥夺了身为alpha的尊严。”
“联邦新法案将未来alpha人群可能会失权的可能性考虑在内,已经在提前预防,各地便有不少反对势力在闹事生事,”严议长语重心长,“几周前,市艺术馆里发生的那起名画失窃案件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是背后出资人,Cora所言的将拍卖所得一半用于捐赠给联邦研究院治下的生物医药实验室,本来就是他严议长向方氏集团拐个弯的示好。可惜还是让反对派得逞,使得画被盗走。
绕了这么一大圈,从离间胡家与方家的关系,再到用捐款示好,严议长目的达成,只为在今晚和眼前这位方氏集团掌权人有面对面交谈的基础。
“我有权有势,还可以提供资金,贵公司更有技术和实验室。”严议长微笑。
基因优化实验这项技术,只是在基因上动点手脚,就能缓解战区患病的那些alpha的痛苦。那么进一步,将实验载体用在omega身上,制造出一对一的人体药剂,不仅能改善疾病,也能扩大生育率,两全其美。
那些病重的,残疾的,有缺陷的omega,本来就找不到合适的伴侣,牺牲于联邦伟业,是他们的荣幸。
当然,严议长没有说透。他并不着急,今晚的谈话也只是试探。
“方会长不必立刻就给我回复。”严议长看了眼腕表,淡笑道,“这个时候,楼下钢琴曲该弹到‘Croatian Rhapsody’,方会长,一起去吧。”
护工推严议长出房间,方静淞起身同行,不过刚走到走廊中央,就听见来自一楼宴会厅的哄闹声。
方静淞垂眸隔着栏杆看向突然冲进宴会厅的五名警卫,不多久,另一道高亢的声音伴随着身影入画响彻整个宴会厅。
“放肆!谁给你们的胆子敢直接抓我?知道我是谁吗?!”
“忘了说了,这是另一份见面礼。”轮椅停在栏杆旁,严议长同样俯视楼下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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