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预告有雨
城市中的佛门绝非清净之地,熙熙攘攘,人流不绝,一张张急切或者哀戚的面孔轮番闪过,每个人都虔诚地在菩萨的金身前垂下头,掩去眼里的渴求。在这样的地方工作久了,很难对某张特定的脸有印象,但她记得贺铭。
偏殿是供灯的,来的香客本身就少些,而贺铭在这里供灯已经很久了,从他还是青涩的学生模样时,每逢清明,他都要来点两支小小的花烛,后来就换成了两盏长明灯。
点灯有许多说法,平安、转运、姻缘、子孙、修福……有替自己供的也有替别人上的,有保佑活人的也有求逝者安息的,贺铭的两盏灯是替逝者供的。供灯的人往往要在灯上写自己和对方的名字,但贺铭的两盏,供灯人一栏都空着,逝者的名字写的也不是全名,是昵称。
他常常在节日来,清明是必来的,像是某种祭奠,这也罢了,中秋、新年那样适宜阖家团圆的日子里,他总是一个人出现,对着两个不知姓甚名谁的牌位,静静地站一会儿。
他不像旁人,会絮絮叨叨地念叨点什么或者跪在蒲团上叩首,总是伴着师父诵经的声音长久立在殿中,让人错觉他也成为一捻灯芯上的蓝色火苗,和四周重重的长明灯一起,静默地燃烧。
贺铭跨过门槛,这次他没有沉默地站一会儿就走,她听见贺铭说:
“我要回去了。”
“对不起,一直没有去看你们。”
“近乡情怯,不该是害怕的意思吧。”贺铭对着其中一盏灯,“我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去了,您应该也不想看见我。断了儿女债,对您来说就是最大的安息了吧。”
他侧过脸,转向另一盏灯的方向。
“我想你也不愿我回去,我们好不容易逃到这么远的地方。”
“但是那个人需要我。我不想他难过。”
“别担心,我会平安回来。”
路过僧人身边,他往朱漆的箱子里投了一些香火钱。僧人双手合十,向他颔首。
贺铭问他:“听说向佛祖发愿,心愿要足够具体才会灵验,灯牌上信息含糊,逝者会受到供奉吗?”
僧人答:“心到神知。”
“师父听过愿望调剂的说法吗?”贺铭不知道该不该去还愿,他上次拒绝做时晏的情人,来这里请佛珠,祈求不再和时晏暧昧纠缠,不久后关于性向的谎话被当场拆穿,他和时晏变成了明确的肉体关系。
僧人摇摇头,“心里想要什么,只有自己知道,如果自己都不明了,神佛又有何法呢。”
他想要什么,真的是和时晏桥归桥路归路吗?贺铭醍醐灌顶,不是菩萨不赐他圆满,恰恰是菩萨成全了他。
他只是不敢承认,甚至许愿的时候都不敢想,因为理智告诉他不会长久,不该发生,他怕放手的时候无法洒脱,只能自欺欺人:没有痴心,就不会妄想,无从沉迷其中。
但他从来都想要时晏。
澜庭,地下室的门开着。
小萄路过入口,好奇地往下望了一眼,这处禁区并没藏着什么不寻常的东西,横七竖八放着一些纸箱,有两只敞着口,露出里面的花瓶、挂画等物件,不过是些没整理的老物件,只有最里面一扇紧闭的密码门瞧着还有乾坤。
她蹲下身子,正想再往里瞧,却瞥见了站在下面的时晏,她装作在系鞋带,手触到柔软的拖鞋,立刻转而捂住眼睛,摸黑站起身,像只鹌鹑一样跌跌撞撞走开。
时晏叫住她:“把淑姨叫来。”
“好的先生。”她一只手还搭在眼皮上,另一只手在空气中乱抓,努力找到方向。“淑姨,先生找你。”
闻声而来的淑姨在她手臂上拍了一下,“好好走路,越来越不像样子。”
小萄如释重负,吐了下舌头跑开了。淑姨走下楼梯,向时晏解释:“她不知道夫人的事,一直以为地下室里有什么秘密,怕先生责怪她偷看,这才大惊小怪的。”
箱子里都是温岁蝶的旧物,大部分纸箱的外壳已经发软,封口却还完好。她去世后时晏带着她的东西搬了出来,几十个沉甸甸的打包箱陪着他辗转几处房子,如同他不愿提起的过去,从未被打开过。
现在有两只箱子被他启开,他指着其余的交代:“最近我要出趟门,我回来前,把这里收拾收拾。能用的就摆出来用,其他东西找间房间放吧。”
“好的。”
淑姨看着最里面的角落,那里还有一扇紧闭的门。“里面也要收拾吗?”
“嗯,也收了吧。”
时晏告诉她密码,独自上楼去了。
滴滴滴滴滴滴。
一串数字键入的声音后,紧闭的门扉打开,露出长久不见天光的内室。
借着楼上漏下来的光线,淑姨看见暗房一样的里间,贯穿房间的数条细线上悬着密密麻麻的纸片,每张上都印着图像,走近一看,全都是同一个人的照片。
淑姨看着那人眼下的小痣,觉得眼熟,依稀记得,他好像是姓苏。
第43章 43 醋
Cindy摸摸身后的真皮座椅,不无郁闷地发出一声感叹:“没想到我这辈子第一次坐私人飞机居然是为了换个地方打工。”
“既来之,则安之。”李冠已经舒舒服服地躺下去,“总比坐廉航出差好吧。”
她也靠在后背上,放肆地把腿伸开:“呼,这也太爽了!”
她把眼罩拿出来带上,开始白日梦环节:“要是以后出差都这个规格……”
“那SL要么上市,要么破产。”
贺铭带着笑意的声音冷不丁在耳边响起来,Cindy一把拉开眼罩,“贺老师我对你和咱们公司的差旅标准没有任何不满,我意志坚定忠心耿耿绝不会被花花世界迷了眼睛!”
一位双开门空少走过来,体贴地询问:“需要帮您把遮光板拉下来吗?”
看着空少的宽肩翘臀,Cindy迅速放弃抵抗布尔乔亚的腐蚀,在宽大座椅上原地躺平。
“要!再帮我拿条毯子谢谢!”
贺铭在他俩对面坐下,眉宇间尽是调侃意味:“意志坚定?忠心耿耿?”
Cindy心虚地把搭在额头的眼罩放回眼睛上,“我要给时总当一辈子乙方!”
不知道是不是看不见的缘故,她觉得贺铭的语气温柔了几分:
“嗯,我也要。”
贺铭这句话不是对着她说的,他的目光越过Cindy,落在刚刚走进来的时晏身上。
“时总早!”李冠大声向他问好,Cindy再次摘下眼罩,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刚才的豪言壮语,心虚地问了声好。
时晏对他们点点头,和跟在他身边的Ryla交代了几句,随后在和贺铭隔着一条过道的椅子上坐下,无视了这个一大早就消失、完全没打算等他一起来机场的人。
很快,双开门空少回到了他们身边,这次推着一辆餐车。他展开一块雪白的桌布,铺在贺铭三人中间的桌上,紧接着把鲜花和装着甜点、水果、咖啡的描金骨瓷杯碟一样样放上去,对他们微微欠身:
“祝几位享用愉快,有需要随时叫我。”
“好的。”Cindy矜持地回应,等他走开后抓住李冠的胳膊,小声问:“快帮我想想,我还能有什么需要?”
“吃完再要一份。”
“好主意。”她把可露丽塞进嘴里,边吃边表示赞同,嚼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说话的人是时晏。
“咳咳……”她强行和时晏社交,“谢谢时总,真是太好吃了。”
时晏拿起手边的起泡酒,杯沿碰到嘴唇又放回去,“那下辈子也可以当我的乙方。”
“咳咳咳咳咳!”
这次Cindy是真的呛到了,贺铭抽了两张纸巾给她,半真半假地抱怨:“我们公司的劳动合同才签五年,直接买断两辈子也太霸道了。”
Cindy喝口饮料压压惊,李冠拍拍她的背,他已经把时晏当成了SL的救命恩人,不禁胳膊肘往外拐:“时总肯定会给一个很公道的价格的,比如……两份可露丽?”
“起码得无限续吃。”贺铭笑笑,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薄荷糖盒,问他和Cindy吃不吃,然后才看似客套地朝时晏伸出手,“时总要吗?”
“嗯。”
时晏接过来,放进嘴里两粒,又听Cindy说:“哎,贺老师你买的什么牌子,好好吃啊!”
她眼巴巴看着刚到时晏手里的糖盒,时晏正放进口袋里,丝毫没有和她分享的意思。Cindy只好干巴巴地笑了一声,“哈哈,也没有很想知道……”
贺铭又掏了一盒一样的出来,倒给她两粒,捏着盒子给她看上面的文字:“喏,就这个。”
“你居然买了这么多?”李冠惊讶道,他过安检的时候看见贺铭包里也有这种花花绿绿的小铁盒。
“嗯,为了戒酒。”
Cindy看着时晏面前满着的香槟杯恍然大悟:“所以时总也在戒酒吗?”
时晏顶着一张冷气森森的脸说着违和感十足的话:“我爱吃糖。”
舱门外传来一阵拖沓杂乱的脚步声,Ryla带着简声一行人走进机舱。简声过来单独和时晏打了招呼,和她一起来的除了Wander市场部的同事还有长临本地的一些记者,贺铭事前已经知道,SL在当地拍摄宣传片的同时,会陆续有记者到访西汀的W酒店,在各地媒体上先开展一波预热宣传。
但他看见低头跟在队伍最后、驮着像蜗牛壳一样的大背包慢吞吞前进的人时,还是有些意外。
“东云。”
灰色大蜗牛抬起头来,是许东云没错。
“贺铭哥?”
他的神色由喜转惧,自从上次他和贺铭在健身房门前不欢而散,就没有再联系过,是他甩脸色走了,但是贺铭先拒绝了他,他舍不下面子再凑上去,现在骤然见到,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好。
“你跟同事一起来的吗?”贺铭神色如常,好像之前的不愉快没有发生过。
“我自己。”许东云把书包摘下来抱在怀里,停在挨着贺铭的座位旁,“我能坐在这里吗?”
“好啊,正好我们凑一桌麻将。”贺铭笑着看向时晏:“时总,我们可以打麻将吗?”
许东云跟着他看过去,才发现另一侧坐着的男人。那是一个存在感非常强的人,如果不是他进来时一直低着头,他大概会在发现贺铭之前先看到那个男人。
那存在感有一部分是来源于无可挑剔的外貌,但更多地是因为他散发出一种独属于上位者的漠然气场,他适合出现在杂志、画报或者电子屏幕里,即使现在,他坐在许东云身边不足一米的位置,他身边仍然拉起一道无形的警戒线,隔绝周围的“闲杂人等”。
时晏微微侧过脸,眼风扫过贺铭,“能变出一副磁悬浮麻将,就让你打。”
他的余光刮过了许东云,正放肆盯着他出神的人忙不迭垂下眼睛,抓着背包猛地坐到贺铭旁边的座椅上。他觉得时晏十分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这是Wander的时总,他的秘书Ryla姐。”贺铭一一给他介绍,“对面两位是我的同事,Cindy,李冠。”
“你们好,我是长临日报的记者,许东云。”
许东云飞速对着几个人点了一圈头,Ryla笑笑:“我们见过,在恒时大厦。”
他想起来了,跟贺铭吵架那天,他正好因为写了恒时的负面被客户训斥,对方的PR经理一开始不依不饶,隔天主编再带着他去拜访时,那人态度却出奇的好,当时Ryla就站在那位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PR经理身边,充当了调解人的角色。
“谢谢Ryla姐。”
他没头没脑冒出一句谢谢,只有Ryla和时晏心知肚明。Ryla看时晏没有反应,就知道自家老板并不想承这个人情,于是她也只是笑着说:“小事一桩。以后合作的机会很多,也要麻烦您多关照。”
许东云含混应着,在搜索引擎里输入时晏的名字,看着上面的照片,愈发感到一种难言的熟悉感。
飞机开始滑行,众人纷纷关掉了手机。许东云第一次做这么热闹的飞机,一飞机人多少都是认识的,即使初次见面,同行之间也不缺话题。离开电子产品,大家便三三两两交谈起来。
“有没有发现贺老师今天有点不一样?”Cindy神秘兮兮地说。
李冠不屑一顾:“我早看见了,贺老师拆石膏了,火力全开。”
“石膏?”许东云插进他们的对话,“贺铭哥受伤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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