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岛Land
他最近的眼泪似乎变得很多,他已经极力控制,但是此时此刻,徐霁鸣觉得自己心里的委屈已经溢了出来。
周孜柏感觉到自己手掌湿润,他的手从徐霁鸣嘴上移开,轻轻擦了擦徐霁鸣眼角的眼泪。
屋子里是黑的,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徐霁鸣觉得温热的手覆在自己的脸上,嘴里说的话却一下子让他如坠冰窟。
“不要哭,现在哭也不会让我心疼。”周孜柏轻轻道。
徐霁鸣吸了一口气,想止住自己的眼泪。
“总是仗着我喜欢你,来让我心软,真的很恶劣啊,徐霁鸣。不过放心,以后不会了。”周孜柏收回了手,后退一步,语气依旧冰冷,“好好待在这里,不要想着跑。”
他要走了。
徐霁鸣知道他这一走,自己好像就会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于是他在周孜柏转身那一刻搂住了周孜柏的腰,语气急促,“我……这几天是我姥姥的祭日,我只是想去看看她。我没有想跑,周孜柏,你相信我,我没有!”
周孜柏动作顿住了,没再往前走,同时也没有回头。
徐霁鸣已经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可以挽回这个人,开始不停地重复:“我爱你,相信我,我爱你……”
周孜柏轻轻叹了一口气,“借口找的太拙劣了,我有这么好骗吗?”
徐霁鸣动作一顿,整个人僵住了。片刻后垂下眼,失落道:“你不信我。”
“我该信你吗?你让我失望太多次了,徐霁鸣。”
他又要走。
这次徐霁鸣没有拉住人,沉默地站在原地,看着关上的门,心中钝痛。
下一刻,周孜柏竟然转身回来了。
徐霁鸣眼睛一亮,心里闪过一点欣喜,但是黑暗里,他没有看清周孜柏手里拿着的东西。
屋子里本来是有一些光的,但是下一刻,徐霁鸣的眼睛被带上了眼罩,视线彻底黑暗下来。
周孜柏手里拿着东西,在丈量徐霁鸣的四肢尺寸,徐霁鸣后知后觉地感觉到那好像是一根很粗的绳子。
他没反抗,任由周孜柏的动作,企图因为自己的乖巧可以获得周孜柏的原谅。
这心态很像小时候闯祸做错了事,在父母发现之前,会因为心虚和愧疚让自己尽量变得乖巧和听话,以为可以因为这一点表现而略过对于错误的事情的惩罚。
可是他忘了做错了事情就要认错,通过其他的东西找补再多都是没用的。
撒谎是徐霁鸣这些年养成的习惯,时至今日,他依旧无法坦然地说出来自己的想法,只能不断地给自己找理由,不诚恳是他的避风港,他以为自己可以在这种“善意”的谎言里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可是没想过事情被戳破之后他会面对什么。
周孜柏的手法很专业,动作熟练,显然经过认真的学习和钻研。
很快,徐霁鸣被绑成了一个粽子,绳子紧紧地穿过他的脖子,把手和脚连在一起,他挺着腰,被迫摆了个标准的跪姿。
他跪在冰凉的地板上,周孜柏站起身观察了一下自己的杰作,似乎很是满意,下一刻,又给徐霁鸣嘴里塞了一个口球。
弹一下,里面的珠子会动。
周孜柏蹲下身,徐霁鸣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脸上,他听见周孜柏说:“本来不想这么对你的,可是你不听话。”
周孜柏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杰作,“还没认清吗?你消失了这么久,根本没有人找过你。徐霁鸣,你要清楚,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在乎你。“
他看着徐霁鸣怔然的表情,冷声道:“好好在这里反省自己。”
门开了又关上。
接着是下楼梯的脚步声,越来越小,也就意味着周孜柏人走的越来越远。
空气开始极其安静,令人心慌的安静。
徐霁鸣试着挣了一下这绳子,发现确实绑得很有水平,不动的时候,绳子很松,最多限制他的手脚,但是只要一动作就挣扎,这绳子就会越来越紧,于是徐霁鸣就不敢动作了。
视线被封闭,他的听觉和嗅觉似乎就变得格外敏锐。
窗户开着,徐霁鸣能感觉到吹到脸上的风,窗外有树叶落下来的沙沙声。
空气里有一种潮湿感,呼吸间好像都有潮湿的水汽,连衣服摩挲的声音徐霁鸣好像都听得清清楚楚。
地板很凉,这凉意好像已经透过膝盖传到了他的骨头里,徐霁鸣无端地感觉到冷。
手臂上和腿上刮出来的伤口传来阵阵隐痛,又有一些痒,可是徐霁鸣碰不到。
他开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想起了很多事情。
摇椅上躺着失去呼吸的林淑芬,病床上带着呼吸面罩的徐新茂。
很多事情在脑海中溜过,然后只剩下了周孜柏。
第一次见周孜柏,他跳到水里去救人。
雨天里周孜柏冒着雨送来的退烧药;日落金山的时候,他们接的第一个吻;宋元出事的时候,他们第一次z爱;还有地震的那天,他们卡在缝隙之间,周孜柏说我也喜欢你,我们可以试试。
一切都那么美好。
但如今他们竟然变成了这样。
这和徐霁鸣预想的相同又不同,他想,这不是自己想要的吗?
可是为什么这一切真的发生的时候,他却没有想象的那么安心。
周孜柏走了,他是又要放弃自己吗?
他那么失望,不论是表情还是语气,是不是这次就是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周孜柏不要他了。
他把徐霁鸣放在这,像是扔一个无用的垃圾。
刚开始,这个想法一产生,很快就被徐霁鸣否定,他尚有理智,能找到所有可找的理由让自己不那么恐慌。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席卷了徐霁鸣整个世界,他找的理由开始变得岌岌可危,徐霁鸣开始不信自己,恐惧在黑暗中被无限的放大,像是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一口把徐霁鸣吞下。
在这种恐慌里,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幻觉,周孜柏进来把他放开了,说:“你走吧,我们从此彻底没有关系了。”
徐霁鸣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恍然发现自己在这种境况下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一刻他尤其地、无比地相见周孜柏。
即便周孜柏再说那些伤人的话也没关系,只要在他身边。
可他喊不出来,也动不了,只能在黑暗里僵持着,任由恐惧将他淹没。
时间变得很缓慢,徐霁鸣觉得窗外的风慢了,世界也慢了,连一秒都像是度日如年。
他不敢再睡着,开始逼自己查数。
1、2、3……
3567、3568……
徐霁鸣跪在地上的身影摇摇欲坠,腿已经没有知觉。
7456、7457……
徐霁鸣终于倒了。
下一刻,门被人推开,周孜柏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已经回来了,而且一直在注意徐霁鸣的状态。
周孜柏拦着徐霁鸣的腰,发现徐霁鸣的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
徐霁鸣还在无意识地查数,似乎并不知道周孜柏的到来。
周孜柏没开灯,习惯了黑暗,这时候也并不适合开灯。
门没关,有光透过卧室半开的门照进来,正好照亮了周孜柏的脸。
徐霁鸣恍然抬头,见到周孜柏那一刻,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口球被摘下来了。
“周孜柏,”徐霁鸣声音哽咽,下意识搂住了周孜柏的脖子,“周孜柏,我错了,不要走,好不好?”
“下次还跑吗?”周孜柏问。
徐霁鸣匆忙地摇头,“不跑了,不跑了。”
“会听话吗?”
“听话、我会听话!”
他意识已经彻底混乱,只顾着顺着周孜柏的话说。
“喜欢我吗?”
“喜欢。”
徐霁鸣的眼泪流的更凶了。
“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会,我会。”
“重新说一遍。”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不会再逃跑。”徐霁鸣眼前模糊,眼泪流了满脸,在黑夜里泛着光,补充道:“我发誓。”
第79章
这件事之后,徐霁鸣开始变得精神不振。
他开始变得很昏沉,每天都不开灯,也不拉开窗帘,浑浑噩噩地倒在床上,睡着又惊醒,醒了又瞪着天花板发呆,眼神涣散,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
似乎是为了向周孜柏证明自己没有逃跑的念头,他不再去窗边,那里成了他的禁区,连看都不再多看一眼。
周孜柏待在家里的时间这段时间算是很多,徐霁鸣就安静地待在他怀里,发呆,或者意识混沌地睡觉。
后来周孜柏发现他已经失去了时间观念,时常不知道天亮天黑,像是一个提线木偶,周孜柏给他喂饭就机械地往嘴里塞,让他喝水就顺从地喝满一杯。但是要是周孜柏不按时让他进食,他好像就感觉不到渴和饿。
徐霁鸣像是变了一个人
从前他在这间屋子里,尚有一些活力,周孜柏在的时候他会说很多话,天南地北的说很多东西,有时候是看过的书,有时候是以前的事情。他好像并没有因为失去人身安全失去一点活力,最多是有点枯萎,但很快就因为周孜柏的照顾和关心重新有一丝生气。
大部分时候,徐霁鸣保持着嬉笑怒骂地态度。虽然偶尔会发呆,会当着周孜柏的面哭,但能感觉到这些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
徐霁鸣肉眼可见地又开始消瘦,像是一种从根部腐烂的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