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河塘塘塘
尖锐的刺痛骤然出现时，谢舸就知道自己大概率逃不了那五针狂犬疫苗了，他在猫松口后按原计划把猫拎进纸袋，又实在气不过似的，把手背伤口处渗出的血全往猫的背上擦。
到了宠物医院，谢舸打针，猫去洗澡。
给谢舸打针的是个挺年轻的女医生，叫简羚，和徐渺差不多年纪。
谢舸一眼就看见简羚白大褂的领口别着个猫猫头徽章，他继而猜测简羚是真心喜欢小动物而不是为了谋生才当宠物医生的人，应该会对猫好，当流浪猫的领养人再合适不过。
谢舸心生一计，在简羚给他手背消毒时假装不经意地带着试探的心思说道：“我带来的那只猫是我捡到的，你觉得那只猫好看吗。”
毛孩子家长的通病就是无时无刻和人炫耀自家小猫小狗，简羚见过太多，而给顾客提供情绪价值可以算是她的职责之一，这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事，甚至简单到只需要她说出真心话就可以。
简羚挑眉，说：“捡到的？那你运气可真好，都说长毛三花是大美女猫呢，而且你带来的这只毛色分布也漂亮得很稀缺，很多人花大价钱都不一定买得到这么好品相的。”
运气好吗……好像是挺好的……徐渺几天前才和他说完喜欢三花……他今天就在楼下捡到一只三花……还是稀缺的漂亮的那种三花……如果带回家让徐渺看见徐渺会心情很好吧……
想到这里，谢舸想让简羚领养猫或者帮忙给猫找领养的心稍微退却了一点，还莫名地情不自禁地跟简羚一起夸起猫来：“它是长得很特别，眼睛又大又圆……”
然而接下来打免疫球蛋白时的痛又让谢舸想当场给猫也来两针。
因为针打得实在太痛，谢舸这会儿又对猫一点情面都没有了，他开始说服自己似的自言自语道：“可是会咬人的猫脾气都不太好吧，感觉肯定很难养，长得漂亮也没什么用啊，而且我老婆更喜欢性格好的猫，虽然我老婆是很善良大度不会和猫计较的人，但是我带这种性格差的猫回家感觉会很对不起他。”
要不是医院收留的猫太多，实在无力承担新的猫，找可靠的领养人又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简羚都想直接让这个摇摆不定一会儿想养一会儿想弃养的顾客把猫留下。
虽然简羚多少能理解没有家庭地位的男人在家没有话语权，连捡只幼年小动物回家都要老婆允许才可以，但她还是没忍住说话带了点个人情绪：“你不能养它的话就不要捡它，猫是很聪明的动物，你捡了它又不要它，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管它。”
这都是什么话。
谢舸皱眉：“我不管它的话它说不定今晚就饿死冻死了，它这么小，能去哪里找吃的，它连翻垃圾都不会。”
简羚没在意谢舸不太好的语气，因为这让她再次确认谢舸是个会对小动物心软的好人，除了太过惧内。
她说：“担心它的安危那你就好人做到底把它带回家，它刚满两个月，很多坏习惯都可以纠正，让你老婆有空的时候多抱抱它，它就会很乖也很亲人了。”
听着听着，谢舸又有点动摇了，在他纠结的期间，医助抱着洗完澡吹干毛的猫找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把猫往谢舸的怀里一放，放完就利落地走了，谢舸只好抱着猫。
抱着抱着，谢舸就把猫抱回了家。
离徐渺下班还有一段时间，谢舸在家和猫大眼瞪小眼。
互瞪了接近一分钟，谢舸终于接受家里多了只他头脑发热的产物——即将抢走徐渺所有关注和宠爱的三花猫。
谢舸在这边心里翻江倒海得不行，猫却在他对面毫无烦恼，尾巴竖得高高的，大快朵颐地吃着肉泥，不仅吧唧嘴，还把汤汤水水溅得猫碗边上到处都是。
这么不讲卫生的猫，徐渺肯定不会喜欢的。
谢舸就这样自欺欺人地安慰好自己，等猫吃完饭，他洗干净碗，擦掉地板上的食物残渣，最后在出门去接徐渺下班前，把猫关进了卫生间，打算等徐渺回来以后他再和徐渺一起好好安顿猫。
今天的徐渺没有加班，他按照他和谢舸所说的时间准时到达楼下和谢舸见面，然后驱车带谢舸一起回家。
回家的路程行进到一半，碰到红灯，徐渺趁停车间隙牵住谢舸的手，等绿灯亮了才松开，他心情很好地跟着车载广播哼着歌，谁知道哼到一半，就听见谢舸冷不丁开口：“为什么我感觉我好像你养的小白脸。”
徐渺的表情瞬间变得错愕，但因为正在开车，他没能偏过脸看谢舸，观察谢舸的表情辨别谢舸到底是真的这样认为还是在活跃气氛和他说笑，他难以置信地问谢舸：“你知道小白脸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啊，”谢舸脸上一副深有感触的样子，看了徐渺一眼，说：“你看啊，我每天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住着你付钱的房子，吃饭都是你买单，早上送你出门上班，下午打车去你公司接你下班，接到你以后还是你开车带我回家，晚上还要陪你睡觉……”
谢舸话没说完，就被徐渺打断，徐渺语气有点古古怪怪，说道：“什么叫陪我睡觉。”
在徐渺面前，谢舸实在很会妥协和说好听的软话，他立刻改口，“晚上还得求你睡我。”
说实话，徐渺没能听出来谢舸说的“陪我睡觉”和“求你睡我”之间的区别。
但对谢舸而言，只要能开口，说后面的内容就会简单很多，不过就算简单再多，谢舸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和徐渺说什么，脸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漫上一层薄红，“你不知道昨天晚上我在心里给自己鼓了多久的劲才敢开口和你说想和你睡觉，你还不同意，你不同意我又不能强迫你，不能陪你睡就算了你还说我小。”
“被你人身攻击到睡不着觉，还不敢发出声音吵醒你，只能偷偷捂着嘴巴流眼泪，一个人消化心里的苦楚，我这不就是小白脸吗。”
谢舸在徐渺面前扮演可怜角色装可怜时总是很沉浸，他大大地叹气：“我们小白脸都是这样的，没有人权，我唯一的作用就是哄你高兴，没有人会在意我的心情。”
没失忆完全清清楚楚记得昨天半夜发生了什么的徐渺：“……”
徐渺思考了一瞬，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些耐人寻味，他这次没有接谢舸的话，开玩笑一样讲：“你确定你是流眼泪不是流口水吗。”
被戳到软肋的谢舸不得不怀疑徐渺在暗示他什么，他服软得超快，说：“我错了。”
知错就改的谢舸在剩下的路途中都乖巧地保持安静，只偶尔实在忍不住，才小声地和徐渺说几句话。
聊得太多就容易忘记一些事，比如和徐渺到家的时候，谢舸就已经完全忘记被他关在卫生间里的猫了。
和徐渺吃完简单的晚饭，谢舸正在阳台收着衣服，就听见噔噔噔的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他抬起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抱着猫的徐渺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眼睛亮亮地看着他，“是给我的惊喜吗，在车上的时候，你突然说自己是哄我高兴的小白脸，是不是就是在为这个惊喜做铺垫，我都没听出来。”
徐渺笑容灿烂，说：“我好喜欢。”
谢舸能说不是吗。
当然不能。
他和徐渺说：“你不是说你想养三花吗，我就准备了这个。”
徐渺微微睁大眼睛，表现出谢舸难得一见的很孩子气的纯真的开心，说：“你当时说不能在家里养猫，我就没有再想这个事了，刚才看见它的时候还以为是眼花了，摸到它是热热软软的才确定是真的，真的好喜欢。”
虽然事情的后续发展和谢舸想象中的没多大偏差，猫意料之中吸引走了徐渺极大部分的注意，但是只要一看到徐渺心情很好的样子，谢舸觉得委屈自己几天让一让猫也没什么。
一直陪猫玩了好久，徐渺才恋恋不舍地准备睡觉，在卫生间刷牙时，徐渺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叮咚叮咚响个不停，屏幕一闪一闪的。
谢舸好奇地瞄了几眼，他猜测徐渺关闭了消息显示预览，所以锁屏时消息的具体内容他看不见，他只能看见消息数量一直在增加，一直加到二十多才停。
可能是有人有急事找徐渺。
谢舸没多想，拿起手机想给徐渺送过去，他没想到好巧不巧他的拇指不小心按在了指纹解锁的地方，好巧不巧地打开了录过他指纹的徐渺手机的锁屏，又好巧不巧地点到了消息推送跳转进了聊天框。
一大串消息看下来，都是被徐渺捡到过的那只猫的照片，直到末尾才跟着孤零零一条文字：布丁比小时候胖了好多，最近又重了，但是它还还是好可爱，你想不想抱抱它。
这人在这和徐渺炫耀什么呢。
谢舸本着能解锁的手机都是自己的，他先是把溜达路过的三花抓过来拍了张照片，发给了对面，然后开始想到什么回什么。
“以后不用发照片来了。”
“我有猫了。”
第67章
谢舸就没打算和徐渺藏着掖着，徐渺快走到他面前了，他还跟玩自己手机似的玩着徐渺的手机，神色自若地往上翻着徐渺和粉毛的聊天记录看。
他不清楚是不是因为他用徐渺的手机用得太过自然了，徐渺好像完全没发现异常，手搭在他肩上低头亲了他一口，接着嘱咐了他一句眼睛离手机远一点，注意用眼，就上一边儿和猫玩去了。
原本谢舸是有很多想看的东西的，比如看看徐渺每天在和什么人聊什么话题，看看到底和徐渺打过电话的人里面多少是他认识的多少是他不认识的，还可以看看徐渺的相册，再看看徐渺的浏览器的搜索记录。
太多太多能看的，只是……
谢舸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放下手机和徐渺讲：“你能不能别叫它宝贝。”
徐渺听谢舸这样说，摸猫脑袋的手一顿，他抬起头看向谢舸，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疑惑地问：“为什么不能叫它宝贝，不叫它宝贝我叫它什么。”
“你可以叫它的名字，”谢舸提出建议的同时给出解决办法，他说：“如果没有名字的话可以现在给它取一个。
谢舸不止一点点觉得徐渺对猫这种动物简直是太博爱了，对于之前那只来路不明的猫，徐渺捡到了就敢抱，抱了就敢带回家。现在和这一只才认识多久，一天都不到，徐渺就叫猫叫宝贝了，想当初他和徐渺可是认识了好久他才被徐渺叫宝贝的。
“名字吗，我取了呀，”徐渺对逗谢舸这件事十分热衷，他明知道说出来谢舸要和他计较，他还是要说：“它的名字就叫宝贝。”
很快，谢舸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发生变化，仿佛是把好多种情绪融合在了一起，让徐渺难以描述。
“不可以叫它宝贝，”谢舸觉得自己是很懂怎么去改变徐渺决定的，他几秒钟就给徐渺想出好几个备选，主动为徐渺排忧解难，说：“你叫它小黑小黄小白都可以，反正不可以叫它宝贝。”
为避免出现意外，谢舸讲得很大声，不让徐渺有一点装听不见的机会。
不能装听不见的徐渺听完什么都没说，他低下头，用不会让猫不舒服的抱法抬起猫的一只前爪，抬眼看向谢舸的同时抓着猫爪朝谢舸挥了挥，把自己当猫的传声筒：“哥哥你好呀，我是宝贝。”
很多时候，徐渺的一些做法都故意得很明显，比如现在，谢舸不让徐渺给猫取名字叫宝贝，徐渺就偏要抱着猫一直和谢舸打招呼，谢舸往哪边躲，徐渺就抱着猫往哪边跑，一遍遍地和谢舸讲“哥哥你好呀，我是宝贝”。
谢舸被徐渺讲得没办法，他听不下去了，也终于妥协了，“我说不过你，你想叫它宝贝就叫宝贝吧。”
徐渺冲谢舸笑了笑，他故意跟谢舸把话说得模糊，“宝贝谢谢你。”
徐渺说完，轻轻地把猫放到床上，接着掌心朝上伸到谢舸跟前，“把我的手机给我用几分钟，我给宝贝拍几张照片。”
谢舸闻言愣怔了一瞬，徐渺话题跳转之快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手机……
虽然说谢舸想是想的他不怕被徐渺发现他没经过徐渺的同意就看徐渺的手机，但这会儿真的事到临头快要东窗事发了，谢舸又有点焦虑徐渺会因为这件事情而不高兴，毕竟他这行为确实已经算得上侵犯徐渺的隐私了。
“手机？你的手机吗？我不知道你的手机放在哪里，”谢舸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以为自己的演技很好，他边说着，边悄悄地把他手里的徐渺的手机往后面藏，塞到他后面的枕头底下，塞完很主动地和徐渺说：“我去帮你找找吧。”
徐渺不可置信地“啊”了声，满眼都是不懂谢舸为什么要撒谎的疑惑，他说：“你怎么会不知道我的手机在哪里呢，你晚上不是一直在玩我的手机吗，我都看见了，刚才找你要手机你还把我的手机往背后藏，我就拍一下照片，几分钟就好了，拍完你再拿回去玩。”
说到这里，徐渺忽地想到一种可能，他又和谢舸说：“待会拍照我直接从锁屏进相机，不会看到你在看我手机里面的什么的。”
徐渺退让到使用自己的手机都要经过谢舸的允许，但谢舸根本没空说好还是不好，他陷入在徐渺是什么时候发现他在偷玩手机的头脑风暴里。
风暴了好一会儿，谢舸实在想不明白，他破罐子破摔直接问徐渺：“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在玩你的手机的，我们手机壳都是一样的，看起来完全没区别啊……”
徐渺看了谢舸一眼，显然是不明白谢舸到底在紧张什么，“亲你的时候看见的啊，你不是在翻我和别人的聊天记录吗，你还帮我给他回了消息。”
原来一开始就知道吗……
谢舸迟缓地眨了下眼睛，他似乎还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消化了好一会儿，才试探地开口问徐渺：“那你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有啊。”徐渺说。
徐渺只是说了两个字，谢舸的心就这么轻易地被高高挂起，他抿了抿嘴唇，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待会儿徐渺说什么，他都无条件答应。
什么都答应！
心脏不太规律地加速跳动起来，谢舸捂了捂胸口，专心等待来自徐渺的对他的审判。
谢舸想过很多徐渺可能会说的话，他没想到徐渺和他说的居然是：“你看手机的时候眼睛真的要离屏幕远一点，太近了伤眼睛，我不想你近视戴眼镜，主要是戴着眼镜接吻的话真的不太方便，你知道的，有些时候我会比较性急。”
疑惑说“啊”的人变成了谢舸，他伸手抓住徐渺的手，“你不怪我没经过你允许就乱翻你手机吗，而且要不是你突发奇想要找手机给那什么拍照，我现在说不定已经快把你的微信好友删光了。”
就连在准备和徐渺认错的时候，谢舸都不愿意为了讨好徐渺去叫猫的名字，他无时无刻不在暗戳戳地和徐渺表达他对猫名字的不满，希望徐渺能在某个时刻察觉，然后给猫换个新的名字。
很少有人会为没做过的事提前道歉，谢舸算一个，徐渺不止一次觉得谢舸的脑回路总是不按常理出牌，但是好在徐渺早已经习惯，他和谢舸对视着，说：“又没说不让你删。”
谢舸沉默片刻，他或许是觉得徐渺对他实在太没底线了，又或许是想给自己正名，他虽然善妒，却没有善妒到任性妄为的程度，“没经过你允许翻你手机……以后应该还是会忍不住做的，但是随便删好友不会的。”
“经过允许了，”徐渺说，“什么叫没经过允许，给你录指纹的时候就把以后每次全允许了呀，就是让你随便玩随便翻的，再说了如果每次玩之前要问我，录指纹还有什么意义。”
徐渺不喜欢谢舸偶尔突然冒出来的真实的不是为了博取徐渺的关心而装出来的生分和小心翼翼，徐渺想谢舸在他面前可以更加理直气壮一点，有需求就直接向他提出，不要管他听完以后会不会答应。
什么都不说和说完被拒绝在徐渺看来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被徐渺一再纵容的谢舸显然是个运气相当好的人，他仿佛天生就拥有体会徐渺爱意的能力，以至于在听完徐渺的话后又立刻抛弃了偷看徐渺手机的心虚，底气十足地和徐渺说：“连那种事都可以允许，那你能不能再允许点别的。”
徐渺问：“允许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