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不宜心动 第25章

作者:陈年明月 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钓系 高岭之花 近代现代

那声音低沉温柔,在夜色中被风一吹,竟带着一种不自觉的克制与不舍。

他微微一顿,回头望去,眼神里有一瞬的错愕。

顾云来似乎犹豫了一下,薄唇动了动,最终只是说:“早点休息,明天见。”

一句极其平常的话,却在静谧的车厢里投下温热的回声,像是夜色里飘落的一滴水,悄无声息,却在心上泛开了涟漪。

许天星低声“嗯”了一句,声音轻到几乎听不清,随即关上车门,步入夜色之中。

走到宿舍楼前,他停下脚步,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

那辆车已经缓缓驶远,尾灯在路的尽头拖出一条细长的红光,像是夜幕中不舍的目光,又像某种遥不可及的温暖,正被风一点点带走。

他的发梢被风轻轻撩起,夜色寂静,只有树叶在高处沙沙作响。他望着那条光轨,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点点,浅浅的,几乎察觉不到,却真实地存在着。

许天星想,或许这就是心动吧。

既有心跳加速的剧烈冲击,又有那种悄无声息地、温柔地,在心里生出一枝浅绿的芽,带着他从未真正拥有过的悸动和安宁。

可笑的是,他竟然在这样疲惫的一天、这样孤独的夜里,不设防地……动了心。

然而清醒,总比心动快。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收回视线,像是怕多看一眼,就真的会失控地沉进去。他始终明白,这种感觉是奢侈的,是不该属于他的。

顾云来,是那种从小就生活在光亮里的人,可以热烈地爱,坦荡地给,永远相信未来。

而他呢?

许天星垂下眼,眼睫在昏黄灯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他想起那些少年时光,那个在寂静夜里缩成一团、不许自己哭的自己。

想起无数个没有尽头的黑夜,想起靠墙坐着熬到天亮的清晨。

那时他就学会了:不要期待太多,也不要信任任何人。

爱,是一件代价太高的事。

他付不起。

即使此刻心动了又怎样?那不过是幻觉,是风起时不小心扬起的某一片尘埃。

他们之间隔着的,从来不只是时间和距离。

还有那种根植在骨子里的不同,一种就算奋力靠近,也未必能真正并肩的裂痕,一种走过去,就会坠落的深渊。

他本就不该靠近那样的人,那个温柔、坦率、仿佛天生就会爱人的顾云来。

许天星轻轻吸了口气,收回最后一丝留恋。他眼角那抹笑意无声褪去,眉宇间重新覆上一层克制的冷淡,像什么都不曾发生。

他转过身,走进宿舍楼,身影被昏黄灯光拉得细长而孤单。风吹过,像是把他心底那点不甘心的温柔也一并卷走了。

只留下夜色静得仿佛无波的湖面,和一个终于想起要清醒的人。

清醒得像从未动心过。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点悸动,藏在心里,怎么也挥不掉。

第28章

傍晚, UCLA校园的天边烧着绯红的云,像是有人在天幕上泼了一抹浓烈的颜料,风带着微咸的海气, 掠过棕榈树的枝叶,带着加州特有的那种浪漫与惬意。

顾云来原本计划定一家海边的私厨餐厅, 但他想到许天星对夜晚海水的恐惧,便临时决定换了一个地方。

最终, 他定了一家位于市中心高层的餐厅, 拥有宽敞的视野,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夜景, 璀璨的灯火与深邃的夜空交织,氛围依旧浪漫。

他习惯提前到, 一身剪裁考究的白色亚麻衬衫,藏蓝色的长裤, 线条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

没有平日里那种随意散漫的气息,平日里总是支棱的头发也比平时梳得更加一丝不苟,

一举一动,都透着一种收敛而隐秘的紧张感。

像是用尽全身力气, 把自己打磨成最好的模样,只为等待那一个人。。

他时而望向窗外绚烂的晚霞,时而下意识地扫一眼餐厅的门口。

眉眼间带着克制又藏不住的期待, 像是害怕错过,又怕自己太过显眼。桌上摆着两份精致的菜单, 烫金的字体在灯光下微微发亮。

桌中央, 一盏低矮的烛灯静静燃着,火苗映在他眼底,让那双平日里带着调侃和不羁的眼睛, 此刻柔得一塌糊涂。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没有催,只是低头翻着菜单,目光在每一道菜上细细扫过。

想象着许天星坐在对面,皱着眉挑食,或者别别扭扭地尝一口甜点,然后在他轻哄下,露出一点微不可见的笑。

许天星说他会来,哪怕晚一点,也会来,顾云来看了看手机上的消息【实验室临时出点状况,完事我就来。】

再次望向门口,他的神情平静而坚定,像是能等到地老天荒,只为那一个人的到来。

今天,他想正式表白,从许天星进实验室第一天,顾云来就被那双清冷的眼睛吸住了。那双眼睛像是冬日的湖水,表面结着一层薄冰,却又在阳光下泛着微光,让人忍不住想探寻水下的温度。

不是没犹豫过,也不是没怕过自己这一腔情绪会在“他太冷”“我太疯”之间被消磨殆尽。

他知道,自己的感情来得太快太烈,像一团无法驯服的火,而许天星则是一座冰山,表面光滑坚硬,拒人于千里之外,这样的组合,在常理看来几乎不可能产生交集。

但许天星这些天的回应让他确定,他有戏。

那些不经意的眼神交汇,偶尔的松懈与靠近,还有射击场上那一瞬的依靠,海边的拥吻和坦白,都在告诉他:冰层之下,或许也有暗流涌动,只要他再迈一步,再勇敢一点。

许天星忙完检查、重新校准设备、确保数据稳定,已经七点半。。

他匆匆洗了把脸,甚至没来得及换掉那件沾了药水的衬衫,就直接奔向餐厅,路上,他几乎是一路小跑,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向顾云来道歉。

电梯门在轻微的“叮”声中打开,许天星走出来,穿着最简单的白T恤和深灰裤子,风尘仆仆,额头上还有细微的汗珠,在餐厅柔和的灯光下闪着微光。

他站在餐厅门口,一只手轻扶着门框,微微喘息,眼睛快速地扫视着整个餐厅,抬眼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桌穿着光鲜的男女,看得出都是出身不凡的人,举止间透着与生俱来的轻松与骄矜。

女生穿着精致的连衣裙,笑容明艳,男生西装笔挺,言语间带着一种旁人难以融入的默契与张扬。

而顾云来,坐在其中,穿着那件白色亚麻衬衫,在灯光下耀眼得几乎刺眼,他低头听着什么,笑着,眉眼弯弯,和他们一样自然,一样风光。

整片落地窗外,城市灯火通明,像一个永不停歇的世界在他眼前顺利运转,那个世界明亮、体面、属于人生赢家。

霓虹灯闪烁着各种颜色,高楼大厦矗立在夜空下,车流像血液一样在城市的动脉中流动。

那是一个他熟悉却又陌生的世界,一个他努力融入却总觉得格格不入的世界,而他,只能站在玻璃外,像个局外人,透过那层透明的屏障,看着里面光鲜亮丽的一切。

那一瞬间,许天星忽然像被什么狠狠击中,他停在门口,呼吸滞了一下,指尖微微颤抖。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张原本烫着自己名字的座位,现在被一群光鲜亮丽的人围绕着,而他,站在门外,像个误闯了宴会的小丑。

他低头看着自己皱巴巴的白T恤,来的路上车溅起积水,深灰色的裤子上留下了一道难看的痕迹。

他的手指微微发颤,掌心是冷汗未干的潮热感,那种不舒适的触感让他更加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狼狈。

他忽然感到一种彻底的、不体面的自卑,不是觉得配不上顾云来,是,配不上拥有一个完整的未来,他太清楚了,顾云来是什么人?

他是云来集团的继承人,出身名门,从小就被精心培养,是星来医疗的创始人,不到三十岁就拥有了让许多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成就。

永远从容自信、走进哪里都自带光芒的男人,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与自信,那是家教与成长环境赋予他的无形资产。

他有父母疼爱,有丰厚的资源,有一个被铺好的未来,哪怕说“喜欢你”,也还有无数可以选择的方向,他的世界够大,足以容纳任何一种可能性。

而他自己呢?早已不联系的父亲,早逝的母亲,靠着奖学金一路拼搏到现在,没有家庭的温暖,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肩膀,他连自己都从未被好好爱过。

从小到大,他都在证明自己足够好、足够坚强、足够独立,他以为这样就能得到认可,就能融入这个世界。

他开始恐惧,不是恐惧爱上顾云来,他早已接受这个事实,而是恐惧自己,根本不配谈爱,他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喜欢任何人,过去的关系,对他而言,从来是可控、冷静、可以结束、可以擦掉的流程。

他从不让任何人靠近自己的内心,因为那里有太多不堪的回忆和无法愈合的伤口,他以为,这就是成年人的方式。这就是他能够接受的距离。

直到顾云来走进来,带着他招牌式的笑容和不容拒绝的热情,一点一点地撬开他的防线。

他第一次,在一个人面前,不敢说谎、不敢退、不敢碰,甚至连看一眼顾云来的眼睛,都要克制住本能的逃避。

因为他害怕那一瞬就被看穿,那些藏在水底太久的狼狈与渴望,那些不想被人发现的软弱与孤独。

他不知道怎么回应喜欢,没有人教他什么是爱,什么是正常的情感表达,他只知道努力变得更好,只知道把所有情绪都埋在心底,才能不让人失望。

不知道“亲吻”除了挑逗,还有什么意义,不知道“陪伴”是不是真的能穿越时限,还是只是一种美好的错觉,终将在现实的冲刷下消失殆尽。

在顾云来之前,他从来没有,被人拥抱着、爱着、坚持着走到天亮。

所有的关系都是暂时的,所有的善意都有代价,所有的温暖最终都会冷却,这是他从小到大学到的人生法则,所以此刻,他只能如释重负地死心。

这种“如释重负”,是最痛苦的自我保护。就像一个人明知道自己渴望阳光,却因为害怕被烫伤而主动退回阴影;明知道自己想要被爱,却因为害怕失去而拒绝尝试。

他不能赌,因为如果这段关系的最终,是“失去”,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站得起来。

他撑了太多年,习惯了所有人来来去去,他们都在他的生命中留下痕迹,然后离开。他已经练就了一身本领,能够在人离开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

可唯独顾云来……他不能失去,那比从未拥有,更疼,一旦尝过被真心爱着的滋味,再回到那个冰冷孤独的世界,将是怎样的痛苦。

就像一个从未见过阳光的人,不会为黑暗而哭泣;但如果让他先看见阳光,再把他推回永恒的黑暗,那将是多么残忍的惩罚。

他甚至设想过他们真的在一起,顾云来会一直陪他吗?会瞒着家族吗?会为了他拒绝婚姻吗?还是会有一天,西装笔挺地走入另一个家庭。

而他,只是过往偷偷藏起来的例外?这些问题在他脑海中盘旋,像是一群不肯离去的乌鸦,啄食着他仅存的那一点勇气和希望。

窒息,那一刻,许天星感到一种彻底的窒息,仿佛整个世界的空气都在他肺里凝固。他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塑,僵硬而沉默,只有眼睛里闪烁着无法言说的痛楚。

他不是不爱,是太爱了,才不敢要,这份感情像一颗埋在心底太久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蔓延到他生命的每一个角落。

但他不敢让它开花,因为他知道,一旦绽放,就再也无法收回。

那样赤裸的情感,会让他变得脆弱,变得不堪一击。而许天星,从来不允许自己脆弱,心跳越来越快,直到像一种濒临崩溃的警报,震耳欲聋地在他胸腔内回荡。

每一下心跳都在提醒他:你不属于那里,你永远不会属于那里,退吧,趁你还没走进去,趁你还没说出那句“我来了”。

趁你还能假装,这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那些眼神交汇,那些不经意的触碰,,都可以当作一场意外,一个错觉,一段不曾存在的插曲。

转身时,他的手紧紧捏在一起,指尖死死扣住掌心,手指上的痕迹是多年医生工作的证明,是他拼命抓住这个世界的痕迹。

他的背影在餐厅门口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孤单,像是一个永远无法融入灯火辉煌的影子。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栋大楼的。电梯下行的过程像是一场梦,机械的声音报着楼层,每一个数字都像是一次倒计时,从希望到绝望,从温暖到寒冷。

城市的风灌进胸口,像是替他把心一点点刮碎,那些被小心翼翼收藏的感情,那些不敢言说的渴望,那些偷偷滋长的希望,都在这冰冷的风中碎成细小的尘埃,散落在这座无人在意的城市角落。

顾云来总是那么耀眼,那么充满活力,像是永不熄灭的火焰,照亮周围的一切。

而许天星则习惯了黑暗和孤独,习惯了在角落里观察世界,习惯了保持距离。不是我不想走过去,是我不敢看见你为别人洒光时,我只能站在背后偷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