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不宜心动 第97章

作者:陈年明月 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钓系 高岭之花 近代现代

顾云来没看他,低头盯着那台高频监听探测仪,轻轻一转,红色光点划过书房的角落、书柜边缘、天花板接缝、落地灯下的空隙……动作极其专注,像是在例行完成某种流程,却偏偏嘴里还搭着前一个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我真的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了。”

他的语气淡得不像抱怨,更像某种演练得极熟的台词,“我亲眼看见他和另一个男人进了酒店……而且这不是第一次。”

他的声音很低,甚至带着点沙哑,一副真的受伤的样子,又像是,说给谁听的。

顾永谦站在原地,手还维持着刚才讲理时的姿态,脸上的表情从惊讶逐渐沉静下来,看着顾云来那副不动声色的样子,他的神情终于起了变化,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没有出声,只是眯了眯眼,看着侄子将那红光扫过角落的每一寸缝隙。

顾云来看他不说话,转着手示意他继续说,别停。

顾永谦盯着他看了两秒,终于收回手臂,语气没变:“你们这种感情本来就很难……这么多年你好不容易等到他,难道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

顾云来没回答,探测器的光点划过书柜顶端,他踮脚伸手扫过去,依旧一无所获,光点一路下移,他又绕到落地灯旁,掀起灯罩扫了一遍,连螺丝接缝也不放过。

“许医生性格是冷了点,但也跟他幼年经历也有关系,真要计较起来,你这脾气可也不比他温和。”顾永谦慢悠悠地说着:“年轻人嘛,谁没个过去?你要真在乎,就该装作不知道,日子才能过下去。”

红光划过地板接缝,没有反应,顾云来始终没抬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我可不想被人戴绿帽子……”

“你们俩这关系,不光是私人之间的事。”顾永谦顿了顿,话锋一转,声音低了些,“你现在这身份,做什么都会被放大解读。你退一步,是保全他;他沉得住,是护着你。”

探测仪最后在书桌底下一顿,顾云来弯下腰,他拨了拨电线,又从桌脚边扫过去。依旧干净。

折腾了十几分钟,他才缓缓站直身体,将探测器关掉,红光熄灭,屋内重新恢复平静。

顾永谦没打断他,始终坐在沙发上,只是看着他,神色从劝解的平稳慢慢沉静下来。

顾云来看了他一眼,目光终于落定。他将探测器收回口袋,走到窗边,拉上了半开的窗帘,然后才转身坐下,语气一如平常地轻轻开口:“现在可以说真的了。”

顾永谦抬眉:“确定安全了?”

“书房干净。”顾云来说,“但不是每个房间都能保证。”

他靠在椅背上,声音不高,却清晰:“这次是我们先动的手,假吵架是假,断联系也是假。我搬回来,是为了让他们彻底相信我们散了,只有这样,许天星才能自由行动,接近方文恒。”

顾永谦沉默了几秒,脸上看不出惊讶,只是慢慢吐出一口气:“你们想把这场戏演到对方亲自露面。”

“没别的办法。”顾云来的眼神彻底沉了下去,像是压抑了一夜的情绪终于松开一丝。

“对面盯得太紧了,我们连邮箱登录记录都被人截过,通讯设备只能临时换机。为了这套方案,我们模拟演练过几次了,每一个环节都照实际情况推演,包括媒体反应、舆论压力、对方试探、他暴露的可能性。”

他顿了顿,靠在椅背上,轻轻揉了揉眉心,像是真觉得累了:“林星澈和沈放也在局里,不敢说天衣无缝,但起码没有明显破绽。我们能做的都做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平稳,平稳得过分,却越是这样,越显得背后的水深火热。

紧接着他抬手指了指自己嘴角,那里已经退了点青紫的痕迹,但还能看出淤色未散。

“最难看的捉奸戏都演了,为这个,他给了我一拳。”他低笑一声,不带温度,“是真的打,没彩排,打得我半边脸都麻了。”

顾永谦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目光沉了几秒,然后缓缓抬手,拨了拨桌上那只鎏金书签的位置,像是在压下什么情绪,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你现在是真有点疯了。”

他目光沉着地落在顾云来脸上,像是第一次真正去看这位一向锋芒毕露、却也算分寸的侄子。

“我之前以为这只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问题,你要替许天星顶风险,我也能理解。”他说,“可现在看来,根本不只是那样。”

“方文恒最近动得太频繁,尤其是他那几个医疗项目,表面是在抢市场,实际上是在清洗渠道,把跟你们合作的核心供应商一个个边缘化,这是系统性打压,不是试探。”

“他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不会因为一两条风评、几次会场上的交锋就下这种狠手。”

他目光越发犀利:“如果不是有人在背后给他撑腰,他不可能敢这么明目张胆。”

“更重要的是,你们演的那场戏,不但没换来喘息,反而让对方的动作加快了。”

“这说明什么?”顾永谦眼神锐利:“说明他确定了什么,甚至,得到了什么。”

顾永谦猛然起身,走到窗边,双手插在口袋里,背影沉稳而锋利:“一个正在布局的人,最怕变数。而你,是整个局里最大的变数,顾云来,只要你还在云来集团一天,他就没法安心动手。”

“所以他们一定在找办法,确定你是不是真的‘脱离战场’了。”

“而你偏偏选在这个节骨眼搞了一场‘情变’,看起来像你自己打退堂鼓,实际上……却逼着他们更快出招。”

他回头看了顾云来一眼,目光凌厉:“所以我再问你,你们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顾云来垂着眼,指尖仍旧慢慢地摩挲着杯柄,沉默着,第一次没能在他面前对上眼。

顾永谦的语气缓了缓,却比刚才更加危险:“是还有人在对面,你没告诉我?”

他一步步走近桌边,目光沉定而克制:“云来,我不管你想保护谁,也不管你和许天星演成什么样。你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你这点试图瞒着我的反常,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站定,嗓音低沉如刃:“到底还有谁牵扯进去了?”

顾云来仍旧没说话,只是微不可察地抬了抬眼,这种迟疑,在他身上极少出现。

顾永谦神情缓缓冷下来,像是察觉到了某种他不该察觉却无法忽视的真相。他向前靠了靠身体,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压迫式的笃定:“云来,你告诉我,还有谁?”

顾云来眉心微动,嘴角却紧绷着,然后他低声开口,嗓音沙哑,像是承认一个连自己都不愿面对的名字:“可能……是云庭。”

第103章

顾永谦怔了两秒, 脸色瞬间沉下来。他并没有立刻发火,而是像一个老练的棋手,在脑海中飞快地调出过往的所有片段、联系、细节, 去拼接一幅尚未完成的全局图。

他压着嗓音,低声问:“你这句话, 是什么意思?”

顾云来终于抬起头,看着他, 眼神没有回避, 但语气却压得极低,像是怕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会撕开什么:

“之前网上闹得很大那个案子, 说许天星是凶手的,虽然最后真凶找到了, 警方也还了他清白,但……”他顿了一下, 眼神冷静,“我们追查那起案件背后推动舆论、散播信息、设计陷阱的原始渠道, 发端于一家很小的公司。”

“最早的法人叫姜洛成。”他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刻意放慢了语速, 仿佛是在提醒,也像是在观察顾永谦的反应。

顾永谦果然一顿,眉心缓缓蹙起, 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姜洛成?”

片刻后,他若有所思地抬起眼, 语气带着一丝迟疑:“是……云庭的那个高中同学。”

他走回桌边, 在椅子上坐下,思绪像是倒回了十年前的某个旧时光:“他们俩当年读的是那家国际学校,一个班的, 还组过个什么学生社团。那孩子我见过几次,挺机灵,人精一个……后来去英国读书了。”

“起初还有联系,后来就少了。”顾永谦抿了口茶,眉头始终没松开,“这事你确定吗?姜洛成……那个公司真和他有关?”

“公司股东穿了好几层,但我们拆掉了一套壳,找到了最初的法人记录。”顾云来的声音依旧平稳,“我和林星澈都查过,时间、转让流程、代持路径……对得上。不会错。”

顾永谦沉默了。他像是被这一层信息击中,却又本能地不愿立即接受全部真相。他盯着案台上的文件出神,许久,才低声开口:“你是说……许天星那场风波,是姜洛成在背后布局?”

“不是他一个人。”顾云来平静地说,“但他是其中一环,而他,不可能是独立动手的。”

他顿了顿,语气微凉:“他没有那个动机,也没有那个胆子。”

最后,顾永谦低声问道:“你怀疑……是云庭,借了他这层关系?”

顾云来看着他,语气极轻,却异常清晰:“我不怀疑。”

“我确定。”

顾永谦的脸色缓缓变了。他沉默了几秒,随即抬手去拿桌上的手机,动作利落而干脆,语气也不再温和:“那我现在就安排人查——”

可他话还没说完,刚拿到手机,就被顾云来轻轻按住了手,“舅舅。”顾云来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一道划过深水的刀锋。

“这事你不要插手。”

顾永谦猛地抬眼,眼神里第一次浮出真正的怒意,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推了一把。他盯着顾云来的手,又抬头看他,眉峰缓缓皱紧,眼神几乎要冰裂开来。

他不是立刻发作的那种人,他克制到极致,可正因如此,他压下的那股怒火反而更可怕。

他嗓音压得极低:“你说什么?”

顾云来看着他,眼神没有闪躲,甚至比刚才更清醒:“我说,这件事,你不要插手。”他的语气太冷静了,冷静得让人无处发泄怒火。

顾永谦咬紧了牙,肩膀微微发抖。他一度像是要拍案而起,但下一秒又意识到什么似的,猛地看了眼那扇关死的书房门。

他闭了闭眼,强行把那口怒气压下去,咬着牙低声说:“我不插手?难道看着你们兄弟相残?”

“我知道。”顾云来低声说,眼里没有一丝波澜,“所以这件事,我必须亲自来。”

他顿了顿,声音几乎低到尘埃里,却清晰得像冰:“我再不还手,就是他一个人毁了我,也毁了天星。”

顾永谦怔住了,像是被这一句话击中。

他终于明白了,这个从小被他一手带大的外甥,早就不再是那个可以被他挡在身后的孩子了。他是真的,连血脉都愿意撕开去,守住他想守的人。

他缓缓坐下,指节搭在桌沿,肩膀轻轻颤了一下,像是那压了太久的情绪终于从缝隙中透出裂口,渗出一丝钝痛。

顾云来看着他,嗓音低沉,却每个字都像冰锥般清晰:“舅舅,如果你出手……”

他顿了顿,目光森冷如霜,终于说完那句压在心底太久的狠话:“你只是让他老实了,他尝到了甜头,以后还会这么干。”

“但我要的不只是这个,我要的是一击即中,让方文恒下地狱。”

他语气冷静得近乎残忍,像是在陈述一场不可避免的结局:“只有这样,才能给云庭一个教训。”

“让他彻底记住,他踩的是谁,他碰的是谁。”

书房一瞬间安静得几乎没有空气流动。

而顾云来却像早已准备好这番话似的,一句句打进人心:“其实我早就知道的。”

他偏头看向顾永谦,语气淡得几乎像叹息,却是最锋利的揭示:“您也并没有真的想过,把云来集团交给他,对吧?”

顾永谦微微一震,眼神一晃,没说话,他看着眼前的顾云来,那张年轻却早已磨得锋利的脸,在这一刻让他几乎无法辨认,是那个倔强聪明的孩子,还是一个能独立下场、以牙还牙的猎手。

沉默几秒后,他终于开口,嗓音低哑却极缓:“……你跟你外公,一模一样。”

顾云来垂下眼,嘴角扯了一下,没笑出来,只是轻声说:“我可没他那么仁慈。”

空气再次静默,过了很久,顾永谦才像是真正松了一口气,也像是彻底认命,低声问:“那你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做?”

从书房出来的时候,顾云来的神色依旧是一贯的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半死不活。

他手插在口袋里,脚步不紧不慢,整个人像是刚经历了一场长谈后彻底泄了气似的,连肩膀都微微垮着,懒得挺直。

下楼经过客厅,他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天已擦黑,风吹得树影摇晃,仿佛哪怕到了夜里,也没有真正凉下来。

他随意溜达到厨房,厨房灯光柔和,定制橱柜一尘不染,家里请的阿姨正在烘烤餐后点心,屋里弥漫着淡淡的奶香。

舅妈正坐在中岛旁翻着一本食谱,见他来了,放下书,语气温温柔柔:“饿了?厨房晚上准备了几道你爱吃的,我让人做了小排骨、银耳炖雪梨,还有你小时候爱吃的糖藕。”

顾云来站在冰箱门前,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整齐陈列的瓶瓶罐罐,半晌才回过神来,语气淡得像风从窗缝吹过:“都可以……没什么胃口。”

这时,大门传来开门声,不久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是顾云庭回来了。

他穿着深蓝色卫衣和运动鞋,肩上背着电脑包,神情干净,脸上还有未散尽的少年气。

进门的瞬间,他看到了厨房的光亮,脚步顿了顿。

他视线落在顾云来身上,稍有一瞬的停滞,随即又恢复自然,走进厨房时淡淡道了一句:“哥。”

顾云来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连头都没抬,只是低头擦了擦指尖沾湿的水渍,语气平平:“回来了。”